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 章

孟府畫廊與白雪想象的大不相同。

位在人文區“英倫皇家大樓”的一樓,外觀是藝術味濃厚的法式建築,畫廊有兩百多坪的展出空間,有世界知名畫廊的水平,純白色的空間打造出寧靜知性的氛圍。

參觀者也都極富水平,即便交談也是壓低了聲音,還有幾名穿着套裝的職員進行導覽。

休息區在另一頭,紅色座位,桃花心木桌子,供應講究的茶飲和濃郁咖啡,有興趣的人逛上幾個小時也不會累。

“果然是富家子弟的手筆,還以為是玩票性質,想不到深具規模。”白雪忍住打呵欠的沖動。“不過那個孟昊什麽時候才會過來啊?在這裏真的可以遇到他嗎?”

侯羽珊給她看過孟昊的照片,她只覺得有些眼熟,但想不起來在哪裏看過。

“需要為您講解嗎?”一名女職員親切的過來詢問。

白雪連忙點頭微笑。“麻煩你了。”

開畫廊的人自然是愛畫的,她總要做做樣子,不然等人來了,見她一臉無聊,恐怕也會拒她于千裏之外吧。

“淩林三老師是旅法華裔抽象畫大師,辭世後,他的畫作便連年看漲,華人拍賣場上若沒有淩林三老帥的畫作,就吸引不了大收藏家……”

白雪一愣。“你是說,今天這個畫展的畫家已經過世了?”

她還以為畫家今天也會出席呢。

侯羽珊是拿了一些畫展的數據給她,但她一張都沒看,畢竟她的目的是認識孟昊,要展現的是她的誠意,以及她經營齊石集團的理念,讓他認同她。把畫展的數據背起來對她來說沒有意義,她也相信不是把畫展資料讀熟就能獲得孟昊的支持。

“呃……是的。”女職員也是一愣,會來這裏的人不可能不知道這一點,眼前這位貴氣的小姐是怎麽回事?怎麽一副心不在焉的樣子,既然如此,又來這裏做什麽?

“原來已經過世了啊。”白雪看着牆上的畫作喃喃地道:“跟梵谷和畢加索一樣,都是死後才成名……請你繼續說下去吧。”

“您眼前的這幅畫名為‘奔心’,以極度濃厚與奔放的色彩所自由構成的造型,快速跳躍的線條交織成富有韻律感的世界,完全是心靈的再現,藉由情感的醞釀揮灑出感性十足的畫面,反應出黑白時代的精神……旁邊這幅名為‘岩心’,淩林三老師的畫風紋跡奇特,形态各異,錯落有序,渾然一體,構成了罕見的風格,深受推崇……”

白雪很努力的看着畫,但老實說,她實在看不懂,連職員的講解她也聽不懂,這位職員知道自己在講什麽嗎?什麽韻律感?又不是跳舞,根本畫得亂七八糟、不知所雲,連銀河畫得都比那什麽大師好。

遠處走來的孟昊忍俊不禁的一笑。

老實說,他也看不懂那些畫,辦這畫展不過是把金字塔頂端的有錢人吸引過來,許多收藏家、投資人都會在這些龍頭、大師藝術家的作品做投資,等畫展過後,淩林三的作品在拍賣會上就會打破臺幣三億元,這正是他要的。

穿越來之後,聽見他人心聲這項異能便伴随而來。

至于于宸揚倒沒有這個能力,但第六感卻變得非常敏銳,還直說很羨慕他的能力,說是把妹的利器,又說擁有敏銳的第六感沒什麽好的,時時都在提心吊膽,不知下一秒會發生什麽他預感中的事,很想跟他交換。

“抱歉打斷你一下,請問你們老板什麽時候會來?”白雪總算找到空隙插話了。

再聽下去,她一定會睡着,如果孟昊不會來,她也不必在這裏浪費時間,公司還有很多事在等她處理。

“老板?”女職員微微一愣,謹慎地問:“您是說孟先生嗎?”

白雪點了點頭。“孟昊先生。”

女職員客氣地說:“孟先生通常下午才會過來,不過今天的畫展很難得,邀請了許多貴賓,可能會提早過來也不一定。您要找孟先生是跟買畫有關嗎?需要為您通報孟先生的助理嗎?”

白雪眼眸閃了閃。

通報?這可不行,她就是要不期而遇啊。

孟昊大步朝她們走過去,微微揚起了嘴角。

這可有趣了,她要與他不期而遇,為什麽?

