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 章
郭子楓醒的時候，看到家裏幹幹淨淨，整整齊齊，一塵不染，渾身打個激淩，從沙發上跳了起來，以為自己進錯門了，先跑到門口看了眼門牌號，1701，沒錯啊，這才又進來，迷迷糊糊的坐到沙發上，突然想起什麽似的，推開卧室門，口裏緊張的喊着“念念，念念——”主卧沒有，客卧沒有，念念自己的卧室也沒有，郭子楓大腦一片空白，他扯着自己的頭發，痛苦的想撞牆，正這時電話響了，郭子楓趕緊接起來，“你醒了？我幫你把念念送幼兒園了，廚房裏有煮好的粥，應該不燙了，你記得喝，你的鑰匙在我這，我已經給念念配好了，你中午的時候到成才培訓基地來一趟吧，我把鑰匙給你。”
郭子楓拿着電話愣了半秒，一句話也沒說出口，程佳喂喂兩聲，說我們開始上課了，我挂了，哦，你的衣服我都熨平放在衣櫃裏了。郭子楓還是沒有說話，直到電話那頭挂斷——
他愣愣的站起來，看着陽臺上挂的衣服，愣愣的到衣櫃室，看着衣櫃裏整齊的衣服，愣愣的到廚房，看到保溫桶裏的粥。。。
郭子楓不知何時，竟落淚了——
郭子楓到成才培訓基地的學校門口，給程佳打電話，說我到了，你出來吧。程佳說稍等啊，沒一會功夫就氣喘籲籲，滿頭大汗站在郭子楓面前，她因為跑的太急，呼吸急促，話都講的費勁，郭子楓打量着她，高高紮起的馬尾辮，一件中長款連帽短袖衛衣，一條淺色的鉛筆牛仔褲，一雙藍白條的帆布鞋，背上還背個雙肩包，手裏還捧着兩本書，乍一看還真有點初中生的味道，郭子楓痞子氣的吹個口哨，問“小妹妹，哥哥帶你去吃肯德基好不好？”程佳左右看看，正是下課時間，不少同學都朝她看過來，她臉漲的通紅，将鑰匙塞給郭子楓，轉身就想走，哪料卻被眼疾手快的郭子楓給拽住了，“給個面子，一起吃頓飯嘛”郭子楓跟個地痞無賴似的，程佳害怕，連連搖着頭說“不用了，我，已經在食堂打好飯了”“噢——”郭子楓拉長聲音，接着來了一句讓程佳哭笑不得的話“那你請我去食堂吃飯吧”
程佳說我們食堂的飯不合你胃口，郭子楓已經鎖了車，走到程佳前面了，他搖頭晃腦，走路跟陣風似的，說“沒事，看着你吃，就是饅頭鹹菜都能吃出山珍海味的香味來”他故意低下頭，在程佳發髻間聞了聞，誇張的吸了口氣，一幅陶醉的樣子，程佳臉羞的紅撲撲，頭低垂着看着自己的腳尖，恨不得找個縫藏起來。
郭子楓卻是得意的看着她笑了——
下午放學的時候，許烈已經在校門口等程佳了。
程佳見到許烈，所有的不快立時煙消雲散，她帶着一臉明媚的笑，跑到許烈跟前，許烈露出個淺淺的溫暖的笑，伸手寵溺的捏一下她的鼻子，疼愛的道“小東西，有沒有想我？”程佳揚着笑臉，說“沒有——”她歡快的鑽進車裏，許烈随後也上車，踩着油門揚長而去。
誰也沒有注意，躲在不遠處的郭子楓，羨慕的看着越行越遠的車，塵土飛揚——
“今天是你十八歲生日，想要什麽禮物？”許烈一邊開車一邊問。
程佳臉上的笑僵住了，她盯着許烈的臉看了半晌，慢慢低下頭，“我什麽都不想要——”程佳說，其實她還有半句沒有說出口，她想說“我什麽都不想要，只想讓你一直一直陪着我”可她知道這不可能，歐陽曼曼那張溫柔含笑的臉出現在眼前，她和他走在一起那麽般配，那麽天衣無縫，程佳的頭低的更低了。
“怎麽了？不高興？”許烈側着頭，臉上帶着淺笑。程佳卻沒搭腔，她看着車窗外，心裏一片惆悵。
許烈說我在一家法國餐廳訂了位子，回家換身衣服我們去吃西餐，程佳搖着頭說不去，那麽貴，又不好吃。許烈點着頭說今天你是壽星，你最大，你說去哪咱們就去哪。程佳說那我想想，她靠在椅背上，很認真的想了半天，突然她壞壞的笑着說“你陪我一起去菜場買菜，我要你親自為我煮一碗長壽面”程佳故意又強調了一遍親自和長壽面。許烈跟聽到了世界末日來臨似的，一臉痛苦哀求狀“姑奶奶，你饒了我吧，我從小最讨厭做飯了”程佳撅起嘴，哼一聲，別過臉不再跟許烈說話。一直到小區的停車場，許烈好話說的嘴都要起泡了，程佳還是保持着一個姿勢，雙手抱在胸前，撅着嘴，翻着眼，不說話。許烈無可奈何，只得舉手投降，“好，我們去買菜，我親自給你煮長壽面，能消氣了嗎？”程佳這才揚起一張明媚的笑臉，那一臉的無邪讓許烈有些恍惚。
許烈還特意訂了蛋糕和鮮花，讓程佳感動不已，可是偏偏這時，許烈的手機響了——
