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4 章 歉疚
“致彬，你住手！這東西是老娘的，你憑什麽要拿來還債？”說話間，一個滿臉橫肉的婦人蹬蹬蹬跑進來，一把就從致彬的手裏把镯子搶去了，“我是你娘，這東西就是我的！”
來人是何致彬的繼母嚴氏，也是何老蔫現在的妻子。
“這是我娘留給我的東西，你是誰？”何致彬氣得瞪了她一眼，就要動手去搶那镯子。
“哎呀，何老蔫，你個蠢笨的東西，我如花似玉的黃花大閨女嫁給你，跟着你這些年來，沒吃着好的，沒穿着绫羅綢緞，為了給你這個兒子當好後娘，我費盡了心思，我容易嗎？現在，他竟如此對我，我……我不活了，你別攔着，我一頭撞死，化做厲鬼也不放過你，你這個蠢笨的何老蔫啊！”扭頭一看何老蔫跟來了，嚴氏撒潑一屁股坐在地上，嚎啕起來。
衆人都見此情景癟癟嘴，這個劉家莊誰人不知道杜氏是個什麽東西？那就是個混婆娘，被她纏鬧上了，那真是躲都躲不及啊！
“致彬，你就把那東西給……”何老蔫是個老實人，最見不得這婆娘滿地地打滾鬧騰，他見別人都在偷笑，就覺得很丢臉，擡頭看着何致彬，說道。
“不行，那是我娘留給我的！”何致彬是個讀書人，性子溫和，但卻有讀書人的通病，那就是倔強，只要他覺得自己對，那誰說也沒用。
“可是，你看看你娘……”何老蔫的話沒說完，何致彬就冷冰冰地說道，“她不是我娘，若是我娘，會逼着秋萍家幫我還債嗎？我如今身無分文，又沒有功名，秋萍一家沒有嫌貧愛富，依舊答應把秋萍嫁給我，我怎麽還能讓他們還債？這镯子今日雖然抵當給了他們，但日後我定然能贖回來！”說着，何致彬就一步到了嚴氏跟前，“把镯子給我……”
“不給！”嚴氏死死地握着那枚镯子，說什麽也不松手。
何致彬眉心蹙起，他是個讀書人，對于撒潑打滾的婦人實在是不知道怎麽辦好？
這會兒，慕青青站出來，淡淡地說了一句 ，“采苓，給他們拿銀子！”
“是，小姐！”采苓應聲後，從口袋裏掏出來八十兩一張的銀票遞給那幾個要債的，“拿着銀子走人，不久欠你們點銀子嗎？跑這兒咋咋呼呼的……”
大戶人家的小丫鬟也是有臉面的，對着那幾個要債的一通損，直接把他們幾個給損的一句話不敢說，低了頭，拿了銀子走了。
“青青妹妹，怎麽能讓你還債呢！”秋萍感動了。
“秋萍姐，他若是個好的，明白事理，咱們為他做點什麽，也是值得的，如果他心口不一，說一套做一套，那咱們壓根就不該嫁這種人！”慕青青說着，眼神就看去何致彬，何致彬恭恭敬敬給慕青青施了一禮，“慕姑娘的銀子，來日我……”
“行啦，你要謝就謝我們秋萍姐吧，我只是不忍心她跟着傷心。”慕青青淡淡說道。
她不是太喜歡這書生一家，書生雖然算是個明理的，但他那後娘跟糊塗爹着實讓人喜歡不起來。
但秋萍跟他的娃娃親是外祖父在世的時候給定下的，兒女的婚姻，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這一點，秋萍不能反抗，她慕青青自然也就更不能說什麽了？
說來說去，其實只要秋萍姐覺得這個書生不錯，嫁給他能幸福，這就夠了！
嚴氏一見慕青青擡擡手，輕而易舉就把八十兩銀票給還了，驚的目瞪口呆。
她心道，這劉家有如此有錢的親戚嗎？
如果早知道，就多借點債，讓她今兒一起還了，哎呀呀，真是後悔，借少了！
她還在懊悔着，那邊慕青青淡淡的一句，“把镯子拿出來！”“額？這個……姑娘，要我還镯子也行，那……得給我八十兩銀子……這镯子值錢呢！”嚴氏的話險些把衆人鼻子都氣歪了，敢情人家致彬親娘留下的東西，你這個當後娘的拿來當衆再賺一筆啊！