打從獨立出來,成為家族裏的黑羊之後,主動接近他的女人就大幅減少許多,難得有女人來這裏要與他制造不期而遇的緣分,他當然要看看她要做什麽。

“孟先生!”女職員先發現了他。

他走近她們,風度翩翩地微笑。“有什麽問題嗎?”

女職員有禮地介紹起白雪來此的目的,“這位小姐要……”

讓他的職員說出她是來找他的可不行,白雪想也不想的就打斷。

“剛才謝謝你了,講解得非常詳細,我很滿意,也相信你專業的眼光,就麻煩你挑幅畫送到這個地址,有挑畫或價格上的問題就打上面的電話問我的秘書就可以了。”

她迅速從皮包裏拿出名片遞給女職員,女職員又驚又喜地收下,這代表她成交了一筆生意,上司給的抽成是百分之五,這下賺到幾個月的薪水了。

孟昊好笑地望着這一切,為了阻止他的女職員說出真正的目的,這女人的反應也算快了,竟然立刻想到買畫這招。

“好的,謝謝您給我為您服務的機會,那麽,請您慢慢欣賞其他的畫。”女職員喜孜孜地拿着名片轉身,走前對孟昊點了點頭,這才笑容滿面的離開。

一等礙事的女職員走遠,白雪馬上趨前致意。“剛剛聽那位女職員稱呼您孟先生,您就是畫廊的主人孟昊先生嗎?”

剛說完她就在心裏翻白眼。這樣也太假了,天底下又不只他一個人姓孟,聽到姓孟就知道是他,她可以去通靈了。

孟昊又忍不住笑了出來。

這樣接近他是很假沒錯,他看過很多口是心非的人,但像她這麽有趣的心口不一還是第一個。

“我就是孟昊。”他落落大方的承認,微笑看着她。“我們見過對吧?上星期在南京東路的車禍……”

雖然當時只是驚鴻一瞥,但她美麗強悍又有氣勢,不是能讓人輕易忘掉的女子。

“難怪我覺得你眼熟。”白雪總算想起來了,那時只匆匆看了一眼,不知道他竟然就是她費心要接觸的人。

“原來只是眼熟而已。”孟昊故作遺憾地說,“都怪我外表不夠出衆,才會讓人過目即忘。”

白雪眸光一閃,微笑。“駕駛的那位男士還好嗎?”

又不熟,要她開口誇他太輕佻了,她說不出口,但他嗓音低沉且溫潤,是她喜歡的聲音,外表也的确沒話說,帥臉一張,有着一雙深海般的眼睛,再仔細瞧,他的黑色襯衫有些緊繃,想必底下的肌肉結實而強壯,這樣的上好貨色是一夜情的絕佳人選啊。

孟昊慶幸自己不是在喝茶,不然他一定會一口噴出來。

太訝異了,她居然會對他産生一夜情之類的幻想?呵呵,這可讓他的虛榮心得到不小的滿足。

未穿越前他的體魄因長年練武而精壯結實,穿越之後他勤于健身,練出了迷人的腹肌,後來更觀察到這裏的女子很開放,她們很注重男人的身材,在泳池裏甚至會目不轉睛的盯着男人裸露的軀體看,非常大膽,他也就越加勤于鍛煉了。

“他沒事,只是受了點驚吓。”他微笑地說。

“瞧我,還沒自我介紹呢!”白雪戲劇性的拍了拍額頭,丢給他一個會讓人心蕩神馳的微笑,迅速從皮包裏翻出名片遞給孟昊。

“我叫白雪,很高興認識你。”

她盯着他,心想他不可能不知道自己是齊石的大股東吧?看到她的頭銜之後總會對她說些什麽,到時她就可以把話題帶到股東會上了,只要他支持她,方其華縱有通天本領也坐不了董事長大位。

“齊石集團的董事長?”孟昊假裝用心的讀名片上的每個字,又擡起頭假裝驚訝地看着她。“真是失敬,不知道貴客大駕光臨。”

原來她的目的是要尋求他的支持,只是不知道那方其華又是什麽人?

“別這麽說,我只是對畫有興趣才會來這裏。”她的口氣誠懇極了。

對畫有興趣?孟昊唇畔牽出一抹笑意。

他真是想笑啊,就讓他好好捉弄她一番吧。

“既然如此,身為主人的我怎麽可以不好好盡盡地主之誼呢?白小姐,就讓我陪你把這裏全部的畫都參觀一遍吧!”

