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2 章 破碎
第52章 破碎
女人穿了一身紅色裙子, 妝容豔麗,黑色長卷發,很年輕的富貴樣子。
身後坐着兩個男人, 一個中年,一個老年白發, 但看着精神奕奕。
沈時忱目不轉睛,盯着前方的路, 身邊的女人時不時朝他看過去,和他笑着說話。
就這幾秒鐘,Joe的腦子裏各種念頭亂竄,最後只想着趕緊離開這個鬼地方。
他知道梁韻到了,邊往前快步走, 邊給她打電話,“我突然不想吃這個了,我想吃燒烤,要不我們現在走吧?”
轉念一想,要是自己不進去,剛好讓梁韻碰見了, 又可咋辦。
她臉皮那麽薄, 嘴巴又笨, 到時候不得尴尬死。
頓了頓, “那個,我現在過來, 我們再一起出去啊。”
挂掉電話,看見那輛黑色賓利往停車位開去, Joe一路小跑,沖進了餐廳。
氣喘籲籲地沖梁韻招了招手, 走過去,“這兒環境不适合我,走吧。”
梁韻不明所以,明明要吃米其林三星也是他說的,現在都到了,又說不吃。
“你坐嘛,來都來了,別替我省錢啊。”
聽梁韻說話的時候,他眼睛都在往後看,對着餐廳入口。
算着時間,應該是差不多要進來了啊。
突然想起,這樣的餐廳,以沈時忱的身份,又怎麽會往一般入口進來?
放心不少,看着梁韻疑惑的眼神,又覺得自己是不是反應太過。
就是吃個飯而已。
他和梁韻吃。
沈時忱和那個女人的身邊,不還有兩個老頭嗎?
沒什麽大不了的。
Joe調整一下坐姿,非要和梁韻換位置,讓她背對着入口,說更方便欣賞外面的風景,好借此擋住她的視線。
餐廳的高級包房裏,沈宗元和傅老爺子坐在主位,沈時忱坐在沈宗元右手邊。
照理說,傅初月是應該挨着自己爸爸坐的。
可她就是不肯,坐到了沈時忱身邊的位置,對着長輩撒嬌,“我好久沒看到時忱哥哥了,想和他說說話。”
沈宗元被逗笑,開口揶揄道:“時忱你多照顧下。”
沈時忱面色不改,嗯了一聲。
傅初月這樣的做法,讓他十分反感,能在長輩面前給面子,已經是足夠忍耐。
傅老爺子想到路上的事情,又問她:“怎麽突然換地方了?”
傅初月心裏一驚,偷瞄一眼沈時忱的表情,擡起下巴裝俏皮,“哦,我聽人說這家很不錯,正好也有包房留着,所以也是剛剛臨時決定過來嘗嘗。”
一場逢迎,沈時忱還是那副溫和的淡漠樣子,對傅初月十分客氣。
大廳靠窗的位置,Joe一邊切着牛排,看梁韻表情正常,試探她,“怎麽突然有時間出來,沈家那位不在嗎?”
“嗯,他有點事,所以我才有機會來請你吃飯的嘛。”
Joe沒再問,只盼着趕緊吃完,帶着梁韻離開。
包房裏,傅初月有意無意往沈時忱身上靠近,他表情微有不耐,可随即又恢複如常。
畢竟在沈宗元面前,面子還是要給的。
微微擰了擰眉心,往旁邊傾斜着起身,“我去個洗手間。”
走出包房,走廊盡頭是一塊圓形的休息區,面前是廣闊的湖景。
他走了過去,拿出手機給梁韻打了個電話,語氣不似剛才的冰冷,是只給她的溫柔,“吃飯了嗎?”
梁韻把手機貼在耳邊,“嗯,在外面呢,今天Joe生日,我請他吃飯來着。”
不知怎麽,只要聽見她的聲音,好像心裏的那些煩躁就會被撫平。
空氣很安靜,湖面波光粼粼,映着北城的斑斓夜景。
兩人都沒說話,只聽着傳來的淺淺呼吸聲。
身後西裝外套邊被一股輕柔的力道扯了扯,沈時忱臉色沉靜,嘴角笑意未明。
“那你好好吃飯,回家見。”
音量一如平常,和梁韻說完話,他才慢慢轉身。
那只手就被順勢松開,落在半空。
傅初月當然猜到,他這通電話打給的是誰。
那樣的溫柔,是她從來不敢奢望的。
可憑什麽,那個姓梁的小演員就能得到?
