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79 章 她孤立無援
馬兒一聲尖長的嘶鳴,震起一片黃土的馬蹄的硬實觸感清晰從葉娴肩頭傳來之時,周圍有一瞬間的靜寂。
仿佛萬物被定格,世界陷入沉睡。
葉娴木然地動了動身子,被定格的畫面瞬間跟着動了起來。
險險撇開雙蹄的戰馬後臀頓住,緊跟而來的戰馬剎勢不住,被勒得同樣雙蹄高擡,嘶鳴一聲差點将背上的兵士甩下馬去,爾後身子一歪,向着左側的隊伍裏沖去。
整齊的馬陣立時被沖散了隊形,為了避免撞在一塊兒,騎兵們齊勒缰繩,卻仍無法避免一匹匹的戰馬首尾相撞,頭腹相擊。
雜亂的馬蹄聲,嘈雜的馬兒嘶鳴聲,長戟、铠甲撞擊的聲音,瞬間交織成了一首刺耳的交響曲,将演練場上的混亂推至高潮。
“将這個擾亂演練的女人給我押下去!”四只黑色高臺皂靴出現在葉娴的視線裏,閩将軍威嚴氣怒的聲音重重砸下,葉娴擡眸時,恰撞上背手而立的文曜之沉冷幽深的黑眸和踏着重重腳步聲而來揪住她雙臂的兵士。
她明明是差點喪命在馬蹄之下的受害者,怎麽一眨眼間,倒成了擾亂演練之人了?
葉娴目露憤怒,掙紮着想要擺脫兩名兵士鐵鉗般的雙手,卻反而被拽得更緊,纖細的手臂處傳來骨頭要被捏碎般的疼痛。她一急之下,巴巴地望着文曜之道:“王爺,我沒有!”
就是欺她孤身一人無人作證,閩君慧才會這麽明目張膽地陷害她。那麽,她說再多的理由,閩将軍也不會相信她。
可是她還是抱着一絲期望,期望着特意千裏迢迢将她弄來這兒的文曜之,因着對她另有所用,不會任由閩将軍将這麽重的帽子扣在她的身上。
對上她期盼又倔強的眼神,文曜之幽深的眸光再次沉了沉,就在她的心也莫名跟着沉了沉的時候,他蹙起眉頭別開了眸光:“容你置身營中,本王已是縱容。可你不該……”
後面的話雖未出口,卻同樣如一把刀子一般,狠狠地插在了葉娴的心窩。
在他的眼裏,她已然是一個用計誘引閩君慧來到營中、又對着她暗下黑手還擾亂了将士演練的惡人!
葉娴的雙眸中,盈起濃濃的嘲諷和熊熊的怒火,一瞬不瞬地盯着文曜之。
既如此不信任她,又為何要逼她來此處?
感受着她“熾熱”的眼神,文曜之蓄勢在身側的雙手反而緩緩松懈,眸底掠過一抹自嘲。
她雖然動作看似笨拙,卻仍是輕易便避過了可令人喪命的鐵蹄,可見她僞裝得多麽高明,哪裏還需要他可笑地撲下高臺的多此一舉?
“慧兒和善熱心,冒着被父親訓斥的危險帶你前來,你卻如此對她,實令本王痛心。”文曜之閉了閉眼,斂去眸底的異色,轉向因為方才的變故而倒地受傷的将士們,
“這些将士日日苦練,吃盡苦頭,為的是有朝一日能上陣殺敵,保家衛國。如今,卻因着你的意氣用事,人馬皆傷。閩将軍!”
回應他的,不是閩将軍,而是已被小宛扶起來、卻兩手沾血哭成淚人的閩君慧:
“曜哥哥,枉我還把她當成你的心腹,沒想到她卻如此厭我,竟想将我推入衆馬蹄之下,活活被馬踩死。我卻至今都不知道是哪裏惹她憎惡了,嗚嗚嗚……”
明明是她惡意陷害,蓄意謀害,如今,不但她成了無辜的受害者,還輕而晚舉便令所有人都站到了她那邊,只剩葉娴一人孤立無援,受盡目光的指責。
“王爺,你一向知道末将的脾氣。慧兒是末将幼女,從小喪母,又經歷過那麽大的事故,末将一直把她當心肝寶貝一般疼着。這些将士在末将眼中更是堪比親人和珍寶。倘若她不是王爺侍婢,末将怕是早一腳踹得她當場斃命了!”
看着女兒兩手顫顫疼痛至極的模樣,閩将軍恨不能那疼痛在自己身上,欲要噴火卻又極力隐忍着的眸光恨不能在葉娴身上燒出兩個洞來,“王爺一向公允,想必不會讓慧兒白白被人欺負,衆将士白白受傷!”
對上閩将軍毫不退讓的眼神,文曜之眉頭微擰,卻緩緩點頭,最終像是下定了決心一般:“她擾亂軍紀,理應重罰。但,還請閩将軍看在她一介女子身嬌體弱的份兒上,法外開恩,小懲大戒。”
她擾亂軍紀,理應重罰?
在他眼裏,是不是巴不得她被這些将士直接一長戟刺死在這演練場上才好?
葉娴怒目而視着文曜之時,閩将軍了然地點了點頭:“王爺放心,末将的人一向知道分寸,不會耽擱她為王爺按摩腰部舊傷。”
……
“不準出去!”
沖着意識深處捏拳而出的二二厲聲呵斥後,葉娴悲涼地笑了笑。
作為一個名符其實的穿越者,她怕是混得最差的了。經歷那麽多莫名其妙到頭來毫無意義的危難後,如今竟落得只有系統裏的二二願意相信她、會為她出頭的下場。
“不出去,難道就任由他們不分青紅皂白真的對着你打十大板嗎?”二二的眸光亦因為氣怒而泛紅,垂在身側的雙手緊捏成拳,“文曜之那個王八蛋,他竟然被那個一看就是被人毀了容貌的女人蠱惑,外加迷了心智,連這麽low的謊言都會相信。”
“你就是出來,除了引發震驚、将我陷入更窘迫更無解的境地之外,真能讓我免了那十個板子嗎?”葉娴亦捏緊了拳頭,沖着二二苦澀一笑,“被他們衆口铄金成這樣,再不會有人相信我的話了。你若是突然現身,指不定等待我的就是火燎之刑了。”
憑空喚人之術,別說這個時代,便是科技發達、各種奇聞轶事不斷的現代,也不會有人相信的,定會被指為巫術。
她不想被指為巫婆接受火燎之刑,也沒有辦法在孤立無援的情況下讓人相信她的辯詞,今日這十個大板,只怕逃不掉。
被她如此一說,二二哪裏還敢現身,唯有捏着一對拳頭蹲在角落裏狠狠地瞪着根本感覺不到他存在的文曜之。
而結果,也确實如她所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