白雪嘴角抽搐。“這樣不會太耽誤你的時間嗎?這裏不是還有很多貴賓需要你去招呼?”

要命,參觀完所有的畫,那她還能活嗎?

“怎麽會耽誤我的時間呢?”孟昊笑容加深。“我很樂意陪你參觀。”

白雪為難地說:“雖然我也很想參觀完這裏所有的畫,但事實上我沒吃早餐,還患有饑餓不耐症……”

她到底在說什麽?什麽是饑餓不耐症?是乳糖不耐症的妹妹嗎?

不管了,得把他帶到別的地方去,跟他單獨談,在這裏站着,周圍又有川流不息的人,談不出個所以然來。

“對面就有一間很棒的早午餐吧,我也剛好沒吃早餐,一起過去吧!”孟昊忍住大笑的沖動。

乳糖不耐症的妹妹?她都是這樣與自己對話的嗎?如果他不能聽見別人心中的想法,不知會少掉多少樂趣!

“那太好了,我們現在就走吧。”

她迫不及待的想離開這間畫廊,一轉頭卻看到一個她不想看到的人朝他們走過來。

“孟先生——”全身名牌,盛裝的方安妮緩緩走近他們,她也看到白雪了,第一時間挑了挑眉梢。

“你也在這裏啊。”

白雪蹙眉,嗯了一聲當作回答。

“兩位認識?”孟昊看着她們,嗅到了不小的火藥味。

“算是認識。”方安妮勉強笑了笑,在她極欲拉攏的孟昊面前,可不能失了風度,要維持她大家閨秀的風範。

看來她們的梁子結得不小啊,孟昊泛起了笑意。“方小姐最近常來買畫,孟某已經猜到你今天一定會來,畢竟淩林三老師的畫展太難得了,愛畫識畫的人是不會錯過的。”

白雪心裏有些驚訝。

方安妮這陣子常來買畫嗎?自己還是太大意了,被方家人捷足先登,不但常來畫廊光顧,還先認識了孟昊。

不要緊,她是什麽人?她可是白雪耶,她會後來居上的。

“你說的沒錯,今天的畫展太難得。”方安妮熱切地說:“我期待今天的畫展已經很久了,像淩林三老師這樣的大師,其作品的幽遠深邃筆墨難以形容,我光是能這樣看着,內心就無比澎湃。”

什麽幽遠深邃?白雪聽了只想吐。

她才不相信連間象樣大學都進不了的方安妮對藝術能有什麽想法,她大小姐的世界只有名牌衣服、名牌包包和跑趴……喔,對了,還有複雜的男女關系也是她的強項。

“那孟某就不耽誤方小姐看畫了。”孟昊微微一笑。“和白小姐說好了到對面去用餐,你慢慢欣賞,有問題可以問我們的職員,她們會很樂意為你解說的。”

“等等,”方安妮很意外的看着他們。“你們要一起出去用餐嗎?”

白雪這死丫頭,這麽快就把人勾到手了,哼,有她在,看她會不會讓白雪得逞!

孟昊笑看着她。

之前沒特別注意,原來方安妮是這樣的女生啊……他黑亮的眼瞳在她臉上轉了一圈,沒戳破,只尋常地一笑,“白小姐還沒吃早餐,她患有饑餓不耐症,所以我們現在必須馬上出去用餐才行。”

方安妮嬌滴滴的說:“剛好我也沒吃早餐,不介意我也一起去吧?”

白雪以為她會讓他們單獨相處嗎?門都沒有!

她是按照爸爸的指示來的,一定要讓孟昊在股東會上成為他們的人。

只要她方安妮出馬,誰抗拒得了她的魅力,沒有男人逃得過她的手掌心!

