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9 章 大俠的未婚妻(五)

因為昨晚的「意外」,致使計劃推後了一天,隔天晏行簡已回複正常,學習時表情特別嚴肅,集中精神,一次便掌握了訣竅。

二人大半夜的偷偷竄到夏府旁邊的巷子裏,巷子幽深,他們藏在夏府圍牆邊,被陰影籠罩,讓巡街的人無法看見。

「我只能送你至此了,如無意外,定能找到的。」她挨近他,在他耳邊小聲說着。

晏行簡也刻意壓低了聲線,「好,那我進去了。」

在晏行簡欲跳過圍牆前,感到衣袖被人拉扯,他低頭一看,是一只白玉小手,小手的主人正說着話。

「要小心,找不到不要緊,必須要小心,千萬別被人抓住。」

巷子幽暗,看不清她的表情,卻能從聲音中聽出那濃重的關心之意,一股暖意随着她的話語流入心田。

「放心,等我的好消息吧。」他眼中萬般柔情溢出,卻不自知。

蘇巧淇松開手,遂又捉緊,「如果找不到別勉強,安全是首要。」說罷,才又放手。

晏行簡忽然想摸摸她的頭,擡手後又定在半空,暗道這樣太唐突了,又收回了手,只輕道了一聲,「別擔心,等我。」

今天的他為了方便行動,穿了一身夜行衣,他把蒙面布拉上,朝她點點頭,一躍便翻過了牆,動作如行雲流水,潇灑自如。

蘇巧淇望着他漸漸消失于夜空中,在原地靜靜地等候。

想不到他還真會輕功,相處了這些天,他一直不顯山不露水的,看上去與一般人無異,誰知卻是個能輕松潛入夏府的武林高手。

他之前就提過,銀錢是無法打動那些武林人士,去讓他們冒生命之危潛進夏府的,那可是江湖大俠的大本營。

本來,她想讓人竊取夏清南私通魔教的罪證。

重點攻略有詳細描寫其正确位置,是藏在夏清南書房的密室內,密室門鎖機關複雜,位置又極其隐蔽,要潛進去很難,她不敢要晏行簡冒險。

唯有退而求其次,先取回蘇家的家傳之寶,好讓她能順利進行下一步。

「行了。」

不知站了多久,感覺時間好像才過去一點點,身後再次轉來晏行簡的聲音,吓了她好一大跳。

撫着狂跳的胸腔,她轉過身去,果不其然,晏行簡已站在身後。

比想象中快了許多,蘇巧淇心想:「難不成他還真是絕世高手乎?」

夏府其他地方都戒備森嚴,可蘇巧淇所住的院落卻早已荒廢。

淩月姬雖頂替了蘇巧淇的身份,卻沒有住進她的寝室,她嫌棄地方寒酸,早就搬走了。

此舉方便了晏行簡的潛入,他沒有遇上多少阻礙,便成功從寝室那半掩的窗戶中潛了進去,把東西偷出來的過程十分順利。

晏行簡手中多了一個布包,白布包裹着一個長方形盒子,他舉到她眼前,問:「是這個嗎?」

燈光昏暗,也看不清楚,蘇巧淇眯眼細看,欲接過來再看時,晏行簡突地臉色微變,腳步一嗆,身形一晃,布包也捉不緊,被她一下子接住。

「怎麽了?」看他連站都站不穩,蘇巧淇慌了。

晏行簡蒙面布下的臉已蒼白一片,白裏還透着青,他眉頭緊皺,薄唇緊抿,神色凝重,眼裏閃過一絲自嘲和無力。

蘇巧淇連忙上前扶住他,手心傳來濕濡的觸感,她心下一跳,以為他流血了,卻嗅不到血腥氣,稍稍放心了少許,知道那只是冷汗浸濕了衣衫。

他前一刻還精神抖擻,後一刻卻已渾身無力,吓得她不知如何是好。

她感受到他全身微顫,擔憂道:「是不是受傷了?」

晏行簡盡力扯出一抹笑容來,輕聲道:「沒……沒事,太久沒運功,運功時岔了氣,有點暈……過會就沒事了……」說罷,像扯到了痛處,又深吸了一口氣。

蘇巧淇靠得近了,感覺到他的體溫急劇上升,呼吸變得急速。

她知道他定是說謊,雖然她不懂武功,但瞧他的樣子,絕不會是「運功岔了氣」這麽簡單的事。

她又腦補了許多──他可能受了重傷,繼而隐居山林,退隐江湖,為了幫她又強行運功,才導致如今這副模樣。

要是知道他身有隐患,她絕不會要求他幫忙的!