“我勸你還是進城去打聽打聽我慕青青是怎樣的人，再說這話……”慕青青說了這話，嚴氏給吓了一跳，心道，這個女子的眼神好歹毒啊！
“我……我還給他！”嚴氏害怕了，因為她想起來了，斯歌爾城裏有一個最富的富戶姓慕，這慕家有一個大小姐，自小就被慣得橫行霸道，在斯歌爾城裏，無人不厭棄，無人不怕她！因為她有的是錢，別說是買人來打她一頓，就是弄個殺手來殺了她，那也是分分鐘的事兒，嚴氏怕得渾身一個激靈。
“呵呵，你是個識時務的！”慕青青冷冷一笑。
旋即何老蔫把嚴氏扶起來，“走吧，回去，再別鬧騰了，淨讓人笑話！”
“還不是因為你是個蠢笨的……”嚴氏實在是心有不甘，但也不敢再留下來，跟着何老蔫走了。
外頭圍觀的人也都紛紛離開了，劉汝剛歉意地對慕青青說，“青青啊，你久未來，卻遇上了這堵心的事兒，還費了你的銀子，我這個當舅舅的真是無臉啊！”說着，就長籲短嘆的。
“這事兒都是我的錯……”何致彬說着，目光看向秋萍，秋萍也看着他，兩個人四目相對，眸底都是脈脈。
慕青青看到這裏，知道他們倆是真心互相喜歡，也就覺得剛剛這八十兩銀子花的值得了。
“舅舅看您說的，倒是青青就今兒個來就是跟您和三舅大舅他們道歉的，這些年，青青混沌，做了不少錯事兒，最大的錯誤就是沒來舅舅這裏探望，讓九泉下的娘親也不能心安，這都是青青的錯，請舅舅不要怪啧！”說着，她盈盈下拜，就要給劉汝剛跪下。
“青青，這不怪你，你娘薄命，你呢，在慕府雖然深的老夫人的喜歡，但慕家卻不獨獨你爹一個，還有你大伯跟三叔，那老夫人還是要顧忌到那兩個兒子的，所以你不到舅舅這裏來，舅舅并不生氣，因為舅舅知道，你也是有難處的！”劉汝剛這話說的慕青青更是汗顏，她尴尬地笑笑說道，“其實，祖母對我真是嬌慣，不管怎麽別個人都不敢欺負青青，青青沒來拜見您們，實在是青青的錯，還請舅舅不要生氣，以後看青青的表現，青青一定會替着娘親來劉家莊盡了心意的！”說着，再對劉汝剛施了一禮，把劉汝剛給感動得眼淚都滿了眼眶了。
一會兒工夫，慕青青的另外兩個舅舅，劉汝強，劉汝昌兩家都來了，他們見了青青也是頗為感觸，兩個舅母也是眼淚汪汪的，一人一只手拉着慕青青，說起她小時候的事兒，惹得慕青青心裏愧疚更深，她小的時候，也就在娘親還沒過世的時候來過劉家莊，不過來過那麽一次，當時的情景卻被這兩位舅母記得這樣清楚，可見他們對自己真的是非常真心的，如此一想，她就更覺得自己之前做的那些事兒，真不是個好人！
一大家子人說了一會子話，然後三個舅母就去了膳房，忙活着做飯，慕青青就留在正屋裏，跟幾個舅舅說話，劉汝剛說，“青青哪，你自己有什麽打算嗎？我們都聽說了那何家人太禽獸了，對你不好，我們幾個恨不能抓了那姓何的小子狠狠揍他一頓！”
“舅舅，你們可別招惹他，跟他的仇怨，早晚有一天我要跟他們清算清算！”慕青青說道。
“嗯，舅舅知道你是個有心的……”劉汝剛點頭。
慕青青看着幾個舅舅的穿着打扮，都是破衣爛衫，補丁摞補丁的，不覺鼻子一酸險些落淚了 ，慕府每年都要再城裏施粥，施粥的目的就是發善心，可是她怎麽就沒想到，其實她最親的親人正需要她的善心呢？她一日吃一頓飯要幾兩銀子，可是舅舅他們呢，一家子一個月兩個月的大概也花費不上幾兩銀子，自己真是太疏忽了！
想到這裏，她對采苓點點頭，采苓領會，又拿出了三張銀票，每張是一百兩銀子，“舅舅，你們先拿着用，把家裏最需要換的東西換了，不夠，再跟我說！”
