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9 章
半小時過後，顧宸把條形碼放到掃描區，“滴” 一聲，頁面顯示本次報告共有一張，正在打印。
報告單的排版很是簡潔，依次是檢查項目、結果、參考區間和單位。
排在最前面的白細胞和中性粒細胞數超過标準值許多。
大約是哪裏有炎症。
看兩眼放到病歷本裏急匆匆去找醫生，剛才降下去的熱度又卷土重來。
樓下大廳裏還在叫着號，将近四點，外面的天還是昏暗的，但是病人并沒有減少，反而還多了一些。
走進醫生辦公室，前一位還在看診，醫生眼神示意她在旁邊等候。
顧宸站在斜後方，看醫生詢問病情，插卡開單。
随後輪到她。
“感覺怎麽樣？”醫生拿着筆在病歷本上寫寫畫畫，不曾擡頭看她。
“剛剛好一點，又燒上來了。”
“吃藥還是挂鹽水？”
顧宸思考再三，吃藥不如挂鹽水來的效果快，“挂鹽水吧，我有點難受。”
醫生放下筆握上鼠标，“行，那先做個皮試。”
打印機斷斷續續吐出來一張單子，“你拿着這個去找護士，她會給你做。完了之後再來我這裏。”
顧宸深呼吸一口氣，拿着單子出了門。
發燒到現在，起碼兩個多小時，一路上都在奔波，做檢查拿報告。
也是沒脾氣。
消毒，注射，等時間過去，陰性。
讓護士在病歷本上蓋一個長方形藍色的章。
接下來的流程要快很多，醫生打藥品簡稱，市民卡支付成功，然後打印機吭哧吭哧打印單子。
拿着單子去藥房配藥，大袋小袋的鹽水放在塑料筐裏遞給她。
注射室的位置一早看好，就在樓梯的另一端。
當第三次被針頭紮進皮膚，顧宸甚至沒有感受到疼痛。
護士技術足夠娴熟。
選一個不起眼的角落，顧宸把所有東西放進帆布袋然後擺在腿上，微仰起頭看正在滴落的生理鹽水。
一滴一滴，通過針頭彙入她的血脈。
可以感受到一絲絲涼意。
小時候顧宸體質不好，爸媽經常是半夜披上衣服就送她去醫院。
她血管細，一次遇到的護士不夠熟練。
顧宸白嫩的小手上遍布針孔紮過的痕跡。
媽媽實在看不下去，一時激動批評了幾句。爸爸在一邊寬慰，說急也沒有用。一雙手卻是摟緊了她。
這是顧宸記得的為數不多的溫情畫面。
恩愛夫妻一朝離散。
剛才驗血時遇到的父女就坐在她的對面。
爸爸一臉疲倦，還是把女兒放在懷裏。
父愛如山，誰說不是呢。
沒由來的，顧宸覺得自己的眼睛患了急病，在這個公共場所毫無形象落淚，且有哭出聲音來的趨勢。
才想起來去找紙巾，當真是昏了頭，帆布袋的帶子在她的右肩，她挂水的手是左手。
右手高高擡起去摸索放在袋子最低端的餐巾紙。
一滴淚砸在手背上，臉上的淚被人用手帕輕柔擦拭去。
滿心都以為會是王衎，擡起頭來才笑罵自己一句傻。
“小暖。”姜晟一身休閑服，戴着金絲眼鏡看着她。
“哥。”顧宸不自在地挺直脊背，盡量讓自己不那麽孤獨無依，“你怎麽來了？”
那天後，姜晟再找過她，關于她的未來。
顧宸嚴詞拒絕後倒是沒再頻繁出現。
直到開學前開車到她公寓門口說要送她上學，顧宸瞥一眼價值千萬的豪車，不想第一天就在大學裏出名。
顧宸緊握行李箱的手柄，不放開，“哥，雖然我媽和姜叔叔分開了。但是我永遠當你是我哥哥。”
一句話定性。
姜晟從車上下來，揉一揉她的頭發，感覺到閃躲随即放開，“好。”
顧宸松一口氣，才到一半又提起。
“不知道哥哥有沒有這個榮幸送你上學？”
差點忘了，姜晟是個合格的商人，能讓他放棄的只能是更大的利。
“可以啊，不過我打算坐出租車去上學。哥哥可以嗎？”
站在她面前的人可是從未坐過公交車和出租車的人，任何不屬于混雜的味道都能讓他覺得難受的。
“好。”
真真切切感受到姜晟做出的讓步，心裏不是沒有觸動的。
但是經歷過和王衎的感情，她知道原先對姜晟的情愫不過是依賴。
至于以後，誰知道呢。
早上八點的公交車，擁擠異常，塞滿趕着上班的年輕人，那邊一個姐姐還在努力撲上最後一層定妝。
座位上端坐的都是頭發花白的爺爺奶奶，顧宸坐過幾次H市的公交和地鐵，發現這座城市的老齡化走在整個國家前列。
無論是廣場或者超市，能看到最多的就是老年人。
他們精神矍铄，甚至狀态好過年輕人。
姜晟和她站在靠近車門的區域，動彈不得。
她推着行李箱，不可能擠進去。
H市的公交車司機都有一顆賽車的心，所以沒幾秒就來一個急剎或者轉彎。
因為車讓人的交通規則，停頓的次數只增不減。
顧宸又一次往前撲，眼瞧着要撞上欄杆，額頭碰到的卻是溫熱手掌，還帶着若有若無的煙味，成熟惑人。
“謝謝。”顧宸右手使力，讓自己站直。
“不用客氣。”
好在公寓距離Z大只有兩站路，車很快到站，顧宸來不及拖動行李箱就被姜晟拿走，自然而然被牽住手帶下車。
兩手交握，顧宸因為個子小所以手掌也是小小的，此刻落在姜晟的大掌裏難以掙脫。
“哥。”顧宸帶上點疏離喚一聲。
随後手掌脫離控制，重獲自由。
校門口迎新的大紅旗幟迎風飄揚，無拘無束。
“我到了。”
“嗯。”
“哥，你都不用工作的嗎？”顧宸搬出工作，工作狂總該放棄她投入工作的懷抱了吧。
“最近不忙。”
“……”
顧宸簡直要懷疑面前的人是不是回爐重造了，一天二十四小時用二十小時工作的人如今和她說不忙。
大多數人對集團領導者的認知僅限于他們奢華的衣食住行，但是沒多少人知道他們背後付出的努力。
壓力大導致的失眠，飲食不規律而得胃病，還有久坐的脊椎問題。
從前顧宸總會拉着他一起夜跑，提醒他吃飯，十次只有一兩次才會應。
“最近公司沒什麽事嗎？”
“正在談一個收購，如果成功的話産品可以進入國外市場……”
後續的方案顧宸沒興趣聽也聽不懂，講規劃時的姜晟，面色又回到公司十八樓會議室的商業霸主模式。商業版圖在他手裏翻手為雲覆手為雨。
兩年時間，姜叔叔的公司在他手裏風生水起，大有替代北方首富的趨勢。
“那你在南方待這麽久，不會耽誤嗎？”
顧宸心念着你趕緊回去吧。
“網上辦公，現在很方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