用餐的氣氛非常詭異,白雪與方安妮并肩而坐,孟昊坐在她們對面。

白雪在心裏直嘆氣。有方安妮在,今天是注定一事無成了,待會就找個借口回公司,明天再過來碰運氣,看能不能再見到孟昊了。

“兩位不介意我來點餐吧?”孟昊對她們微微一笑。

任何男人在第一眼都會選擇方安妮,柔亮的披肩長發,明媚愛笑的大眼和豐潤的櫻唇,秾纖合度的身材,甜美的白色洋裝展露了小女人的味道。

反觀白雪,光是外表就太犀利了,華麗的皮草,高跟裸靴,加上氣勢壓人的眼妝,舉手投足都像個巨星,擺明了是個無法駕馭的女人。

“當然不介意。”方安妮對他一笑。反正她根本不餓,吃什麽不重要,但餐點送上來時她還是會吃一點,畢竟說了自己還沒吃早餐,可不能露餡。

“那麽就來三份晨光早餐吧!”點完餐孟昊把菜單阖上,轉頭就見方安妮望着他笑,一臉熱切,白雪則百無聊賴得很。

“說起淩林三老師這個人,真是教人打從心裏佩服呢!”方安妮一臉景仰地說,水汪汪的眼眸直勾勾的看着孟昊,有意無意的放電。

孟昊把玩着空玻璃杯,不置可否地笑了笑。“怎麽說?”

“他出身寒微,靠自己的力量旅居巴黎二十年,完成了藝術學士的學位,又獲得紐約大學藝術研究所的碩士學位,求學期間的費用都靠他畫畫打工維持,因而鍛煉出在繪畫上的超強能力,他對色彩的敏感度不但超越了同期畫家,也深懂品味色彩,這為他贏得了許多為名人畫像的機會,後來更琢磨于抽象畫,成了抽象畫的一代大師。”方安妮一口氣說完。

白雪斜睨着方安妮內心覺得好笑。

背這些對她來說應該很累吧?她們念同所女子高中,方安妮成績一向都是吊車尾,如果不是方其華每年捐給學校很多經費,方安妮早被退學了,她還記得方安妮數學都是考個位數。

這樣腦袋不靈光的她,肯定花了好幾晚才把剛剛那些內容背起來,還真是辛苦她了。

為了讨好孟昊還背書,這樣做真的有用嗎?依她看不如早點回家洗洗睡吧!

“方小姐似乎很有藝術天分,沒往這行發展真是可惜了。”孟昊看着在白雪眼中是個草包的方安妮,辛苦的忍住笑意,數學都考個位數,她還真有才。

這時服務生過來倒水,卻不小心把水杯打翻,不巧潑了坐在外側的方安妮一身。

“非常抱歉!”服務生慌忙取來紙巾要為她擦拭。

方安妮接過紙巾,溫和地說:“沒關系,只是一點水而已,你也吓到了吧?我真的沒關系,去忙你的吧。”

雪特!她怎麽那麽倒黴啊?死丫頭怎麽倒水的?沒長眼睛嗎?這可是她昨天才買的名牌套裝,要價六萬多耶,第一次穿出來就被潑了水,真觸黴頭,信不信她去找經理,讓她被炒鱿魚?

“方小姐為人真是寬宏大量,不像時下女孩那般得理不饒人,動不動就要人丢飯碗。”孟昊似笑非笑地說。

方安妮嬌笑。“職業不分貴賤,我們要尊重每個認真工作的人,她們謀生也不容易,怎麽可以随便要人丢飯碗,再說她也不是故意的,我們不應該用地位、職位跟收入來衡量一個人。”

看着大言不慚的方安妮,孟昊總算知道什麽叫表裏不一了,白雪則涼涼的在一邊搖頭。

在學校時,方安妮對工友可是十分不客氣,常頤指氣使的命令他們掃她的外掃區,真把自己當公主了。

等餐點送上來,白雪是真的餓了,再說她對吃的也不挑,香腸、培根、火腿、炒蛋跟烤土司,她照單全收,通通掃進肚子裏,吃得很飽,有運動習慣的她不怕發胖,天天運動就不必跟美食對抗。

“你常來這間早餐吧嗎?”方安妮輕漾微笑。“這裏的餐點真的很精致呢,布置的也很溫馨。”

這是給難民吃的嗎?蛋炒得太老,培根、香腸都是便宜貨,土司沒烤好,咖啡難喝到她得皺着眉頭才能喝下去。

“其實我覺得這裏的餐點實在不怎麽樣,是因為離畫廊近才會過來。”孟昊惡作劇地說。

聞言,方安妮有些尴尬了。“是嗎?你覺得東西不怎麽樣嗎?我覺得還好啊,可能是我比較不挑吧。”

白雪低頭專心吃自己那份餐點,但暗地裏翻了翻白眼。

什麽不挑?她才挑咧,每天中午都要傭人送剛做好的便當到學校,還一定要有熱湯跟新鮮水果,如果稍有不合胃口她就不吃,挑的很。

想着想着,她忽然覺得索然無味,自己這個時間怎麽會坐在這裏跟孟昊耗?更何況旁邊還有讨人厭的方安妮。

她用餐巾紙擦了擦嘴角,驀地擡起眸來直視着孟昊,開門見山地說:“孟先生,據我所知,你是齊石的大股東。”

方安妮火速瞪白雪一眼。

這臭丫頭打算發動攻勢了嗎?這樣冷不防的破題算什麽?她營造的輕松氣氛都被破壞光了啦!

