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3 章 別扭
第63章 別扭
梁韻眼睫垂落, 微微顫動着，低頭看着自己絞在一起的雙手，心裏五味雜陳。
在雲霧村的那段日子, 她早就想通了。
和沈時忱在一起，不管還有多長時間, 終究是一場夢而已。
總是會醒過來的。
雖然現在，自己還在他身邊, 可心境卻和從前大不相同。
心裏給自己打氣，又擡起頭來，眼睛看着前方的路。
這個時間點，剛好是下班高峰期，路上車子很多, 熙熙攘攘的人群，在道路兩旁的街道上來回穿梭。
車子停到紅綠燈路口，梁韻偏過頭，視線随意掃到不遠處的地鐵口。
看着那些緩緩走過的身影，不由得心裏感嘆。
曾幾何時，她也是這人群中的一個。
默默無名的十八線小演員, 有戲就拍, 沒事就窩在小房子裏, 自得其樂。
那樣的生活, 才是她應該過的。
從梁韻一上車，問了那句話以後, 氣氛就變得十分安靜。
安靜得過分了。
沈時忱不是沒有察覺，梁韻的心情, 似乎有些低落。
騰出右手，輕輕摸了摸梁韻的發頂, 語氣溫柔，“今天累不累？”
他說得是梁韻去試戲的事情。
梁韻收回視線，也看了他一眼，側臉俊朗，下颌線優越，嘴角似乎還帶着淺淺的笑意。
“還好，不過可能前面幾天休息太多，倒是有點不習慣。”
車子再次啓動，沈時忱雙手握着方向盤，和她聊着天，梁韻也只是問一句答一句，興致不算高。
吃飯的地方不在市中心，再往前開，道路寬闊了許多，兩旁樹木不斷往後退。
落日餘晖，嫣紅的晚霞，在道路外的湖面上映出一幅風景畫。
北城的夏夜，晚風從半落的車窗鑽進來，拂過梁韻的臉，溫柔地吹起她的發絲。
獨屬于她身上的淡淡香氣，順着進入沈時忱鼻間，是他喜歡又熟悉的味道。
手指點了點方向盤，随後轉向，把車子停在了會館外面。
侍應生殷勤地上前，領着兩人去單獨的通道，往定好的包房裏走。
經過大廳入口，沈時忱卻突然轉身，“從這兒過去吧。”
他拉過身後梁韻的手，讓她挽着自己手臂，和她一起，往喧鬧的地方走了過去。
梁韻下意識地低下頭，挽着他的手也緊了緊，有些不自在。
耳邊沈時忱的語氣溫柔，笑了笑，“不要緊張，我和女朋友吃個飯，哪裏見不得人了？”
她抿了抿唇，被沈時忱往身邊又貼了貼，一起往裏面的包房走。
上一次吃飯的回憶，并不好。
梁韻被迫着直面心底的愧疚，看見別的女人挽着他的手，背影說不出的相配。
沈時忱知道她的心結，這才主動要帶着梁韻往人多的地方走。
到了包房，兩人挨着坐下，配好的菜很快就端了上來。
沈時忱循着去蘇城找梁韻那天的記憶，還有她平時的口味，點的都是她愛吃的。
各種蘇式點心，玲琅滿目。
梁韻胃口不錯，只專心地吃着，不管沈時忱給她夾多少，最後都吃了個幹淨。
又回了別墅，一夜相安無事。
第二天一早，沈時忱醒過來的時候，梁韻還在睡着。
他怕梁韻休息不夠，輕手輕腳掀開被子，自行去了二樓浴室洗漱。
等沈時忱走了以後，梁韻才慢悠悠起身。
洗漱完了，簡單吃了個早飯，等到中午，才給Joe打了個電話過去。
他是個夜貓子，早上聯系他，肯定沒有起來的。
一上午心神不寧，昨晚上沈時忱的那句話，還言猶在耳。
不知道為什麽，她就是不想演了。
電話裏，梁韻語氣平淡地和Joe說着，“唐導那個電影，我想了想，還是不拍了，反正現在還沒簽合同呢，麻煩你和副導演說一下吧，讓他們另外找人。”
電話那端，Joe騰地一下站起身，手裏端着的咖啡差點灑了，語氣激動起來，“為什麽？”
梁韻眼神暗了暗，嘴唇輕抿，和他說了實話，“我想靠自己，不想要他給的資源。”
Joe當然知道，這個他，指的是誰。
皺了皺眉頭，一臉不解，“人家副導演明确說了，是看了周然電影的片段，覺得你很合适，這才找的我，你怎麽就覺得，是沈先生給你的資源呢？”
說完以後，轉念一想，梁韻為什麽會這麽想，他也能理解。
畢竟，以那位的能力，別說大制作電影了，就算她想要當一個流量明星，也是輕而易舉的事情。
可她就是不願意。
Joe緩和了下語氣，勸她，“音音，你別這麽別扭。”