忍着心裏的怨氣,還是那副天真的樣子,下巴微擡,嘟嘴,“時忱哥哥,你來透氣嗎?”
好像剛才那句溫柔的話語,她根本沒有聽見一般。
沈時忱雙手插進褲兜裏,沒看旁邊一眼,又走了回去。
傅初月咬着嘴唇,死死地盯着他的背影,發紅的眼神裏滿是恨意。
回到包房,吃飯接近尾聲,沈時忱主動提醒,“時間不早了,我先送爺爺回酒店休息吧。”
他态度和緩,加上老爺子前段時間犯病,身體本就不好,傅初月也找不到理由拒絕。
只不過,走出包房的一瞬間,她從後主動挽上沈時忱的手,身體貼近,“這兒有一片人工湖,走那邊去看看吧。”
那個方向,再靠裏,就是梁韻和Joe坐着的位置。
要是傅初月沒有算錯,她挽着沈時忱的手走出去,勢必會被看見。
梁韻低頭專心吃飯,她背對着餐廳入口,後面的動靜根本看不見。
剛來的時候,Joe還有些緊張。
可都要吃完了,也沒看見那幾個人,他一下子就放松下來,和梁韻有一搭沒一搭地聊天。
“我下個月要去雲城,拍個電影。”
Joe擡頭,“什麽電影?”
“一個大學同學的導演處女作,劇本我很喜歡,講大山裏女孩子上學的故事。”
梁韻頓了頓,“取景地在雲城,有點遠,可能有一段時間不回來。”
話剛落地,Joe一擡眼,餘光瞥見那邊走過來的人影,驀然一驚。
那個紅裙子女人,挽着沈時忱的手臂,一行人正往外走出來。
他趕緊把身體挪了挪,正正擋住梁韻的視線,害怕她從落地玻璃窗裏,把沈時忱的身影認了出來。
又心虛地避免跟梁韻眼神對視,Joe低着頭,“那地方我聽過,有空我來看你。”
語氣逐漸慌亂,趕緊把菜單遞到梁韻面前,“那什麽,我沒吃飽,你再看看,加兩個甜點。”
梁韻再遲鈍,也發現了他不對勁。
剛要擡眼,Joe突然站起來,徹底擋在她面前。
梁韻擡眼看着Joe,“你今天奇奇怪怪的,怎麽了?”
露出的那一絲縫隙裏,一道靓麗的身影從梁韻眼前劃過。
還有旁邊那個西裝革履,挺拔高大的男人。
那身衣服,梁韻上午才見到過。
突然像是被雷劈中一般,定在了那裏。
緩不過來,眼睛直直地盯着玻璃上,兩人十分相配的身影。
女人把貼得沈時忱很近,又沖着他甜甜地笑,姿态親昵。
身後還有兩個長輩,眼神欣慰地望着他們。
多好。
原來,她聽到的那些不是假的。
沈時忱告訴她的,才是假的。
Joe看梁韻呆呆地愣着,一動不動,走到她身旁的位置坐下,搖着她的手臂,“音音,音音。”
梁韻耳邊轟鳴,嗡嗡作響,聽不見。
眼前也模糊起來,看不見。
腦子一片空白,沒有任何思緒。
自己是第三者嗎?
好像是的吧。
就算不是未婚妻,看那個親密的樣子,應該也是女朋友吧。
正大光明的女朋友。
而不是像自己這樣,不知道該怎麽形容和他之間的關系。
一開始,就是一場交易。
不平等的關系。
眼前忽然徹底看不見,整個人像是被挖空了。
身旁的joe緊張地又拍了拍她的肩膀,慢慢思緒回神,耳邊漸漸有了聲音。
她早該知道的。
晃了晃自己的腦袋,閉上眼睛,忍住那股酸楚難受的淚意。
她看不清Joe的神情,想來也是為自己擔心,只能故作堅強,“我知道的,沒事。”
可傾瀉而出的眼淚還是出賣了她。
梁韻很想說她無所謂,可是真的不行。
她做不到。
緩了好一會兒,接過Joe遞過來的紙巾,把自己眼睛擋住。
身後一只溫暖的手掌輕輕拍了拍,梁韻吸了吸鼻子,往旁邊擡眼看着Joe,問他:“我現在是不是很難看?”