“好說好說。”孟昊富有興味的笑了笑。“我很幸運,從姨母那裏繼承了她的股份,她才是原始股東。”

方安妮搶話道:“孟先生不知道吧?你的姨母是我姑姑的閨中密友,她們感情好得就像親姐妹一樣,如果你姨母在世,也一定會支持我爸爸擔任齊石的董事長。”

孟昊玩味地搓搓下巴。“是嗎?原來我姨母跟方小姐的姑姑那麽親啊!那麽她若在世的話,一定會支持方小姐的父親,這是無庸置疑的事,但可惜她已經不在了。”

白雪噗齧一笑。

她開始有點欣賞孟昊了,不是随人搓圓捏扁的性格,也沒被方安妮的嬌柔給迷惑,很好很好,找一夜情就要找這樣的真男人……

噗!

孟昊真的被嗆到了。

她怎麽又在想一夜情的事?沒有男朋友嗎?

也對,誰敢追求她這樣故意顯露精明的女強人,沒有男朋友也是正常的。

“現在我姑姑跟孟先生的姨母都已經過世了,我們兩家更應該多多來往才是。”方安妮像是沒聽懂他的意思,自顧自地說:“不如星期天到我家吃個便飯吧,我父親想跟孟先生深入的聊一聊,他對經營公司有很多理念。”

白雪不屑地輕哼。

什麽理念?如何五鬼搬運,把錢從公司搬走的理念嗎?

身為齊石集團的副總經理,方其華從來不把心思用在管理上,虧空公款的事件倒是層出不窮,每次都找得到替死鬼來為他頂罪,長久以來,他也才能繼續安穩的坐在那個位置上。

“真是不巧,星期天我有約了。”他跟愛犬勇勇約好了要去河濱公園跑一跑,前陣子一直下雨,可把勇勇給悶壞了,陪勇勇可比陪方家父女有趣多了,起碼他家勇勇不會對他懷着鬼胎。

“這樣啊,不可以為了我推掉嗎?或者延期?”她用水汪汪的大眼睛看着他,彷佛他們關系很深似的。

孟昊一臉哀戚。“恐怕不行,是喪禮,你知道的,喪禮是不可以延期的,也不好推掉。”

噗哈哈哈……白雪真有大笑的沖動,孟昊有意無意的給方安妮釘子碰,她覺得痛快極了,像方安妮那種“全世界都要聽她的”的性格,就要有人偶爾修理她一頓。

“呃……是喪禮就沒辦法了,那你有空再打給我,我知道一間情調很不錯的酒吧,我們一起喝杯酒。”

這暗示再明顯不過了,白雪挑了挑唇角。

除了運用身為女人的這項武器,方安妮還會什麽?不準方安妮進公司果然是她做過最明智的決定,這女人如果到齊石上班,肯定會搞得天下大亂,非要每個男職員都為她傾倒不可。

好不容易一個小時過去,總算吃完了,白雪松了口氣。她實在坐不下去了,這一頓肯定會消化不良,得去買胃藥了。

“你的表是限量款吧?我記得這支表全球限量一百支呢,你真是品味出衆。”方安妮就連孟昊在櫃臺買單時也不放過,緊緊黏在他身邊,大力誇贊他簽信用卡賬單時露出的腕表。

孟昊咧嘴一笑。“你也是眼光不凡。”

這是別人送的,為的是感謝他替這款表做了營銷與包裝,成功讓其增加了不少價值。

其實這種事古今皆同,才會造就他這個奇富皇商,未穿越前跟他“勾結”的不是別人,就是當朝天子。

他将收購來的玉石經過一番包裝,再由孟家商行售出,天子擺明了要各省那些油水豐富的官員去“捧場”,利潤則用來救助因幹旱及水患所苦的老百姓。

他如今在做的生意跟他未穿越前沒什麽不同,獲得的利潤除了确保這一世他吃穿無虞外,一半用來幫助弱勢家庭、育幼院和贍養院,像是上次從新聞看到什麽老人家為了讓妻子洗澡去偷瓦斯桶,他就以不署名的方式寄錢過去。

