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72 章 宿敵
第372章 宿敵
不對！
今宜的大腦不多時陷入了混沌無序的狀态——我丈夫還有個心上人？什麽時候的事？他敢？！他的心上人難道不應該是我嗎？？？
籠罩在腦海中的一層迷霧伴随着她越漸濃烈的質疑被強行撥開了，須臾後，今宜的意識徹底清明了——不是真的，這是在夢裏。
再次望向丈夫的方向，今宜就見賀先生顯而可見地清醒到了極點，而他面上的冷色，或者說不悅，分明是因妻子受制於人而起。
四目相對，兩人瞬息之間達成了共識——
他們提前脫離了夢境。
今宜睜開了雙眼，入目只見一片賽博風格的天花板。
賀夜峥先她一步醒來了，今宜很快發現丈夫這會正抓着她的手腕在翻來覆去地檢查——在夢境中時，今宜的雙手是被綁在了身後的。
“讓你擔心啦，我沒事的哦。”今宜被綁架是在夢裏發生的，現實中的她完好無缺，但顯然，賀先生明知道是假的，依然不放心。
今宜回過神來後很快撒着嬌一把抱住了他，試圖轉移他的注意力：“賀先生是什麽時候發現夢境的破綻的？”
男人明知道她的小心思，定了片刻，還是配合地将注意力從她腕上收回來了，他不想讓她擔心。對於妻子的問題，他回答道：“意識到你被綁架了的那一刻。”
今宜想讓他細說，他卻不願意多提了。
他曾經鮮明深刻地體會到過那種失去她的痛感，那樣的痛意早已烙印進了他的靈魂深處，他後來也曾立誓，此生他絕不會再重蹈覆轍，令自己置身於失去她的處境之中，所以當意識到妻子被綁架了這一點時，他幾近本能地瞬間覺察到了不對——當然，這個夢境的真實度和自由度均為7，不是更高的8、9乃至10，這對他的覺醒速度定然也是有影響的。
機器人777號看着相攜離開包間的今宜兩人，朝他們招了招機械臂：“對應到現實時間，你們分別是第二和第三個在1分锺內發現了《綿綿》這個夢境的破綻的用戶，按照樂園的獎勵條款，你們可以獲取到一份由樂園提供的定制版禮品哦，你們可以在枕邊夢境大廳任意一臺兌獎機上自行操作領取獎勵，一周內領取皆有效。”
這倒是個意外之喜了，今宜謝過了777號的提醒。
兩人沒急着去領獎勵，他們體驗的第一個夢境在現實中只過去了不到一分锺，時間尚早，今宜想先去重新挑選一款夢境體驗産品。
賀夜峥都依她。
還是現代館，都市情緣這個子主題，這一回今宜将目光放在了真實度和自由度均為10的那四款産品上。
枕邊夢境各個主題館中，真實度和自由度均為10的産品全部加起來也不超過250個，據引導機器人999號說，真實度和自由度均為10的産品——也叫雙10産品，其打造成本相當高昂，不論是自行研發還是購買授權，其花費都不低，所以樂園多年來才攢下了這接近250款的雙10産品。而用戶購買雙10産品時的花費同樣不低。
在引導機器人再次友情提醒了他們雙10産品可能導致的不良影響後，今宜還是考慮想選一款雙10産品，此前雙7的《綿綿》那個夢境他們才開了個頭就離開了，現在今宜挺想沉浸式體驗下園方說的還沒有人能找到破綻的雙10産品的。
主打一個迎難而上。
今宜：真不是叛逆啊，是好奇……
四選一，最後今宜兩人商定選擇了一款名叫《宿敵》的産品。
産品簡介依然單薄，讓人看完了也雲裏霧裏的猜不到故事可能的走向。和《綿綿》不同的是，《宿敵》這款産品最多可以容納25名用戶同時進入夢境中。
在今宜兩人進入夢境之前，引導機器人777號盡職盡責地再次強調了脫離夢境的三種方式，不過這一回它加了一句：“兩位此次購買的是最高真實度和自由度的産品，這類産品目前還沒有使用者能發現夢境世界的破綻，所以本次你們極大概率會通過前兩種方式中的其中一種脫離夢境。”
今宜兩人表示明白。
……
……
……
