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5 章 試探

小龍揚起頭,吸進一口氣,長長發出低沉的嘶吼,那聲音聽起來極沉悶,有些像虎嘯,又有些沙啞,絕對不像平常的驢嚎聲。

“你在做什麽?”聽他發出怪聲,白玉不解。

小龍站直渾身抖抖:“姐姐不必多問,他們回來你就知道答案了。”

白玉啞然失笑:“你還會賣關子?好,我不問了,我先回了,得空再來看你。”

出了馬廄,蘭翠跟在身後,她邊走邊撓頭:“小姐,剛剛你聽到怪聲了嗎?”

“怪聲?什麽怪聲?”白玉的回答,就是告訴蘭翠,她什麽也沒聽見。

“難道我聽岔了……”蘭翠疑問。

主仆二人剛拐過花園,迎面遇見一小厮:“二小姐,你可叫小的好找,老爺在書房等你呢,你快過去吧。”

白玉馬上換一副表情:“爹爹找我何事?”

“小的不知,你快去吧,別讓老爺等急了!”小厮對白玉做個請的動作,在前頭為她引路。

再沒多問,跟着他朝白季農的書房去了。

府中生活十七年,今天還是頭一次踏進白季農的書房,裝飾考究,一應梨木家具,左手邊一面雕漆屏風将書房隔成兩下,右手邊靠牆的書架上擺滿書籍,牆上挂的字畫,雖看不懂上面寫什麽,可那龍飛鳳舞的字體,一看就不是出自普通人之手。

白季農的書桌就在書架旁,他坐在桌後,擡眼正好對上剛剛進門的白玉。

白玉心中暗暗咂舌,不過一個書房,裏頭的擺件家飾,哪一樣都是價值不菲,再看腳下鋪設的地毯,比自己床上的鋪蓋好太多,高出好幾個檔次,她步子不敢邁出去,生怕踩壞地上之物似的。

見白玉立在門口,白季農出聲喚她:“站在那裏做什麽,近前來。”

白玉平複了心中悸動,擡腿過去立在桌前:“爹…你…你找我?”聲音似蚊子,讓白季農聽的直皺眉。

“這裏沒有其他人,你不必緊張。”白玉的樣子低眉順眼,看在白季農眼裏,就是一副小家子氣上不得臺面。

“這段日子,你都是怎麽過的,給爹說說。”

白玉來的時候已經想到他找她幹什麽,果然是問她這段日子如何過活的。

“我…我要飯呢……”

一個問,一個答,絲毫沒有破綻,有些問題,她故意回答的颠三倒四。

白季農手指輕點桌面,這個無意識的動作,是他思考時才會做出,除了吳伯了解他,府上再無人知道。

這丫頭難道真靠乞讨,過活了幾個月?顯然白季農不大相信,可又沒發現哪裏不對,想了半天:“那頭驢是哪裏來的?”

驢是普通人家最重要的勞力,誰家有幾頭可使喚的牲口,都要在官府造冊。

“爹爹是說小龍吧?讓我想想……”

白玉歪着腦袋想了好半天:“小龍是龍變的,他被上天打到地上來歷劫,他說要跟着我,我就帶着他了……”

“這丫頭又在癔症。”白季農不再追問那頭驢的來歷,就當是誰家的牲口走丢了被她撿到。

打斷她繼續“癔症”發作:“行了不用說了,我都知道了。”他看下門外天色:“已經到午飯時刻,今天随爹一起去用飯吧。”

随着白季農到飯廳,見着了二夫人、四姨太還有五姨太,白季農坐下後,她們才落座。

原先這些人,沒有給過白玉好臉色,今天和她們坐在一起吃飯,白玉總覺得不舒服,坐也不是,走也不是。

衆人已經受到白季農的警告,不得為難白玉,她們只幹瞪着她。

“二丫頭過來,坐爹身邊來!”白季農招呼她過去。

白玉有些搞不明白,今天到底唱的哪一出,為何對自己這麽好?心中疑慮着去他身邊坐下。

坐定後,白季農問:“怎麽不見霍遠與青荷呢,他們哪去了?”

二夫人笑容得體:“霍遠與青荷,還有天爍他們去騎馬郊游了,今日不用管他們,咱們吃吧。”

下人早已端着飯食候在門外,得到通傳魚貫而入,将各自手中盤子碗碟擺到桌上。

白玉望着滿桌食物一副吞咽口水的樣子,讓旁人很是輕蔑。

白季農将衆人瞪了一眼,拿起公筷夾了一筷子菜放到她面前碗裏:“吃吧。”眼睛直盯着她。

白玉有些發愣:這是個什麽情況,他竟然親自為我布菜,難道他真的開始在乎我這個女兒了?當下心中有些小激動。

可白季農再一張口,“嘗嘗這個炒雞蛋,喜歡吃嗎?”讓她內心升起的激動又降下去。

那根本就不是什麽雞蛋,而是一片豬耳朵!

