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0 章
晨光微露，透過交疊窗簾的縫隙擠進房間裏。
被子裏出來一節藕白的手臂，搭上額頭，用來遮擋光線。
空調在淩晨定時關閉，房間裏只有餘留的最後一絲冷氣。
放話說要睡個三天三夜的人還是掀開被子起床。
書桌上攤開的筆記和試卷還停留在最重要的部分，電風扇搖頭經過，紙頁微微擡起，後又落下。
黑色橫線上紅藍色的字跡交織，字體清晰，每一個字都力透紙張。翻個頁去撫摸紙張還能感受到凹凸感。
顧宸穿着純白睡裙站在穿衣鏡前，手撓撓頭發，眼睛苦澀難開。
之前都沒有感受到過這麽累。
樓底下的人也不輕松。
一大早，顧長東從國外趕回來，直接進了他房間。
迷迷茫茫裏問了什麽，他回答了什麽，暫且不計。
等到意識清醒，讓他喊一聲爸是什麽操作。
對面一身儒雅氣質的大叔，一臉你快喊我迫不及待想聽的表情。
“顧叔，這個稱呼我覺得你先問問顧宸的意見，我再改比較好。”
顧宸下樓的時候，居然不是暗如黑夜，先是吃了一驚。
看到王衎和在外一年多的父親，又是一陣驚喜。
然而這些驚喜都沒有接下來的對話勁爆和難以言說。
因為王衎端着三個荷包蛋，對着顧長東，也就是她爸爸，真摯地喊了聲“爸。”
樓梯上的顧宸踉跄一下，扶穩扶手才不至于摔倒。
！！！？？？
什麽時候爸爸收養了王衎，這樣他們就是兄妹了？
歷史重演的心驚迅速占據心房。
不對，王衎年紀這麽大可能并不符合收養标準。
顧宸一臉懵逼，對王衎擠眉弄眼。
男生沒有反應。
“顧宸啊，愣着做什麽，快過來坐。”顧長東夾一個荷包蛋，咬一口，啧啧稱贊，“沒想到你們兩個的關系都處的這麽好了。以前我都不敢讓王衎給我做飯。”
大腦還是當機狀态的顧宸突然意識到，班主任會不會把之前的事都告訴了顧長東。
臉露郁色，考自選模塊時被體育老師打擾的事她誰也沒告訴，對于這次成績顧宸也不抱希望了。只能盡量控制自己的情緒，讓考完的快樂延續的久一點，再久一點。
等分數出來，再去好好面對失意。
顯然，是不可能了。
顧長東把筷子放下，看一對不說話的小兒女。
眉眼裏一字一句都是在詢問。
“之前的事，你們班主任都告訴我了。對于那位老師的處理，我會拜托一些人。盡量不要因為他的背景從輕處理，該怎麽樣就怎麽樣。”
顧長東出于對女兒的愛護，聯系了一位研究心理學的朋友，但苦于找到一個令顧宸坦然接受的理由。
沒有人願意承認自己的心理出了問題。
顧宸和王衎已經落座，安靜吃早飯，對于事情的處理結果聽過也就過了。
“爸，你不生氣嗎？”顧宸抿嘴，“我和王衎……”
顧長東先是輕輕地低笑，“還好吧，只是有點吃驚。因為你們倆的性格差異太大，我剛開始比較擔心你們能不能好好相處，畢竟王衎的脾氣真是不好。”
被點到名的男生手一抖，荷包蛋掉在粥裏。
“平常做飯都是誰洗碗？”顧長東也瞥見這一細節。
“他。”顧宸老實回答。
“誰做飯？”
“他。”
“那我的女兒做了什麽？”
“複習寫試卷……”
哇的一聲哭出來，這到底是她的爸爸還是王衎的。
怎麽越說越覺得愧疚，越覺得自己很沒用。
“剛開始是我洗碗的，也有……”顧宸認真數起洗碗的次數，“那麽五六七八次吧。”
好像除了剛開始，以後的碗都是王衎洗的。
這個認知讓顧宸都有點心疼王衎那雙手，骨骼分明，白皙細膩的手。
因為小時候學鋼琴，顧宸參加考級和比賽時能遇上不少比例恰當的美手。
她有一點點手控。
“有沒有想過暑假做什麽？”顧長東打算用上王衎提出的辦法。
“沒有啊。”顧宸轉過頭問旁邊的人，“你呢？”
“兼職吧，賺點學費。”王衎接收到顧長東的信號，引導顧宸。
“剛好我認識的一個朋友開了一家咖啡館，你們可以去試試。回頭我把聯系方式給你們。”顧長東順利抛出，辦法成功一半。
王衎配合地點頭，舀一勺白粥送進口中。
等顧宸反應過來，自己的假期安排已經被人分割。
明明打算看兩個月的小說的啊！
早飯結束也沒有解決一開始那聲“爸”的來源。
顧宸因為剛才的事争着收拾餐桌洗碗，手按上洗潔精，人被推到冰箱邊。
王衎開門關門，給她拿出一罐草莓酸奶。
之前因為怕考試期間拉肚子，被王衎禁止吃冰的涼的。
終于喝到草莓酸奶，咬開草莓粒，渾身舒爽。
咦，怎麽就變成王衎洗碗，她在悠閑地喝酸奶了。
“以後一人一天吧？還是剪刀石頭布？”顧宸感覺到嘴角沾上一點酸奶，舌頭伸出打算把酸奶卷入口中。
在洗碗的男生突然回頭，“吧唧”一下，酸奶進了他口裏。
顧宸懵在原地三秒，往後跳了一步。
“你你你，我爸在家呢。”
王衎把最後一個碟子放到碗架，用擦手巾把手擦幹淨，“沒事。”
“王衎，早上為什麽你要喊我爸‘爸’。”顧宸喝完最後一口酸奶，自然而然把罐子給他，旁邊的男生投籃一向很準，罐子穩穩當當落進垃圾桶。