11月的第一個周日，淩晨0點43分，申城。
震耳欲聾的歡呼聲和尖叫聲久久不停地回蕩在整個申城西江體育中心的上空，就在10分锺前，《神夢》2033年度全球總決賽冠亞軍決賽在當前場館落下了帷幕，華國賽區隊伍GZ在開局逆風落後兩局的情況下頂住了壓力，最終讓二追三成功斬獲了本屆世界大賽的冠軍獎杯。而這也是GZ第二年成功坐上《神夢》世界大賽的冠軍寶座了。
無數觀衆激動不已地高喊着GZ各位隊員們的名字，其中又以GZ的隊長——天才打野賀骐夜人氣最高。
賀骐夜，ID‘Yeah’，國內粉絲體量排名前三的電競選手，也是《神夢》這款風靡全球的MOBA競技網游華國區當前人氣最高的電競選手。外界素來公認，Yeah的到來，是GZ這個曾經黴運連連的電競俱樂部此生翻到過的最好的一張牌。
Yeah對GZ的影響遠不是一個‘重大’能形容的——
在Yeah簽約GZ之時，GZ由於連年虧損，靠着對電競的熱愛苦苦堅持運營了八年的俱樂部老板已經數次想過要宣布破産了，據說有段時間俱樂部老板還經常跑去自己家樓下那家早餐店，心裏想着早餐店生意多好啊，他當年要是選擇去投資早餐店，今時今日身家沒準都翻幾番了，哪像現在……
Yeah簽約之初進的是GZ的二隊，彼時戰隊對他的定位其實是ADC，當時GZ一隊的ADC選手——也是GZ當時的隊長因為職業病的影響競技狀态不佳，俱樂部教練在游戲中挖掘了Yeah之後，原本是想培養他接班原一隊ADC的位置的。
但沒想到，就在Yeah簽約後的次月，GZ俱樂部出了一樁引爆了整個電競圈的醜聞——
彼時GZ一隊的打野，在夏季賽結束後的休賽期回老家時，喬裝打扮跑去會所嫩模搞金錢交易了，還口嗨說自己有渠道可以賺大錢，結果後面他和人起了沖突，相關言論和事跡被認出他的人舉報到俱樂部了。
舉報者原意是想讓俱樂部出封口費的，畢竟鬧出這種嫖娼風波，對一個電競選手來說怎麽都不可能是好事吧。當時舉報者的重點其實一直是GZ的原打野嫖娼，但俱樂部教練過後回憶起整件事時，卻從舉報者的說辭中敏感地意識到了不對，最終俱樂部內部調查出來了，這位一隊打野在前不久剛結束的夏季賽中收錢打了三場假賽。
假賽，一個對電子競技而言無比敏感的話題。
最後是GZ俱樂部的老板當斷則斷，向華國電子競技俱樂部聯盟上報了該事件，過後聯盟通報了全面禁賽該選手的處罰決定，而GZ戰隊的官博也對外通報了罰款并開除該選手的處理結果。
這一事件對本就命運多舛的GZ而言無疑又是一個重大打擊，戰隊成績本就不佳，如今還出了這種事，外界對GZ的觀感一度降至了冰點，當下叫嚣着讓GZ趕緊解散倒閉，別再禍害《神夢》這款游戲了的聲音絕不在少數。
內憂外罵，俱樂部老板那會某回照鏡子時，後知後覺才意識到，原來自己不過一夕之間便愁出了幾十根白發。
原一隊打野出局後，俱樂部教練讓當時GZ二隊的打野和一隊的其他選手磨合了近一個月，最後他實在無法放心把二隊的打野正式調到一隊打首發。
二隊的打野彼時剛滿16歲，發揮很不穩定，好的時候确實會有一些亮眼表現，不然俱樂部當初也不會簽他，但無奈的是他的心理素質實在太差了，在二隊呆了小一年也沒改善多少，面對越大的賽場他的心理素質就越差。而以GZ當時的資金壓力及成績，他們一時也簽不到更合适的打野選手了，事情一度陷入了僵局。
最後是俱樂部老板去二隊那邊看了幾場比賽後，找教練和當時GZ的隊長商量了，說讓隊長再撐一段時間，先讓Yeah轉打野位打打看。
做出這個決定的時候，俱樂部老板壓根想不到，他和GZ的命運會就此拐了個彎。
Yeah在GZ俱樂部風雨飄搖之際，從ADC轉到了打野位，很快俱樂部便發現了，Yeah真的天生就該打野，野區就是他的家，他來去自如，實在不要太潇灑。也不知道當初他在網游裏怎麽會選了ADC的位置打，以至於教練認識他後先入為主地想着他最擅長的應該就是ADC。