程佳裝做若無其事的瞟了一眼來電顯示，就看到上面一閃一閃的顯示着曼曼。程佳心裏很不舒服，她把蛋糕和鮮花扔到桌子上，故意發出很大的動靜，以此告訴許烈自己現在很生氣，很憤怒。許烈也不想在程佳生日時惹她不高興，所以果斷挂了電話，到廚房給程佳幫忙，剛拿起一瓣蒜還沒剝開呢，手機又響了，程佳撅着嘴不陰不陽的道“你去接啊，煩死了”她有些情緒失控，故意擰開水龍頭，聽着嘩嘩的流水聲，眼裏的淚掉了下來。
一會許烈進來，臉上很明顯的寫着對不起，程佳眼圈紅紅的，眼淚像斷線的珠子，一滴一滴掉在地上，她拽住許烈的胳膊，撒着嬌道“我不要你走，我不要你走——”許烈一愣，看着眼前的程佳，似乎回到了多年前那一天，那時她只有不到五歲，許烈眼睛不由也紅了，他哽咽着，輕輕撫摸着程佳的頭，道：“佳佳不哭，不哭”他把她抱在懷裏，輕輕的拍着她的後背，他說“等明天有空了我再過來給你補過生日”程佳聽出他是非走不可了，她嚎啕的哭着推開他，道：“你走你走你走，以後也別來找我”許烈苦着臉，一幅左右為難，他說“剛是我媽媽打的電話，說曼曼急性闌尾炎，正在醫院裏準備做手術呢”程佳不想聽他解釋，直接把許烈推出了家門——
許烈在門外敲了半天，最後手機響起，許烈這才離開——
程佳靠着門，慢慢蹲在地上，她把頭埋在兩腿之間，發洩似的大哭了一聲，感覺幾天來心裏的壓抑委屈全湧上心頭，她越哭越傷心，越哭越難過，也不知哭了多久，程佳感覺自己的眼睛都幹涸了，這才站起來，看看牆上的鐘表，已經十點多了，再有不到兩個小時自己就滿十八歲了，難道自己要一個人過這個十八歲的生日嗎？她孤伶伶的坐在桌子前，看着桌子上的生日蛋糕，她提起來上了十七樓。
門鈴響了半天，也不見有人開門，程佳失望的嘆口氣，自言自語的道“念念也不在嗎？難道真的要一個人過生日？”她無限沮喪的轉過身，正準備走，門咔嚓開了，郭子楓打着呵欠，穿着背心短褲站在門口，看到程佳，以為是看錯了，他揉揉眼睛，确認不是幻覺，才不解的壞笑着問“這麽晚，你來找我，不會是獨守空房，寂寞難耐，孤枕難眠吧”程佳沒興致跟他鬥嘴，她說不好意思，打擾你了。郭子楓看着她落寂的背影，再看到她手裏拎着的生日蛋糕，似乎明白了，“程佳——”郭子楓三步兩步追上去，拽住形單影只的程佳，“今天過生日？許烈不在？”程佳眼睛又紅了，她努力仰着臉，不讓眼淚掉下來，嘴裏倔強的說“我本來要分蛋糕給念念吃的，他不在，我就一個人吃喽”
“走吧，我陪你——”郭子楓拉着程佳回了自己家。
“念念不在嗎？”程佳打開蛋糕，總感覺跟郭子楓單獨相處有些尴尬。
“念念回我爸媽那了，前兩天他們出差，才讓念念跟了我兩天”郭子楓拿出瓶紅酒倒了兩杯，輕輕搖曳着遞了一杯給程佳，程佳搖着頭沒接，郭子楓撲哧笑了，他心知肚明的聳聳肩，做個随便你的表情，自己一仰脖子，幹了。兩個人誰也不說話，氣氛一時有些不合适宜，“點生日蠟燭吧，多大了？”郭子楓掏出打火機打破了沉默，“十八”程佳拿起蠟燭開始往蛋糕上插，郭子楓也幫忙一起，一邊插一邊感嘆“好年輕啊，許烈今年有三十四了吧，真是豔福不淺”程佳假裝沒聽見，沒搭腔，郭子楓也沒再繼續說下去，他點上蠟燭，唱起生日歌，一曲唱完，他催着程佳趕緊許願，程佳閉上眼想了一會，才在心裏默默的道“虎子哥，我已經長大了，你還在等我嗎？這世上只有你對我最好，再沒有一個人像你那般寵着我，任着我，由着我，我很想你，能告訴我你在哪嗎？”程佳想到程虎子，眼淚又落了下來。等她發現郭子楓還在身邊時，忙擦着眼淚說“我不是哭，我只是緬懷我的十八歲”郭子楓冷笑，本來想嗆她兩句的，但終究止了口。
屋子裏一下又陷入了沉默。只有嘀答的鐘表聲在耳邊回蕩。
“你等我一會”郭子楓神秘的笑笑，進了廚房，程佳也沒理她，自顧自的走到陽臺，點起支煙，窗外星光點點，霓虹閃動，浩瀚的黑夜一片火海，整個城市像開水裏的一塊豬肉，死了都在沸騰。程佳靠着牆，落寂的抽着煙，腦海裏是程虎子不再清晰的臉。
“沒人告訴你，你抽煙的樣子很讓人心疼嗎？” 郭子楓不知何時站在程佳身後，“什麽時候學的，看起來可是個老煙民了”
程佳暗然的冷笑，“太早了，都不記得了”她茫然的望着遠處，似乎陷入了回憶。
“我給你煮了碗面，過來嘗嘗，”郭子楓将程佳手裏的煙掐滅了，推着她到客廳。
程佳眼眶濕潤了，看着冒着熱氣的雞蛋面，程佳感動的哭了個稀裏嘩啦，她說“郭子楓，真看不出來你還會做飯”其實味道不算太好，但程佳還是吃了個精光。那天程佳講了很多很多關于小時候的回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