第 8 章 父親母親
認真說完自己的囑托，蘇蔓頭也不回地走了出去。
被蘇蔓這一連套操作震驚地說不出話來的蘇成文在辦公室裏半天沒有緩過神來。
然後，幾位秘書就透過玻璃的餘光看見董事長在辦公室裏突然用力地将一份類似于文件的材料狠狠甩到地上，似乎在辦公司裏破口大罵又憤憤落下手的樣子。
他們趕緊低頭，又忍不住偷偷看向那邊那位已經來到電梯前，保持着上來時的面無表情，但腳步似乎變得比原先更加輕快了幾分的年輕女孩。
因為董事長辦公室良好的隔音，他們不知道發生了什麽，只能在心裏不停猜測。
這位究竟是誰？他們在說什麽事情？
其他人裝鹌鹑，只有蔣勇在門外等了幾分鐘，走了進去。
走進董事長辦公室，他俯身将地上的報告撿起，又整整齊齊的将報告放回蘇成文的辦公桌上。
身為董事長最信任的下屬，蔣勇也是公司裏極少數知道蘇蔓身份、甚至了解他們約定細節的人。
“她怎麽敢這麽對我說話，這是把我當敵人了？什麽态度！”
“真的是反了天了！”
“反了天了！”
蘇成文沒掩飾自己被女兒忤逆、挑釁的憤怒，指着她離去的身影對蔣勇罵道，簡直要氣地腦充血。
整個董事長辦公室都充斥着他憤怒的吼聲。
蔣勇不确定他們父女起了什麽沖突，只是謙卑地勸慰起他來：“大小姐年紀輕，年輕人脾氣急些不奇怪。”
“她不想想自己說的什麽話！居然沖我摞臉子！”
“我看她就是看不清自己幾斤幾兩，尾巴要翹到天上去了！”
蘇成文仍然沒有消氣，蘇蔓是他女兒，就必須聽他話，絕不能有想淩駕到他頭上的想法！
蘇成文喘着氣，沒想到女兒怎麽就變成這個樣子，讓他又氣又恨！
但是，他的心裏忍不住升起了一個念頭，壓下了他原本有些擔心的一個猜測。
她應該不知道了她還有個弟弟的存在，要不然不應該是這樣的反應。
所以，蘇蔓是不是覺得自己是他唯一的孩子，才敢這麽嚣張！
想到這裏，蘇成文的氣反而慢慢消了下來，這個女兒必須要好好教訓一番。
這個年紀的蘇成文還完全沒有想到下一任蘇氏集團董事長的事情，在他看來自己還不到五十歲，是做領導的黃金階段，還能在這個位置上再坐個二三十年。
最好就是女兒、兒子都聽話，成氣，未來兩個人互幫互助，一起把蘇氏集團做好。
說到底，傳宗接代還是只能看兒子。但女兒如果聽話，自己也是一定會給她好處的。
蔣勇的眼神輕掃過文件封面，依舊認真地幫蘇蔓說着好話。
“大小姐确實優秀，做事情也向來有分寸，也許今天是真的有什麽原因才惹您生氣？”
“您看看大小姐拿來的東西？”
說着他規矩地站到了一邊，門外助理也端來了蘇成文最喜歡的極品紅茶。
蘇成文心裏舒服了些，皺着眉翻開了蘇蔓給他遞來的報告。
随着時間的流逝，他的眉頭不僅沒有松開，神情甚至越來越凝重，原本不情不願的态度也變得越發認真。
等他将短短幾頁的報告看完，竟然花費了半個小時的時間。
這是一份确實不長，卻又極其深入且一針見血的報告。
精煉總結了蘇氏集團的整體現狀，集團各個部門的運轉機制與職責、作用，更将部門存在的問題與短板，以及集團未來發展的問題都點了出來。
不僅不假掩飾地直接點名個別管理層對部門和集團造成的負面影響，還寫出了集團運作在制度上的缺陷和隐患。