“喊你爸爸？”王衎有意捉弄。
“不是，你還跟我玩文字游戲呢。”顧宸睨他一眼，“番茄炒蛋君。”
“得，算我錯。”王衎每次聽到番茄炒蛋都頭大，平常做菜很少會做，畢竟寫都要寫吐了，“你爸和我開玩笑呢。”
“這種玩笑能亂開嗎？”顧宸難得抱怨一次，“我差點以為我們要成兄妹。”
“怎麽就不能想想你爸同意了我們的婚事呢。”
顧宸差點一口氣沒喘上來，“咳咳咳。”
“不想和我結婚？”王衎幫她順氣。
“不是，這也太早了吧。而且我們也沒到法定結婚年齡……”顧宸慌忙解釋。
這和小說裏的設定不太一樣啊，不都是女生喜歡規劃未來而男生都很遲成長才意識到承諾和婚姻的重要性。
“早點适應。”王衎翻身俯到她面前，“難道你除了我還有別的選擇？”
語文只能考個一百的人到底是什麽讓他總能在言語裏挖陷阱，還樂此不疲。
顧宸向大佬低頭認錯。
結伴走出廚房的時候，顧長東在沙發上看着他們走近。
顧宸覺得每一步都踏得艱難，地板成了火焰山地表，一步比一步燙。
“你們不出去玩嗎？”顧長東端起泡好的鐵觀音，輕吹一下，抿一口。
“我和同學約好說來我們家玩的。”顧宸看一眼客廳的鐘，還早。
晚晴說要來蹭午飯，見識下年級第二的手藝。
“王衎，你有事嗎？”
“怎麽？”
“晚晴要來，我們去超市買菜？”顧宸可能是覺得有些對不住男朋友，比較剛伺候好女朋友及未來岳父，尾音輕飄飄的，帶着不确定。
“好啊。”
是一個肯定的回答。
心情頓時明朗起來。
“爸，你想吃什麽？”顧宸回過頭問顧長東。
“你們看着買就好，錢夠嗎？”顧長東從褲兜裏掏出皮夾，“五百夠了嗎？”
“不用不用，你上次給的卡裏還有好多錢。”
換完衣服出門，在光天化日，朗朗乾坤之下光明正大地牽手。
不會再有異樣的目光，不會再有背後的私語。
就是有點熱。
掌心之間黏糊糊的。
顧宸想松手，卻被握地更緊。
“王衎，你不覺得，熱嗎？”
男生微微點頭，松開手，改摟肩膀。
顧宸覺得更熱了……
超市裏的應季水果新鮮上市，紅壤無籽的西瓜、青翠欲滴的葡萄、粉紅多汁的水蜜桃……
前幾天被禁止吃的東西太多，現在什麽都想吃，什麽都想買。
一個認真挑蔬菜肉類，一個随意扔進幾個水果。
扔進多少放回多少，然後放進幾個品質更好的。
顧宸回過頭，自己挑的西瓜怎麽變了樣，原本是有一個瓜藤的啊？
抱起西瓜左看右看，我藤呢？
“找什麽？”王衎從肉類區提回一袋牛肉，鮮紅的。
“我西瓜的瓜藤不見了……”
顧宸很郁悶，瓜藤也有人要嗎？
“別看了，我放回去了。”王衎把牛肉放進去，一手掂起西瓜輕拍，“買水果不能光看外表，越是醜的才是好的。買西瓜呢要這樣拍……”
“濁音是熟瓜，可以吃了。清脆聲音的呢是生瓜，還沒有熟。”王衎把瓜遞到她耳邊用手指彈一下。
顧宸果真聽到濁音。
冷不丁腦袋被彈一下。
好疼。
“嗯，這個瓜熟了。”王衎彈完大步邁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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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後付錢時候顧宸總算搶先一次。
到家放好采買的東西，晚晴按響門鈴。
門口的女生紮一個丸子頭，白襯衫牛仔裙，青春靓麗。
背着一個碩大畫板，手裏還提着一個工具箱。
顧宸讓到裏面讓人走進來。
“素描也這麽複雜的嗎？”一邊說一邊幫她拿下背上的畫板。
畫板是自帶畫架的，難怪這麽重。
“這麽重怎麽不叫我下來幫忙？”
“沒事，習慣了。學畫時候每天負重走路，我感覺我瘦了很多呢。”晚晴把東西放下，松松肩膀，“王衎呢，在廚房？”
“對啊，你就等着吃大餐吧。”顧宸從鞋櫃裏拿出備用拖鞋，和她同款。
“你家好大啊，就你們兩個住不會害怕嗎？”晚晴環視一圈，室內的結構大概能夠想象出來。
晚晴打算學室內設計專業，平時有看一些專業書，看到建築就不自覺去規劃空間。
“還好吧，平常回家就寫試卷，寫累了就睡了，沒多大感覺。”顧宸把人拉到沙發，把剛買的薯片拿出來撕開，“我爸回來了，在房間裏。”
“叔叔在家啊，那我得去打個招呼。”沙發還沒坐熱又站起來。
“我爸一個人在房間的時候我都不敢去打擾，怕他正在研究什麽，我一打擾就忘了。”
“你爸爸這種等級的教授，怎麽可能因為你打擾就沒了思路。你啊，還是太拘謹。這是你爸爸呀，有什麽好害怕的。”
作者有話要說： 挑西瓜的技巧來自我媽媽，但是我這麽多年還是沒能分辨啥是好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