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8 章 過夜

外面忽然下雨,沙沙聲又細又綿,由遠而近灌滿屋子。

司泊徽朝落地窗外看了看,“看來天氣預報不準。”

金唯在這微妙的天氣裏,也不是很理解他那句微妙的“錯過了這麽多年”的意思,但是好像也沒太想去理解,她覺得他們之間的聯系,就是走一步算一步,別想那麽多。

“謝謝,很漂亮。”她以為是送別的女人的,沒成想,是個毫無預料的小驚喜。

司泊徽眼神始終不在花上,在比花還動人的那側臉:“你喜歡這花?”

“喜歡。比起玫瑰的濃豔,洋桔梗不濃不淡的雅致,很有味道。”

“我也覺得适合你。”司泊徽道,慢條斯理地給她說着過程,“那花店很多玫瑰,本想給你買,但是臨了忽然發現,角落裏有一捧低調的顏色,就想到了你,和你很像。”

他的低語總是不太含着力氣,似耳語呢喃。金唯耳根子一癢,覺得離他太近了,往前默默邁了一步坐在那沙發。

司泊徽眼簾微動,注意到了她坐下後又避開他視線的小動作。他不着痕跡地走到一側的吧臺給她倒了杯橘紅色的茶。

像是花茶,特意泡的。

金唯看了眼說:“謝謝,不用麻煩,我坐一會兒雨停就走了。”話落,目光落在桌上杯子旁的一本她本月上市的雜志,一邊茫然一邊詢問,“那個,藥呢?”

司泊徽順勢單腿屈膝半跪在她和桌子之間。

金唯屏住呼吸,視線裏的雜志被他的臉取代。這個距離看,男人無暇的五官仿佛一副雕刻品擺在眼前,硬朗的氣息也愈發顯得生人勿近了,但是那多情的桃花眼,一眼不眨望她時,也到了能把人吸進去的地步。

男人薄唇輕撚,音色意味不明:“你就為了藥來的?沒別的了?”

“你,不就喊我,來拿藥嗎?”金唯一時是真的困惑。

司泊徽唇角的弧度停止了一秒,又再次上揚,似是無奈後又有些意外的驚喜,“你是真的,還是和以前一樣,推一步走一步,傻乎乎的。”

“……”

她去瞄他的時候,司泊徽已經起身,看上去也沒打算給她整明白他話裏的意思。

男人走到她隔壁長沙發坐下,拿來上面放着的一個袋子,置于她那水杯旁。

金唯看了眼:“謝謝,這麽多,那我好久不用買了。”

他點頭:“以後需要跟我說,不用自己總跑去買,我讓人寄給你。”

“好,謝謝。”

司泊徽睨她,欲言又止半晌,還是忍不住說:“你現在怎麽跟我這麽生疏?一晚上謝謝不離口。”

金唯笑容就很生疏,“有嗎?總不能,拿得理所應當,畢竟幫了我很大的忙。”

“對我來說,小事一樁。”他臉色與語氣皆是雲淡風輕,似乎真的不在意到好像只是在路邊便利店給她帶了瓶水。

金唯大概也猜得出他要這個東西,是真的不費力,就不再惹他不開心,乖巧點頭:“嗯,好。”

話題一落幕,偌大的屋子就安靜了下來,只剩下突兀的雨聲。

司泊徽沒找話,金唯就看看花,看着那捧馨香淡雅的顏色漸漸出神。

司泊徽沒有直接去看她,但是眼角餘光全是她,也不知道人是真在看花,還是在想別的。

轉眼他手機響,看了眼來電顯示,司泊徽按了關機鍵讓來電聲音消失。

金唯眼角微動,瞥了下又收回視線。

她假裝繼續看花,沒注意他的動靜。過了會兒,鈴聲再次響起,他依舊掐掉了。

第三次他才去接的。

金唯随着男人的腳步盯着他最後站停在落地窗前的背影出了會兒神,又低頭看懷裏的花。

白色洋桔梗的花語好像是,彼此的感情,非常非常地純粹,沒有絲毫的雜質在其中。

真摯又純潔的愛。

想到晚上吃飯時從劇組裏聽來的那些關于他的私生活,再看這束花,再看他接電話的背影,金唯眼底的光漸漸就沒了。

一會兒她手機也有消息進來。

蘇琳和她說這兩天工作室還是沒有更新,明天是她出道六周年,今天正常來說是肯定有更新的。

金唯跟她說了自己登錄不上號的事。

助理一聽就不可思議的罵人:“任興凱這個老狐貍是真的吃撐了,他以為靠你帶出來的幾個有那麽點水花的小新人就能撐起潛星娛樂的天了,其實票房大家都是沖着你去的,你不在潛星,他啥也不是。”

“算了,說說後面怎麽辦呢。”金唯按着手機打字,“那家夥不接我電話,估摸是想等我上公司找他賠禮道歉去的。”