“好可憐喔,這麽冷的天,這可憐的孩子竟然在賣口香糖。”

一出早餐吧,見有個小男童在紅磚道上賣口香糖,方安妮馬上鎖緊眉心,随即朝那小男童走過去。

孟昊不置可否的看着她,白雪也微擡下颚望着她,兩人都沒開口。

這個方安妮絕不是會對弱勢付出同情的人,有次在校門口,有個拾荒的老婆婆擋到她的路,她竟一腳踹散老婆婆好不容易捆綁起來的紙板。

“小朋友,這是五千塊,你快收起來回家吧,天氣這麽冷,不要在這裏吹風了,阿姨好心疼喔!”

方安妮親切地對小男童微笑,把五張千元大鈔塞到他手裏,小男童感激的反握住她的手,熱淚盈眶。“阿姨謝謝你!”

方安妮顫抖了一下。

天啊!他的手真是髒死了!也不知道摸過什麽東西,不知道會不會有細菌,等等要買瓶消毒水來徹底消毒,還有那兩管鼻涕也是惡心死了,還趁機摸她的手、吃她的豆腐,這死小鬼、臭小孩,真想一腳踹飛他……

方安妮好不容易擺脫了小男童走回來,勉強的笑着。“那孩子好可憐,我給了他幾千塊,要他快回家。”

“他的手不髒嗎?要不要找間藥房買瓶消毒水消毒一下?”孟昊戲谑地問。笑容越發溫和。

“你怎麽這麽說?我一點都不覺得髒。”方安妮咯咯咯地笑了,企圖四兩撥千金打發過去,不過心裏也是抖了一下,自己真正的想法被當面點破真是太驚悚了,這人有讀心術不成?

白雪同樣面帶驚奇,一臉奇哉怪也的看着孟昊。

好奇怪,她是認識方安妮太久才深知那位大小姐的為人,孟昊是怎麽看透方安妮的?是誤打誤撞?還是他只是在開玩笑?

“我還有幾位貴賓要招呼,就不送兩位了,慢走。”孟昊對她們點點頭便趁着沒車子越過了馬路,身影很快消失在畫廊門口。

“我一定會讓他站在我們這邊,支持我爸當董事長,你嚣張的時間沒剩多少了。”孟昊一走,方安妮立刻露出本性,對白雪嗆聲。

“是嗎?”白雪涼涼地揚揚眉梢。“那很好啊,我等着看,看你爸爸能不能坐上董事長的位置。”

“哼!”方安妮高傲地走了。

驀地,一輛摩托車搶快騎上了紅磚道,飛快撞倒了小男童的小推車便揚長而去。

口香糖灑了滿地,小男童也跌坐在地哭泣,方安妮卻看也不看一眼就從他身邊走過,徑自坐進停在路邊停車格裏的紅色跑車,發動車子,很快開走了。

“該死的機車!”

白雪低咒一聲,連忙去把小男童扶起來,又把散落一地的口香糖二拾起,從皮包裏拿出面紙來為小男童擦眼淚、擤鼻涕,又把自己的圍巾拿下來圍在小男童空無一物的脖子上,摸摸他臉頰,輕聲安慰,小男童才慢慢止住哭泣。

對面畫廊的二樓有整面明亮的落地窗,此時窗前駐立了一個男人,當然就是孟昊,方才的情景全落入他眼裏,他忽然不想就這麽讓她離開。

正啜了口茶,拿着茶杯在掌心裏把玩,沉吟着要找什麽理由再把她叫回畫廊,驀地看見幾個男人把她和小男童圍住,他想也不想便火速擱下茶杯,飛身下樓。

“什麽事?”

圍住白雪的男人有五個,個個看起來都像地痞流氓,這種家夥他見多了,也在打照面之後便知道了前因後果。

“你是什麽人?”其中一人的賊眼上下打量着他,吊兒郎當的問,嘴裏還刁着牙簽。

“是洞悉一切、明白事理的人,俗稱散財童子。”孟昊語氣像個算命仙,說完還微微一笑。

“啊?”不只五個大男人一愣一愣的,白雪也詫異的看着他,不知道他在說什麽?