而Yeah不僅是塊打野的好料子，還是個不可多得的指揮性人才。會發現這點是因為某次ADC選手，也即當時的隊長請假去醫院做檢查了，教練臨時起意點了Yeah指揮一局，當時他其實并沒對Yeah的指揮能力抱有多大希望，只不過是因為他知道其他幾位選手都不擅長這塊，所以讓還沒完全摸透底的Yeah試試。沒想到就是這次試試，給了他一個大驚喜。
而此後，Yeah帶給教練和GZ這支戰隊的驚喜也越來越多。
很快，在隔年1月份的春季賽上，Yeah以GZ打野的身份登上了首發位，這一賽季俱樂部教練對GZ戰隊的最大期望就是戰隊能打進全國十六強，但誰也沒想到，就是這麽一支外界完全沒人看好的隊伍，在當年的春季賽上挺進了全國四強。
春季賽第四名，這是GZ創立以來從未取得過的好成績，過往GZ在各項賽事中的最好成績也就是國內十六強了，并且在這個賽季開始之前，GZ已經連續三年沒進入過全國十六強了。
而随着GZ在整個賽季中勢如破竹地向前，天才打野的光環也籠罩到了Yeah這個本賽季才出道的新秀頭上。所有人都看得出來，GZ能挺進春季賽四強，Yeah這位野區大魔王絕對功不可沒不可或缺，電子競技，實力為王，一個賽季的時間，Yeah便吸粉無數。
外界對GZ這只戰隊的看法也随着他們排名的提升日漸改觀了。但與此同時，也有另一種聲音出現了，那時候太多的粉絲，甚至也有電競圈的從業者暗暗覺得可惜，他們覺得，GZ配不上Yeah這麽好的選手，明眼人都能看出來，GZ征戰至全國四強這一路上，多少次逆風翻盤都少不了Yeah的力挽狂瀾，許多次GZ都是以只有極其微弱的優勢鎖定勝局的，而Yeah往往就是那個鎖定勝局的關鍵，但凡Yeah的隊友們能再強一些……
《神夢》畢竟是一款團隊作戰的游戲，而不論你願不願意承認，隊伍中的那塊短板都必然會影響到團隊的上限。
彼時外界什麽聲音都有，跑到Yeah的V博下鼓動他早日找機會換個好東家的網友更是不在少數。那時候不少人唱衰說，四強也就是GZ這只戰隊的巅峰了，他們說，留在GZ，Yeah你這輩子都沒機會摸到團隊賽的冠軍獎杯。
網友們的話客觀而言并非沒有道理，但不論外界輿論怎麽發酵，總之結果是，Yeah并沒選擇離開GZ，而GZ整個俱樂部從上到下也在經歷過數輪人員變動和訓練方案重組後實力越來越強，有那麽三四回，有敏銳的圈內人從GZ的變動背後看到了Yeah的身影，這種感覺就像是，Yeah在一點一點把GZ雕琢成他喜歡的樣子。
如今的GZ戰隊早已今非昔比，沒有人會再說讓Yeah找個好下家，他們是名副其實的冠軍隊。
Yeah是在出道當年的夏季賽時開始接任GZ的隊長一職的，而眼下是他出道的第六年，今年也是他第二年率隊拿下了世界大賽的冠軍。至於國內賽的獎杯，GZ近三四年更是拿到手軟。這支戰隊已然用無可争議的戰績回應了外界對它的期待和質疑。
程烈最後看了一眼比賽主舞臺的方向，起身離開觀衆席了。
他比Yeah早兩年出道，是X5戰隊的打野，X5戰隊也曾連續七年拿到了《神夢》世界大賽的出線名額，遺憾的是，戰隊期待已久的世界大賽冠軍獎杯，至今不曾摸到。X5戰隊在世界大賽上最好的成績是季軍。
而在Yeah之前，程烈曾是《神夢》華國賽區公認的打野第一人，在Yeah出道的前兩年，兩邊粉絲還曾不停争論他們兩人究竟誰更強，為了吵出這個問題的答案，雙方粉絲能一夜之間在電競論壇上發帖蓋出十萬樓。那時候一些看熱鬧不嫌事大的媒體和營銷號也往往喜歡用‘宿敵’‘死對頭’‘鹿死誰手’這樣的措辭來形容兩人之間的關系。
從第三年開始，這一争論漸漸平息了，Yeah用他無可撼動的實力為這一争論畫下了句號。
程烈的手機震了一下。
