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6 章
顧宸還是低頭應好，但彼此都知道這不過是無數沒有遵守的諾言其中之一。
她不會改的。
店主陸陸續續把菜上齊，都是海鮮。
正中央一道清蒸大黃魚，還冒騰着熱氣。
晚晴第一個動筷，一筷子夾住魚身上最鮮美的肉。
“卧槽，苦的。我不是味覺失靈了吧。”轉頭就抽了張餐巾紙吐了。
顧宸嘗了一口，果真是苦的。
身側的人喊老板，右腿疊在左腿上，右手指間慢而緩敲擊桌面。
另三人正襟危坐，這是暴風雨的前兆。
“老板，魚沒有處理幹淨。”
匆匆從廚房出來的老板雙手在圍裙上擦拭，右手上還拿着菜刀，随手拿過一雙筷子夾起魚肉，吃完後還洋洋自得，“味道沒有錯，是你們吃不慣。”
說完就要走人。
王衎右手拿起筷子，去翻魚腹，沒有處理掉的內髒露出來。
事實勝于雄辯。
“我們這裏就是這麽吃的，吃不慣出門右轉，但是先把飯錢結了。”老板換一副嘴臉，菜刀明晃晃的。
這是欺負游客呢。
“呵，我還真沒聽過哪裏魚不去內髒直接上桌的。”王衎态度更加冷硬，“這錢我不付。”
顧宸心底也是不平，但到底怯懦，性子裏是根深蒂固的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要不算了吧。”
誰也不聽她的，晚晴是不能欺負的主，此刻也顧不上什麽形象，直接蹦出了家鄉髒話。
小胖撸起袖子，準備加入戰鬥。
老板到底看他們人多，嘴裏叽叽咕咕不知道說什麽，把正中間的大黃魚端走，“這道菜就算了，趕緊吃，十分鐘後我有事要關門。”
用餐遇到這樣的事，誰也不愉快。
王衎冷着臉不說話，小胖和晚晴在吃別的菜，風卷殘雲。
桌上還剩下不少菜，老板換下廚師服坐在靠近門口的桌子，店裏空調也關了，餘下的冷氣慢慢散去。
顧宸早早收拾好自己的東西，書包放在腿上，只等着邊上的人發話走人。
王衎卻沒有要走的意思，氣定神閑和坐在門口的老板眼神交流。
顧宸思及這座島嶼并不大，島上的居民必定格外團結，他們還要在這裏待五天，如果第一天就和島上居民鬧不愉快，接下來的日子怕是不好過。
“走吧。”她扯扯王衎的衣袖，又面朝晚晴示意走人。
顧宸軟軟糯糯還帶點請求的語氣到底還是讓王衎打消死扛到底的準備。
在學習之外的時間裏，王衎早發現顧宸是個沒有主見且随波逐流的人，只要事情不觸及底線她都可以默默忍受。
寧願自己受委屈也不要給別人添麻煩。
明明很想念爸爸，在顧長東有工作後可以裝作灑脫讓他安心去忙。
明明心裏很在乎他和別的女生過于親密，也是自個兒生悶氣，企圖自己消化，從來不問他。
這樣的顧宸，他很心疼。
在顧宸和趙雲潔談心後，他主動聯系上趙雲潔，得到的建議是顧宸好一些，表面上顧宸是個樂觀向上的女生，實則內心敏感別扭，缺乏安全感。但是她自己沒有意識到。
走出飯店，太陽熾熱的光直接撒在皮膚上，滾燙異常。
老板接過王衎的飯錢後跨上停在陰涼處的電瓶車，扭動鑰匙走了。
徒留他們四個人頂着烈日繼續尋找旅店。
嘴唇嚴重脫水，口腔裏也是幹渴，雖然戴着遮陽帽，顧宸的額頭上還是有源源不斷的汗水滑下，迷了眼睛。
其他人也好不到哪裏去。
晚晴為了防曬，裏面穿了件背心，外面是長袖的防曬衣，面色極紅，不停地用手作扇給自己扇風。
小胖抿嘴唇，面色凝重，考試時教導主任坐在他旁邊都沒有這樣過。
顧宸心底湧起巨大的悔意，大夏天不去避暑，拉着他們陪自己看海……
滿心的愧疚。
還好旅店的大招牌顯目，總算是到了。
冠以地名的酒店是一幢四層的小樓房，牆皮脫落，破舊異常。
顧宸剛剛熱乎起來的心又涼下去，裏面的設施不知道好不好。
推門進去，室內只來了一臺頂上的電扇，徐徐轉着，時不時送一點風。
入住還是王衎辦理。
前臺後面坐着一個阿姨，見進來幾個人也沒有站起來的意思。
“剛才打過電話，兩間房，付了兩百押金。”
“身份證拿出來登記一下，自己寫。”扔出來一個泛黃的本子，裏面夾着一支中性筆。
“能不能先看看環境。”王衎留了一個心眼，畢竟剛才的事不是偶然。
“看什麽，等會入住就知道了。一間房，帶電視空調，淋浴，沒有網絡。”前臺沒有起伏的語句倒豆子似的吐出來。
“沒有網？？？”晚晴聽到了什麽驚天消息，從後面躍到前面，“沒有網怎麽打游戲，才月初呢，我套餐裏的流量都快用完了。”
大概是她的語氣太過震驚，前臺怕沒了這單生意，緊接着說:“加一百可以換有網的。”
“去看看有網的房間，行的話就加錢換房間。”剛才的熱意散去一點，頭腦也稍稍清明一些，王衎還是堅持先看房再入住。
前臺後的阿姨挪挪身子，站起來，走上樓之前還不忘把電風扇關了。