“哎呀，青青，你不能這樣！你這樣大手大腳的，回頭慕老夫人該不高興了！”劉汝剛一直就怕慕青青在慕府失寵了，怎麽能失寵，自然就是胡作非為，浪費錢財呗！所以，銀票好像燙他的手似的，他急忙推到了一邊，說什麽也不要。
“舅舅，這并不是我額外浪費的，你們暫時也的确是需要這點銀子，今天我來，祖母就跟我說了，讓我多對舅舅們好，而且，這些銀子呢，都是我自己個兒的體己錢，根本就不是慕家的，你們大可不必擔心！”說着，她笑着，又把銀票塞給劉汝剛。
劉汝剛擦着眼淚，接了這銀票，“唉，這怎麽話說的，你娘不在了，本該我們這幾個當舅舅的護着你，給你銀子，卻倒回頭來，要你想着我們，吧體己錢都給了我們，我們真是……唉，沒臉見人啊！”
“就是，青青，你還是拿回去吧，我們這日子能對付過去！”劉汝強也說。
“對，對，我們能過得去！”劉汝昌也附和着。
“既然舅舅們不把青青當一家人，那青青也就不打擾了，采苓，走，咱們走！”說着，慕青青竟就站起身來，下了地就要走。
“啊？青青，你這是……”劉汝剛他們一下子都被吓壞了，外甥女有幾年沒來了，他們盼星星盼月亮的，好容易把她盼來了，怎麽這就要走？那怎麽成？
“舅舅們都不把青青當自己個兒的孩子，青青可是當舅舅是長輩，是跟娘一樣親的人呢！”慕青青哪兒能真走呢，她不過是想要逼着幾個舅舅收下了那銀票而已。
她從村外進來，一路看着村子裏不少房子都是翻新的，建造得也挺結實的，就是舅舅這邊的房子都是老房子了，牆皮開裂了不說，屋子裏也是低矮不透光，大白天坐在家裏，眼前也是霧蒙蒙的看不真亮！
“好吧，既然孩子這樣說了，那怎麽就收下吧！”劉汝剛沒辦法，只好把錢收下了。
很快飯菜就做好了。
三個舅母做了一桌子的飯菜，無非是青菜炒肉，辣椒炒肉，黃瓜片炒肉……不過六個菜，光炒肉的青菜就四個，其他兩個是涼拌黃瓜跟紅燒肉。
顯然，這是舅舅家裏能拿出來的最好的飯菜了，看得慕青青眼淚都要下來了，她來是拿了不少東西的，什麽雞鴨魚肉都有啊，可是，舅母沒用一點，他們這是準備讓她再帶回去啊！
唉，我可憐的舅舅，舅母們啊！
慕青青心頭長嘆，而後對采苓說，“采苓，你出去拿了雞跟魚來，我要做兩道菜給舅舅舅母品嘗。”說着，她就從炕上下來，擡步就要往外頭的廚房走。
“哎呀，這怎麽成？青青哪，你是慕府的千金小姐，我們怎麽能讓你做菜呢？你想吃雞肉，想吃魚了，舅母給你做，可……可就是家裏忘記買了，就用你拿來的，成嗎？”三舅母問道。
“怎麽不成啊？舅母，那些東西拿來都是孝順您們的，您們盡管做着吃，等秋萍姐成親前一日，我再讓下人送過來一些……”慕青青說着，就又坐下了，她自然是不能真的去後院做飯，那樣會讓舅母跟舅舅過意不去的，她就是希望他們能吃一些她帶來的吃的。
魚跟雞做好之後，舅母端上來，立時滿屋子香氣，把幾個半大小子給饞的啊，口水直流。
“唉，都是我無能，一年下來也賺不了多少錢，孩子們過年都難得吃上這樣好的，幸虧了青青，青青哪，舅舅謝謝你了！”
“舅舅，看您說的，我是您的外甥女，該孝順您的，您不用管了，以後我會多來看您的！”
慕青青的話說的劉汝剛三個大男人都要落淚了，還是劉汝強機靈，端起酒杯來，說道，喝酒，喝酒……
借着喝酒的當兒，他們三個大老爺們把眼角的淚水擦拭掉了。
但慕青青卻将這些都看在眼裏，舅舅們對她那是實打實的好啊，可惜過去她被豬肉蒙蔽了心，竟看不出誰才是真正疼自己的，好在老天爺又給了她一次撥亂反正的機會，這次，她一定要讓親人們過上好日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