他為何要這樣做?就為了一個萍水相逢的人?他真是太傻了……

她既有感動又有愧疚,「對不起,我不知道……」

「沒……沒事,休養幾天便可無礙。」他已全身濕遍,有如從水裏撈出來一樣,還強撐着說這句話安撫她,讓她不用擔心。

蘇巧淇眼泛淚光,聲音中透着自責,「以後別再強行運功了,好麽?」

「……好。」

回到客棧,蘇巧淇已把木盒子忘了,随便把它擱置一旁,趕緊的扶晏行簡上床,細心的照顧了一整夜。

為了不把體重卸在蘇巧淇身上,晏行簡回房前一直強撐着,直到背後貼到床上才放松心神,一下就陷入了昏迷。

他的嘴唇蒼白,面無血色,渾身冒着冷汗,手腳不時抽搐一下,她整晚都待在他身旁,換了好些毛巾,沾着溫水擦面,又替他抹汗,眼眸有着濃而化不開的擔憂。

她還想了好多。

這人真傻,為了她這個騙子,不惜傷害自身,都要達成她的願望。

他不是她的目标人物,他只是無端的被牽連進這件事中,沒有了鋼鐵之心,她無法再掩沒良心去利用無辜的人,更何況這人是她的朋友。

她下定決心,等他身子好了後,她就會離開,不能再利用他的一片好心了。

天色大亮,蘇巧淇一夜都沒阖上過眼,她出去吩咐小二讓廚房煮些清粥,看能不能喂他吃一點。

她才剛關上房門,晏行簡那長睫毛微顫,緩緩向上睜開,眼底溢滿了溫柔,唇邊勾起一抹好看的弧度,心胸有一種奇怪的情緒在滋生。

晏行簡不懂那是什麽,從他出生開始,便一直在苦修,男女情愛之事,他只有一種模糊的概念,卻從未接觸過。

他擡起酸軟的手,勉強取出一顆淡綠色的丹藥,含在口中,丹丸化作一股暖流滑過喉嚨,半刻鐘後,他感覺好受了點。

蘇巧淇回房稍微梳洗了一下後,又再來到晏行簡的房中,見他已經醒來,欣喜不已。

「你醒了?」她輕呼一口氣,坐到置放于床邊的木椅上,她按住胸口,「我快被你吓死了,昨晚夜已深,找不到大夫,我正打算待會出去找人幫你看看……」

晏行簡搖搖頭,翹起唇角,「沒事,已經好多了,不用找大夫。」

「真的?」她半信半疑。

他肯定地點頭,眼神誠懇不像說謊,「真的。」

「嗯……好吧。」

蘇巧淇認為他有難言之隐,又不能明說,或許大夫也幫不了他。

「我讓廚房煮了些清粥,待會喂你吃一點。」她自然的說着,并沒有覺得不妥,照顧病人是應該的。

晏行簡眼神微閃,神色帶着窘迫,「這樣……我自己吃就好……」

她哄孩子般哄着他,「你能嗎?看你,那麽一點事兒都面紅,病人就該好好被人照顧,乖,聽話。」

蘇巧淇才剛說罷,小二已将粥送到,先讓人将粥放到桌上,她走近晏行簡并扶起他,後背墊了個枕頭,再捧着粥坐到床邊,舀了大半的湯匙,吹了兩口……

晏行簡看着她嘟起紅唇輕輕吹着,軟糯的粥飄着白煙,煙氣被她吹散,他的眼神卻穿過煙霧,定在那片唇瓣上。

她把粥送至他的嘴邊,見他一臉呆滞,微嗔道:「快吃啊,你還介意的話,要不把我當娘親好了。」她開了個小玩笑。

晏行簡拉回了目光,垂眸掩飾了眼中那異樣的情緒,他耳根泛紅,蒼白的臉也紅潤了一點,張嘴任由她把粥送進口中。

蘇巧淇心裏忍着笑,怎麽喂個食就臉紅了,那臉皮真是比紙還要薄啊。

最後,他乖乖的把粥吃得一滴不剩。

幾天後,他身子已大好,恢複能力比蘇巧淇預料中快得多。

蘇巧淇忍痛下了一個決定,留下了一封書信,拿走了木盒子後,便不告而別。

當晏行簡知道後,已是為時已晚,蘇巧淇已經退了廂房,人早就不知去向。

他手中捏着那封信,緩緩打開,娟秀的字跡寫着一些話,內容大抵是很高興認識了他,真心把他當成好知己,以後也會記住他,絕不會忘了他。

又說了在他卧床期間,她打探到家人全亡,深受打擊,夏府的版本是說他們被劫殺了,她不信,她知道是誰做的,她亦不想連累他,希望他能諒解她的不辭而別。

「……有緣再見。」長長的一封信,最後留下的是這一句。

他的心悶得難受,多天相處的片段如書本翻頁般,一頁一頁的閃過。

感受到經脈脹痛如遭火灼,血液燥動奔騰,五髒六腑沸騰翻滾,他心下一緊,知道是到了走火入魔的邊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