才哭過,加上直面真相的狼狽,她是真的覺得自己太過窘迫。
Joe語氣哽咽,安慰她,“音音,這不怪你,你很好。”
拉過梁韻的手,語氣溫和,“走吧。”
車上,梁韻坐在後排,動作遲鈍,雙目無神。
眼前夜景都是霧蒙蒙的,被一層水汽包圍,看不真切。
她腦中還是大片空白,不知道該想些什麽,雙手絞在一起,也不知道該做些什麽。
Joe坐在她旁邊,一會兒看了看窗外,一會兒又滿臉擔憂地看梁韻一眼。
司機在前面漫無目的地開着,Joe不得不問她,“現在要去哪兒?”
他知道,現在讓梁韻回到那座別墅,她肯定受不了。
原以為不過是一場美夢,甚至還想過,梁韻似乎是走了大運。
幾次事情,都讓他覺得沈時忱對梁韻是真的在意。
他這樣身份地位的人,能做到如此份上,已經實屬不易。
莫名其妙被頂級豪門繼承人看上,本來都要退圈,突然天降好資源,又能一心安靜享受拍戲。
可誰知道,背後還藏着這樣的真相。
梁韻聽見Joe說的話了,沒什麽反應,只是慢慢眨了眨眼睛,“不知道。”
深深地嘆了一口氣,望着前方,“我不想……”
Joe伸出右手握了握梁韻的手,“我知道。”
她不想回去,不想面對沈時忱,也不想再繼續這樣的生活。
車裏一片安靜,誰也沒再說話。
這樣的時候,只有讓梁韻靜下來,她才能想通。
其實Joe很想勸她,就算沈時忱有女朋友又怎麽樣?
這個社會,不就是如此。
可他知道,以梁韻從小接受的教育和價值觀,是不會做出這樣的事情來的。
只能閉口不提,漫無目的地讓司機将車開着兜圈子,去往不知道哪裏。
一陣手機鈴聲打破了沉默,梁韻拿過來看了看,是沈時忱打過來的。
她不想接。
直接按下靜音,翻過去,沒再看。
Joe猜到了誰打來的電話,猶豫着還是問了一句,“音音,之後……你打算怎麽辦?”
梁韻的內心一直痛苦掙紮,腦子裏無數根弦在拉扯,繃得死緊。
她很想就此離開,可是又不敢。
在沈時忱的權勢面前,她根本就算不得什麽。
那些溫情和關懷,不過是因為自己足夠溫順,讨他歡心,他才會給而已。
說白了,只是一場交易,自己本來也不願意參與。
沒過兩分鐘,手機又響了。
她沒來得及回答,只看了一眼Joe的表情,微微顫抖着手劃開接聽。
那邊聲音低沉平穩,和平常沒有任何差別,“在哪兒?”
一個小時前,沈時忱克制着自己的不悅,直等到送老爺子上車,才将被傅初月挽着的手松開。
拒絕了老爺子讓他送人回酒店的提議,只說公司還有些事情,要急着去處理。
沈時忱讓司機将人送回酒店,自己則往別墅趕了回去。
大大的房子裏空無一人,他耐不住這樣的安靜,給梁韻打了電話過去。
梁韻手機貼在耳朵,盡量讓自己平靜下來,咽了咽嗓子,“在……在回來路上。”
怕他誤會,又補充道,“打的車,可能……可能還有半個小時吧。”
沈時忱嗯了一聲,“那我等你。”
別墅在單獨的區域,物業管理嚴格,一般的車子是進不去的。
Joe也只是把梁韻送到大門口,離走進去還有一段路程。
他沒法進去,只能讓司機等着,自己送梁韻下車,站在大門口和她告別。
實在是不放心,再三囑咐她,“你別想太多,好好休息,過幾天就好了,有事給我打電話啊。”
梁韻勉強地扯了扯嘴角,朝他露出笑容,“我知道,沒事的。”
她轉身往裏走,門口保安見過她好多次,恭敬地叫她梁小姐。
梁韻心裏覺得諷刺,嗯了一聲,低着頭走路,只看着自己的腳,思緒混亂。
沒走兩步,一個沒注意,撞到男人寬闊的胸膛裏。
“對不……”
話還沒說完,梁韻擡眼,沈時忱在她眼前,眸子裏滿是溫柔的笑意。
左手被一只大手包裹,順勢牽住,語氣從溫柔到着急,“手怎麽這麽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