助理幾乎兼任金唯的半個執行經紀。

她沒經紀人,找上來的工作都是助理在幫她應付。

出了事,她只能和助理商量。

蘇琳發來語音,金唯轉成文字。

“賠他個頭啊,我們的資源都是自己引來的,他毛都沒出一分,他哪來的臉真以為是你的伯樂啊。”

金唯輕籲口氣。

蘇琳:“前期給的那什麽鬼的經紀人,業務業務不行,脾氣脾氣不行,光給你得罪人了,後來他知道你自己也能吸引資源,不用他的人去給咱撕,就幹脆都不安排經紀人,你整個是放養狀态,現在他真是,臉大如盆。”

金唯繼續嘆氣,無話可說。

蘇琳:“那不行就打官司算了,姐。反正咱不是等着過兩年合約到期也要分道揚镳的嗎?提前踹了潛星,他安排工作不合理,咱不是沒勝算。”

“我知道,主要是時間太長,中間我就不能參與任何商務了。到時候連請你吃飯都請不起。”她苦笑。

蘇琳又氣得在那頭問候任興凱的祖宗。

其實如果不去賠禮道歉,接了那部戲,她們今天晚上商量到天亮也商量不出什麽來。

金唯最後安慰自己,無法出席活動,就算給自己放一個假吧,耗個兩年,等合約到期解除。

只是兩年沒工作,金唯想想就覺得,這日子好像很難熬,藝人最好的光景也就那幾年了,兩三年後,娛樂圈估摸是要查無她的人了。

而且沒收入是真的不行,外公外婆怎麽辦呢,才高中的弟弟怎麽辦呢,她供的房子、自己吃藥都要錢,那麽點藥,兩百塊。

回神看着桌上那個盒子,金唯想着,這個得給他轉錢了吧?

不知何時,輕穩的腳步聲從耳畔飄過,還有一句:“怎麽一上我這裏,你就魂不守舍的?”

金唯擡頭,茫然地看着接完電話回來的男人。

司泊徽也是茫然得很,落座後手肘撐于扶手上,人往她那邊湊近一分:“怎麽了?哪裏不舒服?腰疼了?”他看了眼她的腰,“給你把藥拆了吃好不好?”

金唯看着他要起身的動作,馬上按住他的手,“沒事,不疼。”

司泊徽半阖下眼,盯着幾根做着珠光白指甲的纖細手指。

金唯馬上縮回手,低下頭。

司泊徽撩起眼皮,瞧了瞧她不自在的臉色,嘴角微彎:“那你怎麽了?”

金唯搖頭:“就是在想點明天的工作。”

看她明顯無精打采的臉色,司泊徽輕嘆:“你是确實不适合這個圈子。”

“是嘛。”

“性子也不是外向的人,膽子也不大,還落的一身傷。”他把桌上那杯花茶遞給她,“也許得不償失。”

“沒什麽得不償失,沒錢喝西北風嗎?”

他睨她。

金唯口快,尴尬地端起水杯直接喝了一大口擋住他的視線。

等她放下杯子,他也沒收回視線。

金唯被看得不自在,扭開頭假意四處看看他這邊的環境。

“算了,這顏值,不當個女明星,确實也浪費了。”他輕笑了聲,緩解了她的滿腔不自在。

金唯第一次從他這裏聽到關于自己容貌的評價,更加不自在了。

幹坐着極為別扭,她擡頭看了看外面的天找了個話題:“雨是不是很大?”

“嗯,再坐會兒吧?”

金唯凝視落地玻璃上那如瀑布一樣的流水,有些惆悵地拿出手機看接下來的天氣。

現在的天氣預報沒有說今晚沒雨了,而是說,今晚最早雨停的時間是淩晨兩點。

現在已經十一點了。

金唯:“前半夜雨不會停。”

司泊徽看她疲倦的眼皮,“在這睡一晚?”

“……”

金唯扭頭迎上他的目光,嗫嚅了下唇瓣想說你說什麽呢,但是那一刻,一個驚天雷聲劈下來,整個屋子被閃電照得恍若白晝。

她吓得縮了縮身子。

司泊徽手伸過去按在她小臂上,隔着她的風衣揉了揉:“沒事,別怕。”

金唯瞥了瞥男人骨節分明的手掌,又挪開了眼。

她知道今晚不方便走了,就是後悔不該來……像那天她不該去華滿之庭一樣。

她低下頭,繼續喝茶。

司泊徽接過她空了的茶杯,起身去又倒滿一杯來給她,順勢跟她說:“困了喝完這杯去休息,我客房很多。”

金唯:“謝謝。”

“這說的什麽話,很抱歉,早知道有雨就不留你了。”

金唯搖搖頭,沒說話。

喝了半杯,她端着杯子起身。司泊徽自動帶路,把人引到卧室區去,開了一間房的門。

金唯在門口往裏瞧了瞧,卧室也是黑白分明的裝潢,牆上挂着一幅看着頗為昂貴的中世紀油畫,各處沒什麽特別的女性化的東西,好像也沒有生活痕跡。

“浴室有洗漱用品。”司泊徽跟她道。

金唯點頭,而後謹慎問了句:“有人,住的嗎?”