這些人不知道從哪裏冒出來,自稱是小男童的叔叔,睜眼說瞎話,說看見她的同夥撞翻了小男撞的攤車,還撞傷了小男童,現在小男童被撞得腦震蕩,要她付一筆醫藥費,不多,只要幾萬塊就好,讓她傻眼的是,小男童也說有看見她和她的“同夥”在講話。

她這才恍然大悟自己被設計了,那撞翻攤車的根本是這夥人的同夥,自己是好心沒好報,被當大魚釣了。

雖然幾萬塊沒什麽,但她不打算妥協,就鬧到警察局去好了,這夥人就是吃定像她這樣外表光鮮亮麗的人寧可花錢消災,也不想把事情鬧大之後增加自己的麻煩,所以才會挑她下手,她偏不讓他們得逞。

不過,孟昊說那話又是什麽意思?充滿了玄機,讓人不知道他在想什麽。

“你們不就是要錢嗎?”孟昊笑了笑,從皮夾裏拿出一大疊千元現鈔,看得那夥人眼睛都亮了。

白雪更訝異了。

孟昊怎麽知道那夥人要錢?她什麽都還沒說,那夥人也還沒說,難不成那夥人就專在這一帶找人下手,所以他聽多了?

“這位兄弟真是明白事理啊!”流氓們馬上涎着臉笑了。

他們搞這些就是為了取財,有些人非要他們亮拳頭才會乖乖把錢掏出來,今天可真是順利。

“要錢的話,就過來拿。”孟昊把厚厚的鈔票拿在手裏,笑笑地說:“拿到了就是你們的,拿不到的話,當然就不是你們的,很公平吧?”

“呋!”五個大男人輕視孟昊地哼了起來。“當我們沒長眼睛嗎?鈔票就在你手裏,要拿到還不簡單。”

孟昊會這麽說,分明有把握他們拿不到鈔票,白雪想到他剛剛那“洞悉一切、明白事理、散財童子”的三個成語,此時驀地想笑了,他在挖苦這幫人,他們還聽不懂。

白雪正想開口叫孟昊不必給他們錢,她要報警時,看見五個人竟連孟昊的衣角都碰不到,她不由得停下了找手機的動作,又驚訝又錯愕的看着他們。

孟昊彷佛有武術,他下半身全然不動,只動了上半身,但卻一次又一次,敏捷的避開了那幫人的每一次突進。

“媽的!”五個大男人終于感覺自己被耍,火大了。

他們互相使眼色,突然一起沖向孟昊,結果就變成了打群架,或者說街頭鬥毆也行。

白雪無法置身事外,她不能眼睜睜看着孟昊一個人被五個人打,她立刻報警,随即她也沖上去,拿着皮包拚命打那些人的後腦杓。

啊砸……我打!我打!我打打打!

混亂終結于警笛響起之時,聽到警笛聲,那幫人傷的傷、瘀青的瘀青,連同小男童立刻推着攤車逃之夭夭。

她頭發都亂了,一身狠狽的看着孟昊毫發無傷的朝她走過來,她這才知道,不是一個被五個打,是一個打五個。

“你還好嗎?”他想縱聲大笑,她那還要維持優雅的模樣太逗了。

“沒事。”她咳的一聲,努力優雅的撥撥淩亂的頭發,想到剛才自己好像李小龍上身,她就想找地洞鑽。

“啊——”她驀地驚呼着,朝孟昊倒過去。

不知道是不是剛才打架太賣力,她鞋跟怪怪的,好像要斷了,所以她才會站不穩。

孟昊本能的接住了她,但白雪的超高鞋跟在這時應聲而斷,失去了重心,她沒被他接住,反而把他壓到了地上。

她的嘴唇就這樣分毫不差的貼上了孟昊的唇。

孟昊兩手還握着她的香肩,不期然一股宜人的磬香襲來,兩片柔軟的唇就這麽貼住了他的唇,一陣風拂過,行道樹上不知名的白色花朵灑落在他們身上。

白雪瞪大了眼,無法理解自己為什麽在這裏,又在這裏做什麽?她怎麽會……怎麽會在人行道上壓着一個男人吻呢?!

孟昊低沉而性感的笑出聲音,這女人是如此的撩動了他的心。

月老的臉彷佛在樹梢探出頭來,微笑。

有道是千裏姻緣一線牽,他們這何止千裏啊?肯定是命中注定,緣分非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