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2 章
電話裏說不清楚發生了什麽事, 樊母一直在哭, 旁邊的弟弟也在吱哇亂叫,亂糟糟一團聽得頭疼。
好久沒有跟家裏打過電話, 只要有錢,父母可以一直不聯系自己,當做沒有生這個女兒。
樊子晴一個人倒也過得自在,脫離的樊家掌控,生活多了從前不曾有的樂趣。
可這個突如其來的電話, 再次繃緊了她腦子裏放松的弦:她還是樊家的女兒, 家裏如果有事,她還是回去乖乖地做家裏最聽話的奴隸。
只是他們是怎麽找到自己電話號碼的?
聽到母親的聲音, 樊子晴再一次垂下了眸, 無力地耷拉着肩膀,哭喊聲讓她的情緒也變得低落。
樊母:“快點回家,再叫上姜小姐,她是咱家的大恩人,肯定能幫你爸。”
姜舒坐在三米遠的地方都能聽到樊母的聲音,放下手裏的湯匙,姜舒用餐布輕輕擦拭着嘴角。
忽然安靜下來的包間裏,樊母的哭泣聲一次次地勾起其他人的同情。瞧了眼樊子晴的方向,大家都自覺地收起臉上的笑意,連帶着氣氛都變得凝重。
這一家子人正是從早到晚都能整出點事,好好的慶功宴弄得跟樊家的追悼會一樣。
朝樊子晴伸了伸手示意她把手機拿來,面無表情地看了眼上面的手機號, 不是之前存在通訊錄裏的“吸血鬼”。
姜舒:“我們現在正在吃飯,吃完飯我們再過去。”
他們家裏不管發生什麽,都不能讓她産生丁點的同情。照着他們一家人的性格,有事也都是他們咎由自取,向他們伸出援手完全就是蹚渾水。
“不行!你們現在就要過來!”
“他爸等不了的,一分鐘都不能耽擱,晚了他就要被抓走了。”
跟她說話本來就噎着一口氣,樊母的無理取鬧徹底激怒了姜舒。電話那頭,還能聽到她丢抱枕的動靜,看來,她也是把自己當成他們家的傭人了。
不想再聽她多說話,挂斷電話後姜舒按下關機鍵的手指氣得發抖。
天底下,怎麽會有這樣不講道理的母親?
“姜姐,要不我還是回去一趟吧,”拿着手機,剛才樊母的哭聲把她的心都叫軟了,“萬一我爸他真的出了什麽事……”
怎麽說都是樊家的人,父親出了事,當女兒有義務回去看一眼。
姜舒撫過她披散的頭發,無奈地長嘆了一口氣:“那我陪你,有什麽事我來應付。”
樊子晴什麽都好,唯一的弱點就是心太軟。
被父母冷淡的将近二十年,從來沒有嘗過一天好日子,就算是這樣,樊母的眼淚都能讓她勾起對樊家的不舍。
不像樊子晴的耳根軟容易被騙,身為旁觀者的姜舒最能看清楚。
姜舒倒想看看,他們夫妻倆又要鬧出什麽幺蛾子?
回到樊家的時候已經是晚上十一點,虛掩着門,在樓道裏都能聽到姜母的哭叫聲。
推開門的一瞬間,姜舒被眼前的場景吓得倒吸了一口涼氣。
家具全都被砸了個稀巴爛,牆上、地板上潑了不少紅色的油漆,空氣中彌漫着一股刺鼻的味道。弟弟的玩偶被尖刀刺穿,釘在電視機上,小半截刀露在外面。
下意識地把樊子晴護在身後,走進客廳的時候姜舒放緩了腳步,緊緊把包攥在手裏,時刻準備用力地砸出去。
“你個死丫頭!怎麽現在才回來啊,嗚嗚!”
坐在茶幾上的樊母看到樊子晴,沒好氣地罵了一句,手裏的紙團丢在她腳邊,好像她才是給這個家惹禍的人。
弟弟被樊母抱在懷裏,腫得像核桃的眼睛眯成了兩條縫。從下午就開始跟母親一起哭,這會有些困得睜不開眼睛。
家裏只有她和弟弟兩個人,一向沉默的樊父不知去了哪裏,只剩下幾件被扯破的襯衫丢在沙發上。
站在客廳中間,姜舒打量着樊家裏的狼藉。不像是遭了賊,也不像夫妻吵架動手,再次看到被盯在電視機上的玩偶,這赤|裸|裸的警告應該是他們惹了不該惹的人。
樊子晴僵站在那裏一動不動,環顧四周,不敢相信自己的家竟然會變成這樣。
樊子晴:“媽,這,這到底是怎麽了?”
樊母又抹了一把臉上的濕潤,抽噎道:“你爸前段時間借了別人點錢,今天人家來要錢,你爸拿不出來就要打你爸,結果,結果……”
話沒說兩句,又開始抱着懷裏的兒子失聲痛哭。拼命地擠着眼睛,可惜啊,流不出眼淚讓她拿來博同情。
“結果家就被砸成這樣了。”姜舒接着她的話說了下去。
把堆在沙發上的東西推掉,勉強能收拾出兩塊能坐下來的地方。
雙手插進口袋裏,讨債被砸家的解釋并不能讓姜舒滿意,“說吧,欠了高利貸多少錢?”