他等完全離開了西江比賽場館，身邊人少了才停下腳步，點開手機看了一眼。
給他發了消息的人正是不久前剛率隊問鼎全球大賽冠軍的Yeah，賀骐夜。
對方說希望能約他見一面。
程烈一時有些摸不着頭腦，見面？
坦白說，他和賀骐夜的關系絕不像外界一些不靠譜傳言說的那樣你死我活，反而是有種強者之間的惺惺相惜之感，過往GZ和X5兩邊隊伍私下也曾約過幾場練習賽，程烈不是什麽小心眼的人，他從來都歡迎坦坦蕩蕩正當競争，不可能因為賀骐夜比自己強就記恨他。
但是……有一說一，除此之外，他和賀骐夜确實也沒別的什麽交情了，兩人在一次電競嘉年華上經身邊其他選手介紹簡單加了個V信後私下就沒聊過天，這還是頭一回。對方這會說要約他見面，真的不是發錯人了嗎？
最後程烈還是問出了這個問題。
很快得到了對方的一句：“沒發錯，方便見面談嗎？”
程烈不得不遺憾地告訴他自己未來四天已經有安排了，并且這會他準備回酒店收拾一下歇一會就出發去機場了。他讓賀骐夜有事可以線上說。
賀骐夜選擇了約他四天之後的時間。
好吧，看樣子還挺執着於和他碰面的。
程烈頗有些一頭霧水地按原計劃先回酒店了。
三天後，雲市，銀杏村，入目只見連片栽種的銀杏樹綿延成了一片金色汪洋。
程烈蹲下身，從滿地銀杏樹葉裏撿了兩片看起來邊緣十分規整的葉子。
“姐，給你，我幫你拍照。”他溫和笑着将葉片遞給了正站在一棵銀杏樹下咕嘟咕嘟喝水的今宜。
今宜很快用一片落葉遮住了自己的右眼：“好看嗎？”
“好看，我姐怎麽拍都好看。”程烈的相機快門聲随之響起。
隔天下午，兩人準備啓程回北城了。
出發前往機場的路上，今宜翻看了一番程烈這幾天給她拍的照片，誇他：“烈烈你真優秀。”
程烈哭笑不得，原本想矯正她對自己的稱呼的，視線不經意間落向了今宜的右手背，他正準備出口的話剎住了。
片刻後他道：“可惜姐你太忙了，不然我們還能多玩幾天。”
今宜笑道：“下次嘛，有機會的。”
不等程烈接話，今宜将相機遞回給了他，接着道：“對了，也沒問你，你們俱樂部什麽時候開始下次集訓？”
“這個月16號，還有一周呢，我可以先在家裏練習。”程烈答道。
“要直播嗎？”今宜問。
“要的，這個月我還沒開始播，時長都在那呢，我會抽空播的。”
機場到了。
兩人不多時過完安檢，去到登機口附近找了個位置候機。
同一時間，北城。
賀骐夜結束今天的直播任務後，離開卧室準備下樓了。
GZ跟一家直播平臺簽了約，戰隊的選手們每個月需要完成規定總時長的直播任務。和個別喜歡拖到月底瘋狂補時長的隊友不同，賀骐夜素來習慣有空就早點把規定份額的時長播完。
今天下樓時，賀骐夜在一樓樓梯口附近碰上了他母親，母親果斷将手頭的果盤遞給了他：“你下來了正好，我剛還尋思要不要上去喊你，你堂哥出差回來了，這會在我們家客廳呢，你倆聯系聯系感情去。我說你倆孩子從小關系那麽好，也不知道這小半年在鬧什麽別扭。”
賀骐夜沒有機會說‘不’，他母親已經轉身朝廚房的方向走去了，口中還絮絮叨叨念起了晚餐要安排什麽菜式。
等賀骐夜拎着他母親精心擺盤了的果盤抵達客廳時，就見他堂哥這會正站在一面照片牆前。
這面照片牆是他母親悉心布置的，賀骐夜對此沒有任何一張照片的發言權——盡管牆上90%的照片裏都有他。總之想放哪張照片，想放哪個位置全由母親大人說了算。
堂哥這會正注視着的是賀骐夜和他在七年前拍的一張合影，照片拍在了賀骐夜16歲生日當天，拍照之時賀骐夜還沒有和GZ發生交集。
賀骐夜俯身将手頭的果盤擺放到了茶幾上，再起身時，他就見堂哥的視線十足自然地正落在了他身上。
賀骐夜一時沒出聲。
須臾後——
“怎麽，哥都不叫了？”賀骐峥漫不經心的腔調在客廳內響起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