“沒,我一直自己住的。”

金唯颔首,默默邁開腿進去,背着身子說:“晚安。”

“晚安。”他盯着她沒回頭的曼妙背影,無奈地扯了下嘴角,沒多說什麽,阖上門就走了。

金唯走到卧室中央的大床邊,放下水杯坐下。

雖然走不了,但是金唯也知道自己睡不着的。

她脫下外套坐在床上玩手機,玩到淩晨一點,手機電量告罄。她在櫃子裏找充電線,但沒有。

金唯起身出去。

意外的是外面還隐約有光。

客廳的方向于雨夜裏傳來電影低醇的音樂。金唯走到拐角處,一眼看到客廳一片偌大的白牆上挂着一塊此前似乎沒看到的幕布,上面正放着一部,她的電影。

她的上部戲,電影院才下映沒多久。

沙發上的男人換下一身西服,此刻披着一襲淺灰色浴袍,綿軟的布料挂在他白皙的皮膚上,有着明明眛眛說不清的荷爾蒙與暧昧感;不長不短的濕發往後撩去,幾縷垂在額前,挺闊的背斜斜靠着,長臂搭在扶手外,指骨分明的長指虛晃晃地拎着個裝了半杯紅色液體的酒杯,桌上有兩瓶空了的洋酒。

他好像喝了不少,那張棱角分明的臉盯着電影畫面一動不動,也不知道到底有沒有在看。

忽然,看似已經睡着的身子微一動,腦袋朝這撇來。

金唯被那雙明亮的眸子一探,呼吸凝滞,随即裝作若無其事地邁開腿過去:“你還沒睡呢?”

女孩子脫了風衣,露出瑩潤雪白的香肩,連成一片的鎖骨上散開着幾绺栗色卷發,發絲很長,拂過高高隆起的胸,挂在不盈一握的腰際搖曳。

走動間,一雙細白滑膩的長腿在開衩處若隐若現,風情萬種。

司泊徽正人君子地撩起眼皮,但是一看到那張臉,那張在幽暗的黑夜裏依然白得像隆冬北城的雪,細膩的五官精致到說不出的誘惑。

這,更致命。

“怎麽了?”他仰着頭靠上沙發,輕籲口氣,“你怎麽沒睡?”

“風太大,睡不着。”金唯随便找了個借口,站停在沙發邊看了眼他正在喝的第三瓶酒,也快見底了。

“你怎麽,喝那麽多啊?”度數都非常之高,站在這,她覺得空氣裏醇香的酒味都能讓她醉了。

司泊徽擡起手,仰頭喝下指尖那剩下的半杯酒。放下杯子,薄唇輕啓,聲色低啞:“看不太懂。”

“嗯?”

金唯順着他的視線去瞥那電影,畫面裏,她和男主角在一個老舊的民謠吧裏喝酒,各懷心思。

司泊徽微眯起眼瞧那畫面:“給我介紹介紹,這什麽劇情。”

他話落,片子裏的女人在試圖靠近男主角的唇,在勾引他。金唯腦子嗡嗡的,轉身就要走。

那一秒,她手腕被人扣住。

不輕不重的一下,像深夜一道雷落在金唯心口,她腦子整個斷了弦。

回神時他已經起身,繞過了沙發在她面前靠在那扶手上坐着,她被一拽,到了男人懷裏。

金唯感覺世界都爆炸了,閃爍着濕漉漉的鳳眸不可思地看眼前的俊顏:“司、司泊徽。”

她低頭去拿他箍在她腰間的手,“你幹什麽呀?”

然而男人輕輕松松握住她柔弱的手搭到他肩上,在她發懵的時候,他把她往腿上一按。

金唯被迫坐了下去,那一剎,渾身冒火,那只長腿上的溫度四下蔓延,讓她要融化。

接着在她絲毫還未反應之前,男人低頭湊近她。

“唔。”

司總…似乎是把電影裏的畫面反客為主,而已,電影裏她在靠近,在主動,在勾搭男主角。

他不過就是反過來自己掌握主動權罷了,但是金唯不知道為什麽她出來一下會發生這種事,她都忘記自己出來的目的了。

男人渾身攜着滿滿的酒氣,又烈又濃。金唯不太會喝酒,被他一侵襲,再攪弄,只覺得世界在暴風雨裏旋轉。

本來有七分推開他的力氣,在他的探索下沒兩秒就稀釋得半分都不剩了。

“司…泊徽。”她呢喃。

作者有話說:

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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