都是在社會上混過的人,要不是欠了太多的錢,怎麽着也不至于放着法律在那,直接上門來又打又砸。
再看看樊母顧左右而言他,除了哭什麽正事都不說,也能猜到一兩分。
擡頭和姜舒對視了一眼,果然,還是沒能逃過她的眼睛。
樊母:“一百多萬……”
一百多萬?
聽她說出這串數字的時候,姜舒一度懷疑是自己的耳朵出了問題。
樊家不過是普通的工薪家庭,夫妻倆一年到頭賺得錢,不吃不喝也難有十萬塊,一百萬,足夠他們工作十年的。
樊子晴:“一百萬?媽,我爸他是瘋了嗎?”
被這個數字吓得樊子晴瞠目結舌,在樊家人面前的膽小、怯懦都消失得幹幹淨淨。
“你怎麽可以這麽說你爸?你爸也是為了你弟弟好,”樊母收起了哭聲,不服氣地反駁道,“你爸去賭,也是希望能早點給你弟買房子,以後也好有自己的家。”
本來就是活躍在巷子裏的潑婦,跟樊子晴較起真來,都忘了今天找女兒來是要錢。雙手交叉疊在胸前,破罐子破摔的嘴臉令人作嘔。
“再說了,不是有你嗎?你現在可是大明星,電視裏都能看到你,一百萬對你來說還不是小事?”
樊母變臉比翻書還快,倏地就止住了啜泣。挺了挺被吓彎的後背,父親不在了,她就是這個家裏的脊梁骨。
有她在,還輪不到樊子晴教訓他們。
“什麽叫小事,你們真以為我是去享福了?錢不好賺、shi不好吃,這是你們在我小時候告訴我的,都不記得了嗎?”漸漸提高了聲調,樊子晴一改往日低聲下氣的受氣包。
據理力争,這是姜舒一直教她的。
見女兒突然硬氣起來,剛才還底氣十足的樊母也不敢露怯。抽出兩三張紙裝模作樣地擦拭着眼角,她還在強撐着高高在上的姿态跟樊子晴理論。
“錢的事可以以後再說,現在最重要的是把你爸救出來,有你爸在,還怕家裏以後會沒錢嗎?”
嚯,開口找女兒要錢的時候能直截了當的說,現在倒成牙膏了,說事都是一點點往外擠。
姜舒低頭冷笑,這一出戲越往下聽越有意思,寫下來就是一部電視連續劇。
樊母:“別人來要錢的時候,你爸不小心把人給傷了,警察來把你爸帶走後也沒說什麽時候放他回來,你和姜小姐見多識廣,能不能托人問問?什麽時候放你爸出來?”
賭|博也就算了,還扯上一條傷人罪。
失望地注視着母親的眼睛,對這個家的最後一點感情都因為父親的所作所為、母親的态度磨得幹淨。
保持緊張的肩膀慢慢放了下來,樊子晴的語氣變得淡然:“犯了法就應該受懲罰,我和姜姐不會幫他。”
“什麽?”樊母的聲音提高了一個八度,“你這白眼狼!我們生你養你這麽多年,你就這麽對父母的是不是?”
樊子晴攥着的拳頭微微發抖,這是她第一次跟母親反抗,第一次為自己說話。
“你們生了我,但你們養過我嗎?從小到大,什麽好東西都給你們兒子,有分給我半點嗎?我賺得錢都給你們,給這個家了,我怎麽對你們了?!”
哭喊着反駁樊母的話,除了內心的恐懼,更多的是發洩後的痛快。
被他們壓榨了這麽多年,她受夠了,或許他們還以為自己會是聽他們話逆來順受的搖錢樹,但事實上,是他們錯了。
她要為自己活,要像姜舒說的那樣活得搖曳生姿。
現在,是該跟這個吸自己血的家說再見了。
挺直了脊梁,樊子晴倔強地用手臂蹭了一把臉上的濕潤,說話的語氣沒有丁點怯弱:“如果沒別的事我和姜姐就走了,後天我還有工作,我還要回去收拾東西。”
樊子晴站起來的時候,瞥見了姜舒正看向自己的目光,是鼓勵、是誇獎,從她的眸子裏,總能看到讓自己更加積極的情緒。
比起這些有血緣的親人,姜舒才更像自己的親姐姐。
和姜舒昂首闊步地從樊家離開,這是她頭一次感覺到自己和這個家真正地脫離開。
“你,你給我回來!回來!”樊母還在屋裏大聲地喊叫。
抓起抱枕丢在樊子晴走過的地板上,這一次,輪到她體驗什麽叫做孤立無援。
停在樓梯間,剛才強裝堅強的樊子晴此時的眼淚像洪水一樣在臉上肆意。只有趴在姜舒的肩膀上,她才能這樣放聲痛哭。
樊子晴:“姐,我剛才是不是很過分?但是我,我真的不想再回來了。”
“你很勇敢,”替她撩起額前的碎發,很少和人接觸的姜舒給了她一個溫暖的擁抱,“不想回來就不要回來了,以後的事,交給姐來辦。”
作者有話要說: 在去機場的路上,二三更在晚上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