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9 章
程佳整天穿着保潔服，戴着口罩帽子，跟一群大媽級人物混在一起，聽她們講家長理短，婆媳關系，她也插不上嘴，有時候跟他們一塊吃飯，幾個大媽就逗程佳，“佳佳，你說你這麽年輕，要模樣有模樣，有身段有身段，咋就來幹這個了，天天洗馬桶刷廁所倒垃圾，白糟踐了你那臉蛋。”程佳聽的多了，也不生氣，笑着說“我沒那命啊”“你是不會來事，看咱們營銷部那個白經理，昨天我值班見她從總經理辦公室出來，臉上的妝都花了，不用問，肯定跟總經理那個了”說話的是李姐，最愛嚼舌頭，什麽不堪的八褂估計都是從她嘴裏傳出來的。“別胡說，白經理可不是那人”旁邊的劉姐白她一眼，李姐也不再乎，繼續有鼻子有眼的跟別人講。
程佳聽不下去，站起來說我去抽煙，你們誰要抽嗎？
劉姐也站了起來說“我去——”
兩個人站在員工通道，旁邊還有幾個傳菜員也站在那抽煙，看到他們倆都捂了鼻子給騰出個地兒，程佳和劉姐都裝做沒看見，程佳抽出兩支煙，遞一支給劉姐，劉姐擺着手說“我不抽，我就是不想聽老李在那得巴得巴的，找個借口躲清靜。”程佳理解的笑笑，自己點了一支煙，輕輕吸了兩口。劉姐說“小程，女孩子家少抽點煙，對皮膚可不好，而且以後還影響孩子健康”程佳感激的笑笑，嗯了一聲。劉姐說“小程，你今年多大了？有男朋友了嗎？”程佳搖着頭笑笑，說“謝謝劉姐，我現在渾身臭氣熏天，誰敢要我啊”劉姐也笑了，還勸程佳“乘現在年輕，換份工作，女人哪一輩子很短，就那麽幾年，可不敢浪費”劉姐一幅過來人的口吻，程佳點個頭，繼續抽煙，兩個人各懷心事的不再說話，那邊傳菜員不知在聊什麽，歡聲笑語此起彼伏。。。
日子如流水般，一轉眼程佳來酒店已經三個月了。
她每天擦地掃地洗廁所收餐具，忙的不亦樂乎，她什麽也不想，似乎什麽也不值得她去想。偶爾她會一個人坐在員工通道抽支煙，發會呆，但腦子裏一片空白，偶爾她也會跟劉姐他們一起逛逛街，購購物，但大部分時間她都是一個人。獨來獨往，落寂又倔強。這天她正在酒店大廳擦地，是調過來幫忙，本來她的衛生區域是五層至十層的客房部，因為大廳臨時人手不夠，把她給調了過來。
說巧不巧，正好有桌客人吃完飯走了，程佳見服務員都忙着，就推過來餐具車收拾餐具，這還沒收拾完呢，剛才走的那桌客人又瘋瘋火火跑進來了，其中一女的，穿着挺新潮，打扮挺時髦，卻很沒教養很粗魯的推開程佳，在桌子上左翻右看，似乎在找東西，程佳也沒理她，站在一旁看她忙活，結果那女的失心瘋似的抓住程佳的衣領，說什麽把東西交出來，程佳一愣，說什麽，東西啊？那女的冷笑，不陰不陽的道“別裝了，我剛才就放在桌子上的，前後沒三分鐘，肯定是你拿了，想據為已有”程佳一頭霧水，說“大姐，我不知道您在說什麽，麻煩您把手拿開——”那女的不依，潑婦似的就去扯程佳的衣服，程佳也不是受氣的主，很不客氣的把她推開了，誰料那女的看的挺結實，程佳都沒怎麽使勁，居然就倒地上了，這下問題可大了。
那女的趴在地上鬼哭神嚎，聲淚俱下，說程佳撿了她的手機不承認還打人，說他們酒店必須負責賠償，否則就沒完。
跟着女人的幾個人也指指點點，吵吵鬧鬧，不肯罷休。
影響的別的客人議論紛紛，很是不滿。
先是主管出面道歉，後來大堂經理，後來執行總經理，那女的一口咬定自己的手機被程佳撿了，非要程佳交出來，程佳急的團團轉，說我就是收拾桌子，根本沒看見什麽手機，那女的說呸，你別不承認，我那手機可是限量版的，全球也才三部，十幾萬呢，你是財迷心竅。執行總經理讓工作人員調出錄像，偏偏他們這桌是個角落，錄像只能拍到一半，女人坐的位置正好沒拍到，這可真是百口莫辯，有理說不清了。執行總經理讓女人和她的朋友冷靜冷靜，先到招待室坐一會，他給董事長打個電話說明一下情況，還請他們放心，他們酒店肯定會給他們一個滿意的答複，而程佳則被帶到保安室，幾個領導模樣的人輪流上前問話，無非就是什麽坦白從寬抗拒從嚴之類，程佳咬着嘴唇眼裏裹着淚花，說我沒撿她的破手機，你們就是叫天王老子來了，我也是這句話。
幾個領導模樣的人對程佳這個情緒也很不滿，說你小小年紀，前途一片光明，可不能因為一已私利，在你人生中畫上污點。
“一部手機再貴也是明碼标價，可你的品格是無價的，哪個重哪個輕，你要慎重”
。。。
大家你一言我一語，吵的程佳頭都要炸開鍋了，她捂住耳朵，感覺周圍的人都在指着她罵，他們一個個面目猙獰，面容可憎，她突然想起自己小時候，有一次被村裏幾個人攔住，他們說她偷他們地裏的玉米，也不聽她解釋，就對着她罵，罵她是野種，罵她有人生沒人養，罵她媽媽狐貍精，罵她就是個破鞋生的小破鞋，她們拿爛菜葉子扔她，拿髒水潑她，還讓她跪在地上說自己是小偷。。。
“我沒有偷東西，我沒有偷——”程佳像一只發了狂的小母獅，突然對着面前的幾個領導大吼一聲。她從凳子上跳起來，一雙眼睛血紅血紅，像輸紅眼的賭徒，樣子很恐怖。
幾個領導模樣的人都被吓了一跳，保安室一時靜了下來。。。
正這時門開了，先是大堂經理，走過去畢恭畢敬的道“董事長，您過來了——”幾個人才都醒悟似的向董事長打招呼。
程佳來了這裏三個月，還是頭一次見董事長呢，她擡起頭，不由愣住了，站在她面前的，衣冠楚楚的那個人，光潔的皮膚，白淨的臉膛，精致的五官，尤其是一對眸子炯炯有神，像暗夜裏一盞燈，讓人心裏一亮，他臉上帶着淺淺的笑，像春日的陽光，溫暖和煦，讓人如沐春風，不是別人正是許烈。許烈見到程佳也是一愣，他打量着她，一身肥大的保潔服包裹着她瘦弱的身軀，顯的有些滑稽。
“董事長，這就是被客戶懷疑撿了手機的程佳。現在客戶還在招待室不依不饒要報警呢”執行總經理哈着腰說。
“你去跟客戶說讓她報警，她要不報咱們就幫她報，今天就是不營業也給她把手機找出來”許烈臉帶愠色，憤憤不平的道。
誰也沒料到那女的最後只索要了五百塊的醫藥補嘗費，屁颠屁颠的走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