穿過兩側都是房間的走廊，緊仄昏暗，回蕩着的是他們一行人的腳步聲和阿姨手上拿着的一大串鑰匙搖晃撞擊的聲音，讓人聯想到之前看過的港片小道，容易發生什麽。
不鏽鋼樓梯許久沒有擦拭，落上薄薄一層灰。
顧宸在心底給這家旅館打了負分。
前臺阿姨帶他們到二樓，就近找了一間房，把手裏的鑰匙串拿到窗臺處借光，好一會兒才找到對應的鑰匙。
開鎖進門，撲面而來的酒店氣息，陌生且不舒适。
進門的廁所泛着檀香，仔細聞還帶着一點酸臭。
房間比顧宸個人的房間還要小些，兩張單人床差點兒就拼在一起。
窗簾是很廉價的遮光布，迎風飄揚起一點。
老式電視勾起一點童年回憶，但此刻不适合回憶。
王衎掃一眼心中有數，回到一樓大廳，踱步到門口，其餘人都跟上。
“你們想住嗎？”
“不。”幾乎異口同聲。
“行，我去把押金拿回來。”王衎走回去。
一番委婉交涉後，前臺阿姨并不認賬，“錢收了就沒有退的道理，我們家旅館就沒有要退宿的。”坐回前臺後面的椅子，好整以暇看他們，“看你們是學生吧，我幹脆和你們說，島上都是這個樣的旅館，你們嫌我家不好，那是沒見過其他更差的。一句話，不住可以，押金不退。”
最後一句話幾乎是怒喝出來，顧宸覺得頂上電扇的扇葉都抖了一下。
王衎來之前對島上的情況有過一些了解，知道到這份上再多說什麽都是白費力氣，直接掏出手機撥號。
阿姨眼瞅着不對勁，也拿起電話用當地方言講了一通。
不多一會兒，門口傳來電瓶車的急剎，不久前剛見過面的飯店老板走進來。
真是流年不利。
一對上目光，雙方都不是滋味。
“呦呵，還真巧啊，又是你們。”飯店老板走到前臺，阿姨不知道什麽時候拿出一把剪刀放在桌面上，鋒利無比。
“退不退，我已經報了警，不退就把話留着和警察說。”王衎不動聲色在背後做一個手勢。
小胖和他打游戲練出來的默契，在後面偷偷打開手機攝像頭開始拍攝。
“小屁孩一個還敢唬我，我好怕怕哦，看有人理你嘛。”飯店老板似乎找到了什麽樂趣，戳上王衎的肩膀，“還挺橫，中午我那是念你們年紀小不和你們計較，既然你一定要把事情搞大我也不客氣了。”
飯店老板從桌面上操起剪刀，随意在空中揮舞幾下。
離得最近的是王衎，顧宸腦袋裏只記得一句話，飛行員身上不能有疤。
直愣愣沖上去。
王衎算準了剪刀劃過的區域，也就是擺個功夫讓他們知難而退所以不可能傷人。
誰知道顧宸沖撞過來，顧着懷裏的女生只能用手臂去擋。
剪刀劃過皮膚，一絲絲刺痛。
見血了。
顧宸從他懷裏掙脫出來，看着流血的傷口極受刺激，到王衎書包裏找醫藥袋。
心神亂了，袋子的拉鏈怎麽都打不開。
最後是晚晴從她手裏奪過袋子，拿出酒精和棉花給王衎消毒。
顧宸一直在旁邊看着，整個人的心神都丢了，面色蒼白。
為什麽這樣？
明明她是想幫王衎擋住傷害的，最後還是王衎為了保護她而受傷。
這道傷口如果留了疤，那麽王衎的理想就不能實現，不能去開飛機。
警察趕到後，後續事情的解決都交給小胖和晚晴。
因為證據充足，飯店老板被帶回派出所，他們也跟着上了警車。
小胖和晚晴在詢問室裏說明情況，他們兩個坐在走廊的椅子上。
顧宸滿心愧疚更甚，自從王衎認識她之後，就沒有順利過，一件事接着一件事發生。
都是為了她。
“想什麽呢。”王衎早就感知到顧宸的不對勁，情緒不穩，上一次還是鉛筆芯彈到眼睛裏的大哭。
“會不會留疤？”顧宸輕輕撫上傷口，溫柔緩慢地摩挲。
“傷口不深，應該不會。你沒看到流了一會兒就不流了嗎，說明很淺沒事的。”
“萬一呢……”顧宸吸吸鼻子，“萬一留了疤，你就當不成飛行員了。”
帶着哭音的尾聲讓王衎也鎮定下來，“沒事，開不了飛機我還有別的工作可以做，你放心，怎麽樣都能讓你生活的快快樂樂。”
輕飄飄的語氣是所有問題的症結。
“那你自己呢，你的理想，你的抱負呢？”一切只為你的保證戳到顧宸的痛處，當年爸爸也是這麽對媽媽說的，結果呢？
結果是一別兩寬。
在顧宸心裏，為你願意付出所有不是什麽感動人的誓言，是必将反悔的信條。
“你能不能成熟一點，你也是一個有思想有目标的人，為了我而活，你覺得好嗎？你覺得開心嗎？你以前的豪言壯志呢……”顧宸幾乎是到了情緒奔潰的邊緣，“這不是我認識的王衎。”
作者有話要說： 分手以及男二出場預告。
接下來都雙更，沒多少劇情了，大學加社會，十章左右。
女主性格轉變預警。
其實我還在想結局怎麽寫，大家有啥想法嗎？
猝不及防考試周來了，課程論文，三四千沒有寫小說這麽容易啊，都是理論，祝大家都有個好成績，我滾去想大結局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