“退一萬步說，就算是沈先生安排的，那又怎麽樣了？你本來就有這個能力。”
“現在好不容易，能參演這樣的大制作，這不就是你一直以來的夢想嗎？為什麽要放棄？”
“這個圈子什麽樣你又不是不知道，再說了，四年老，群歷史超多小，說群八扒弎鈴七七武三陸看跟多滋源我還是相信副導演的話，是因為你的實力才選上你的，你也別這麽不自信。”
梁韻坐在沙發上，深深地呼吸一口氣。
她就是不想欠沈時忱太多。
得到的越多，越低他一等。
也不知道這一番話，把她說動沒有，Joe挂了電話，還有些不安。
夜裏的一樓浴室裏，暖白燈光下，潺潺水流從花灑裏跳躍而出。
梁韻雙手被沈時忱十指緊扣，緊緊地貼在牆上，微弱的呼吸被盡數吞沒。
水花落在她的臉上，襯得白皙的膚色更加透亮，微眯的雙眸裏，只有那張明顯情動的臉。
在一起這幾個月，沈時忱和她越來越契合。
腰間又不自主地顫抖起來，耳後傳來男人的低喘，伴着寵溺又滿足的笑。
沈時忱把梁韻抱着放到床上，又從另一側躺了上來。
梁韻頭發還有些濕，可全身沒力，神情恹恹地斜躺在床頭。
身後的沈時忱拿着毛巾給她擦頭發，想起什麽似的，問她，“你那個電影，什麽時候開拍？”
沒等梁韻回答，又補充道，“過兩個月，我想你陪我去一趟紐約，怕時間上有沖突。”
梁韻背對着他，眨了眨眼，窗外月色朦胧，好像能聽見風飄過的呼呼聲。
下午等他回來的時候，她就已經做了決定。
抿了抿唇，緩緩開口道，“我不打算接了。”
沈時忱手中細致的動作暫停，疑惑道，“為什麽？”
梁韻肩膀顫了顫，沒回頭，“就是不想拍了。”
直到這一刻，沈時忱才突然明白過來，梁韻一整天安安靜靜，原因到底是什麽。
放下手裏的毛巾，從床上坐起身來，看着梁韻漂亮的蝴蝶骨，手撫上了她的肩膀。
“梁韻，你看着我。”
梁韻這才不情不願地翻身回頭，清澈的眸子對上沈時忱的視線，随即又轉到正對着的胸膛處。
“你是不是以為，這部大制作電影找上你，是我安排的？”
梁韻沒想到沈時忱竟然直接問了出來，本來對着他躺着，也坐了起來。
擡眼看着沈時忱，眼神堅定地反問道，“不是嗎？”
她不急不緩，說出自己的想法，“要不是你，我早就退圈了，也演不上女一號，還能被公司的人捧着，享受自己不敢奢望的待遇……”
胸口一股郁氣湧了上來，沈時忱不免覺得憋悶，“所以你不想演了？就因為你覺得，這是我給你的資源？”
梁韻偏過頭，表情倔強，沒有說話。
說得再多，也沒有任何意義。
她和沈時忱之間，從一開始，就注定了永遠不可能平等。
他高高在上，而自己，只是一個被他養着的女人而已。
沈時忱平複心情，雙手扳過梁韻的肩膀，盯着她的眼睛，解釋道，“要真是我安排的，你還用得着去跑那麽遠去試戲？”
梁韻眨了眨眼，不為所動。
她也曾經以為，兩人之間出現的裂痕，已經被徹底修複。
可是沒有。
那些被刻意掩藏的傷口，根本沒辦法愈合。
只要刮風下雨，表面看着完好的傷，就會隐隐作痛。
梁韻反應平淡，沈時忱看得無奈，不由得嘆了口氣。
她看着溫柔，可實際上內心堅定，總有自己的那份堅持。
這一點，沈時忱比誰都清楚。
可他不想再繼續這場安靜的争執，只能放低姿态，輕聲解釋，“在車上，你問我認不認識唐導，我确實和他見過面……”
“可不過是一次很偶然的機會而已，你這次的電影，和我沒有任何關系。”
梁韻嗯了一聲，試圖結束這個話題。
就這一個字，也被沈時忱聽出了敷衍的意味。
把梁韻抱在懷裏，吻了吻她的額頭，柔聲哄道，“梁韻，不要再誤會我了，我們就好好的，行不行？”
梁韻臉貼在寬闊溫暖的胸膛，閉着眼睛，甕聲甕氣地點了點頭，“好。”
等着她呼吸平穩，徹底入睡以後，沈時忱才又睜開了眼睛。
自從上一次不告而別，雖然梁韻又回來了，平時看着和以前也沒有差別。
可他心裏，突然有了一種異樣的感覺。
一切好像回到了原點。
原本以為已經熟悉的她，卻離自己越來越遠。
擡手捋了捋梁韻的頭發，只能寄希望于時間，能讓她心裏的隔閡慢慢消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