這份報告的分量比蘇成文想象的要重，重上很多。
比起女兒說是自己完成，蘇成文更相信這是專業機構用了大量時間、人力和數據做出的報告。
所以，她說自己不願意在做管培生的位置，要跟争取走到更高層去。如果不答應她，她就要拿着白家的董事位置去董事會争取……
震驚、疑慮、驕傲、恐慌，極其複雜的情緒交織在蘇成文心頭。
這份報告的确還不夠詳細，也缺乏更精确的數據和事例的支撐。但作為蘇氏集團董事長的蘇成文能看得出它的價值和執筆人對集團的了解。
其中許多信息雖然不算非常機密，卻也不是一個普通管培生能随便得到的。所以，她究竟是怎麽得來的？
放下報告書，蘇成文陷入了久久的沉思。
過了幾分鐘，他開口問向一旁的蔣勇。
“你說，真的有人可以花短短幾周甚至幾個月的時間就摸清楚一個大型集團部門的運轉機制、崗位安排以及背後存在的問題嗎？”
然後，他又補充了一句：“甚至，有的部門是她根本沒有待過的。”
結合剛才發生的一切，蔣勇聽得出蘇成文未說出的主語是誰，心中也确實有了幾分詫異。
接着，他老實回答：“一般人當然是不可能的，沒有一點可能。”
“但這個世界也許真的有天才？”
蘇成文看着手裏的報告。所以，這個天才……會是他的這個女兒嗎？
“你去調查一下，蘇蔓最近有沒有和什麽人接觸。我要知道這幾個月，她有沒有從什麽渠道、什麽人那裏獲取到不應該聽到的信息。”
蘇成文知曉女兒不僅在整個蘇氏家族裏的學歷是最高的，從小在各類競賽、比賽，乃至世界頂尖的大學裏都能占據金字塔最頂端的位置，确實曾被不少人誇獎是個天才。
卻仍舊不相信她可以在自己的眼皮底下掌握集團所有部門的信息。
校園裏的那些天才榮譽，和畢業以後工作上的天才也是兩碼事。
況且，這真的是天才能辦到的嗎？
“好的，董事長。”蔣勇領着蘇成文給他的任務，走了出去。
這個時間點，白瑤瑾正在家裏跟阿姨學着一道新式的滋補湯，她笑容滿面，對阿姨說話也是溫柔、禮貌。
雖然已經是五十多歲的年紀，皮膚卻依舊白皙、光滑，眼睛裏也閃光。時光對她青睐有加，年紀的增長也只是讓她變得成熟而富有韻味。
白瑤瑾是老牌世家——白家的小女兒，白家夫妻恩愛，家風也正，僅有一男一女兩個孩子，對這個出生就體弱的女兒分外寵愛。
白瑤瑾被捧在手心長大，後認識了蘇成文，兩人自由戀愛。當時還只是新崛起有了些家底的蘇家也因此獲得了巨大好處，成了現在的蘇氏集團。
白瑤瑾從富家小姐變成富家太太，身體不好，千辛萬苦也只生出了一個小孩。
但女兒聰慧、懂事，是兩家約定好的未來蘇氏集團接班人，不知道有多少人對她的人生羨慕嫉妒。
白瑤瑾也非常知足，女兒優秀她是既欣慰又心疼。
蘇蔓從小便作為繼承人接受各種教育，未成年就出了國，算起來只有很少的時間待在她這個母親的身邊，母女相處的時間真的比常人少了太多。
如今，女兒終于學成歸來，回到了自家集團工作。
一家團聚，平平安安，生活、事業都好，沒有什麽比現在更好了。
想着丈夫和女兒工作都辛苦，雙手不沾陽春水的白瑤瑾最近也想着學學給他們煲湯、進補。
忽然，手機鈴聲響起。白瑤瑾從廚房走出去，喜悅地接起丈夫的來電。