原來:他想在飯桌上試探我!別說原先的我沒有吃過豬耳和雞蛋,壓根連這兩樣都沒聽過,就算離府一段日子,他明明知道我在乞讨,怎麽可能會吃過這些東西?

“丫頭,怎麽了,不喜歡這炒雞蛋嗎?”白季農看白玉的眼神起了變化。

白玉露出傻乎乎的表情:“這就是雞蛋呀,還從來沒吃過呢。”直接用手拿起豬耳朵塞進嘴裏。

咀嚼兩下,這麽辣!白季農是故意的。

若再不明白就真成傻貨了,原先她沒吃過辣椒,被辣之後,絕對不會知道口中火辣辣的感覺要如何才能形容。

如果喊一句辣,今天便是跌進他設的圈套裏。

連個試探都搞這麽滴水不漏!

連忙吐出那片豬耳朵在桌上,吸溜着嘴:“爹…疼…嘴疼……”一邊喊一邊繼續吸溜。

白季農望着她的反應,順手端起一杯熱茶遞給她:“來,喝了這個嘴就不疼了!”

一接過那杯子茶,觸到杯身溫度,真不愧是親爹,連試探都是接二連三,口中辣味再喝熱水,等于火上澆油。

白玉沒一點猶豫,端過來直接倒進口中:我讓你們所有人今天都別想吃飯!

“噗!”那口茶又被一口噴出來,眼前滿桌食物都遭殃沾上她的口水,甚至還殃及其他人。

“哎呦,你幹什麽……”五姨太一聲驚呼。

“老爺,你看她……”四姨乘機對着白季農撒嬌。

“真是太無禮了,老爺讓她回自己的院裏去。”二夫人站起來,指責白玉。

白玉只是一個勁的喊着:“疼…嘴疼……”

白季農坐在原位一直觀察着,确實沒看出來哪裏不對,也許真是多慮了,揮手制止其她人,又端起一杯涼茶:“剛才爹拿錯了,喝了這杯嘴不會再疼。”

白玉像是被吓住,不敢接那茶:“真的…嗎”口齒有些不清。

白季農點點頭,她這才接過涼茶一飲而盡,口中涼爽,總算緩解了火辣辣的苦楚。

“爹爹,那個炒雞蛋一點都不好吃,我不愛吃。”眼睛瞅着別的菜又一副饞相。

“你愛吃什麽随意。”

得到應允,白玉直接上手去抓盤中食物,什麽都吃,唯獨繞過那盤被叫成炒雞蛋的豬耳朵。

白玉獨自吃的歡快,根本不理別人看她的鄙夷神色,誰叫你們這些人多事;經過這事,她信了蘭翠說過的話,白季農急着尋自己回來肯定沒好事,否則不會費盡心思的試探!

“老爺,出事了……”一聲驚呼,一小厮進來飯廳顧不得行禮,氣喘籲籲:“老爺,出…出事了,大少爺還有三小姐出事了……”

“……青荷出什麽事了,快說!”不等白季農搭腔,二夫人上前,就差抓住小厮的衣領搖晃他。

那小厮轉身指着前方:“來了,大少爺和三小姐回來了……”

順着他指的方向,白霍遠和白青荷被人擡了回來,那個何天爍雖說沒有被人擡着,卻也是鼻青臉腫,頭上還纏着繃帶,一個鼻孔還冒出紅色血污。

二夫人沖到白青荷的擔架邊上:“你們這是怎麽了,早上不還好好的嘛,青荷呀,你這是怎麽了……”

白青荷見着二夫人:“娘,嗚嗚…你得要爹為我們做主…嗚嗚……”一手拉着她娘胳膊,委屈的哭開了。

寒山已被人請過來,正為他們診斷,白季農也吃了一驚:“寒山,他們怎麽樣?”

“無妨,大少爺和三小姐只是皮外傷,無礙。”

白季農提着的心放下,這才看向擔架上的兒子:“霍遠,怎麽一回事?”

“爹,你可得為我們做主,我們三個成這樣,都是那個旻王。”白霍遠幾乎是咬牙切齒。

旻王?他回京了?

京城人人都知,旻王被皇上賜了一個遠離京城的封地,無召不得入京,京城已經很多年沒有聽過旻王這兩字。

見兒子和女兒都躺着起不了身,白季農轉頭對上何天爍:“你說是怎麽回事,你們怎麽會惹到那個無賴?”

“表姑父,今天這事情,真不怪我們,都是那個旻王……”

“說重點。”

何天爍被扶着,坐在一張石凳上,才将事情經過娓娓道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