“成文，怎麽了……”
她微笑着剛一張嘴，便被對面打斷。
“你最近有沒有和蘇蔓聯系，她有沒有狀态不對或者和你說些奇怪的話？”
蘇成文在電話那頭語速很快，心情仍有些複雜和疑慮。
“發生什麽事了？我前兩天才給她打過電話，沒覺得哪裏不對呀。”
聽到丈夫這莫名其妙的問題，白瑤瑾覺得很突然，随即也擔心起來，想知道丈夫為什麽這樣問。
“哼，你生的好女兒。翅膀硬了，不肯做管培生，要當高層。”
聽着對着言語中滿是對女兒關心和擔憂的妻子，蘇成文一方面又來了氣，另一方面卻也想試探試探這背後有沒有白家人的手筆。
白家的兒子不成器，能守着家業已經很吃力。女兒又身體不好，所以才會把他們家很多的資源、人脈都給了蘇家。
但時間都過去這麽久了，蘇家也是靠自己努力才有今天的。
白瑤瑾也舒舒服服地坐着董事長太太，拿着每年股份的分紅，甚至蘇蔓也同樣有份。他們蘇家也還了白家當時給的幫助。
生的兒子也就算了，偏偏只生了個女孩。
會不會是白家什麽人起了心思？在蘇蔓那邊說了什麽話？
不論如何，蘇蔓這個脾氣必須改！
蘇成文試探着妻子，忍不住想到妻子性格溫溫柔柔，怎麽生個女兒脾氣又冷又硬，活像顆臭石頭！
以前，蘇成文還覺得女兒性格冷，不像他們夫妻倆不算什麽大事，沒想到自己受了對方脾氣，當真是火大。
他在電話這邊又和妻子數落起了蘇蔓，有什麽話不能好好和他溝通，一進他辦公室就擺着臉，還說想進董事會！
莫不是想把他氣死？
丈夫口中的蘇蔓與白瑤瑾印象裏的女兒完全對不上，母親越聽越覺得奇怪……女兒不是這樣的人呀，究竟是發生什麽了。
白瑤瑾心中疑慮，倒也沒有直接反駁他。她雖然是豪門出身，當初是低嫁。性格卻很好，和蘇家人講話也都是軟軟柔柔，和誰都相處的不錯。
當真是蘇蔓的對立面。
和丈夫生活了近三十年，對他的脾氣再了解不過，蘇成文吃軟不吃硬，白瑤瑾知道得先順着他。
“好了，別氣了。氣壞了身體怎麽辦，她平時多聽你的話你又不是不知道。”
“我這就給她打個電話，好好問一問她什麽情況，再和你說。”
“天氣冷了，人都容易燥。說不定真的有內情呢，晚上回來我們再說，好嘛？”
白瑤瑾在手機這邊柔柔地說着，勸着勸着便把丈夫安撫住了。
蘇成文挂了電話沒察覺出妻子有什麽不對，心情也好了許多。
對于這個妻子，他還是有幾分真感情在的。如果不是妻子生不出男孩，蘇家和白家又有約定在，定下的接班人身份和白瑤瑾和蘇蔓的股份……
蘇成文在辦公室裏嘆了口，倒是不太懷疑妻子會不會是知情者了。白瑤瑾本來就是單純天真的性格，女兒比她有主意多了。
客廳裏，白瑤瑾拿着手機不知道在想些什麽。過了幾分鐘，她撥出了蘇蔓的手機號碼。
“蔓蔓呀，媽媽今天親手煲了湯，空回來喝一下嘛？還是等會兒我給你送到公寓去？”
手機接通，白瑤瑾絲毫沒提剛才丈夫電話裏提的事情，而是和往常一樣關心起了女兒。
等聽到女兒說自己在公寓，白瑤瑾自然知道這是上班時間，女兒卻在公寓這就不怎麽尋常了，也只是先趕了過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