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8 章
最難以接受的事, 就是最信任的人在背地裏捅刀子。
兩條腿像注了鉛一樣僵直地站在門口, 馮梓懿腦海裏閃過了一條又一條引以為戒的寓言故事：東郭先生與狼、農夫與蛇，馮梓懿與程萱。
平常在自己面前乖巧可愛的小女生, 背地裏叫自己傻大個的語氣可真夠難聽的。
傻，呵，當然傻了，否則怎麽會被她騙得團團轉。
低頭打量着自己那一雙厚實的手，要是連上兩根線就最合适了, 用線扯來扯去才比較像是一個沒腦子的蠢逼木偶。
憤怒、失望, 所有負面的情緒一時間全都在胸腔爆發，指關節發出幾聲響, 是可以把鑰匙捏碎的一種力量。
沖進去抓住程萱的領口, 撕心裂肺地沖着她吼叫，再把曾經打掃過的家砸個稀巴爛……
腦海裏，馮梓懿已經想好了該怎麽發洩，連該把程萱埋在哪個墳堆裏都盤算好了。長籲了一口氣，一步步向後退，所有的報複最後都只變成了一聲冷笑。
那扇門後面的音樂聲又提高了不少，聽着七八個女生在音樂的節奏裏痛快熱舞，馮梓懿把手裏的鑰匙丢在了樓梯口。
轉身離開，鞋底無情地踩在桃色的愛心上，她們口中的蠢逼這次可不會犯傻了。
——
打雷CP在網上的話題量逐漸升溫，打底褲女孩的廣告更是在好幾個網站上的上線。樊子晴的微博粉絲一下就漲了幾十萬，私信列表裏, 除了粉絲打call，就是一些娛樂公司想要商議合作。
組織粉絲群、建立官方後援微博，之前樊子晴沒有的現在都要一手抓，事業逐步開始進入正軌，一切都要向正規化靠近。
“小柒，你能給我解釋一下這是怎麽回事嗎？”
把手機屏幕橫過來，是一段惡搞的小視頻。
背景音是一段小品的剪輯音樂，畫面裏馮梓懿用板凳丢樊子晴重複了一遍又一遍，偶爾加入樊子晴在廣告上熱舞的動作，引用的話題正是打底褲女孩。
正在開車的白柒咽了口口水，在胸腔呆了不過幾分鐘的小心髒再一次提到了嗓子眼，“那個……我馬上就找人删，八成是漏網之魚。”
自從那天晚上馮梓懿打完電話後，像現在這麽提心吊膽的日子，白柒已經過了兩天。
所有跟馮梓懿有關的熱點一概不碰，磕了打雷CP的粉絲一律開除粉籍。
昨天，沖着打雷CP的熱點，有兩個公司想和樊子晴談合作，一聽到還有馮梓懿，姜舒想都不想就一口回絕。
既然某些人把好心當成驢肝肺，那就不慣着，自己愛怎麽樣就怎麽樣。
陰沉着臉，酒紅色的口紅在姜舒的唇上醞釀成了黑，手指點了下屏幕，視頻這才縮小，“我再強調一遍，有關子晴的熱點裏不能出現馮梓懿。”
“恩恩，我記住了。”
白柒點頭如搗蒜地答應着，心裏卻在犯嘀咕。
一直要求跟馮梓懿劃清界限，但《街頭跑酷趴》那檔節目算怎麽回事？
第二季的常駐嘉賓名單前天寄到了公司，不是從欄目組寄來的，而是劉鴻的聚星文化，寄件人填的也是劉鴻的名字。
除了嘉賓名單，還有節目的錄制時間和錄制內容，事無巨細地全記錄在厚厚的一本策劃案裏。
總要給自己的侄女和她看上的小夥創造機會嘛，只是，這份親叔叔的心意來的有點不合時宜。
現在一提到馮梓懿，姜舒整個人都要暴走，所以看到策劃案裏有馮梓懿的名字卻沒有樊子晴的時候，白柒還是選擇沉默。
為了活命啊，天知道這個時候把這份策劃案交到姜舒手裏，她會不會覺得自己喜歡往槍口上撞，然後宰了自己。
車子駛近公司的地下車庫，姜舒摘下了別在頭發上的墨鏡。仔細注意着車庫裏的環境，正猶豫着是該收進眼鏡盒，還是戴上。
“嗤！”
拉起手剎，以為今天可以安然躲過追擊，結果剛要解開安全帶，就看到十米開外的一輛車邊站着一個高高大大的男人。
煩躁地靠在座位上，姜舒的目光和那個男人撞了個正着。
昨天家庭教師安排的測試樊子晴沒通過，氣得姜舒怄到後半夜，今天出門渾身散發着迫人的寒氣。他們眼神接觸的一瞬間，坐在旁邊的白柒都不禁打了個冷顫。
墨鏡收進眼鏡盒裏，合上蓋子，“啪”地一聲讓白柒的心髒都跟着抖了一下。
仇人相見，分外眼紅。
一個是氣惱，因為強忍着不沖過去給他兩巴掌，所以眼紅；另一個是困，兩天不睡覺天天蹲點，眼睛腫得像核桃。
姜舒的臉頰微微動了一下，閉着唇，表面上風平浪靜，實際上波濤洶湧。
馮梓懿從前天開始就來公司找姜舒，喝了一天樓下的檸檬水，喝了一天樓上的咖啡，直到今天到地下車庫來毒，才見到她人。
身上還穿着那套灰色的運動衛衣，帶着帽子，地下車庫的燈照在馮梓懿的臉上格外深邃，兩條大長腿拉出的長長影子，正在一點點朝他們靠近。
推開副駕駛的車門，姜舒的腦子裏還回蕩着那天晚上馮梓懿的大喊大叫，加快步子往電梯走，想到他的臉，就忍不住發出一聲諷刺的冷笑。
為了個綠茶，算賬都算上門了。
“姜舒姐！”
跟着小跑了幾步，當姜舒站在電梯口的時候，馮梓懿也跟着停住了腳。
生氣的女人最可怕，他哪裏敢輕易靠近。
雙手從口袋裏緩緩抽出來，馮梓懿聲音嘶啞道：“對不起，是我的錯，我那天不該吼你的。”
姜舒沒有轉身，看着牆上的紅色數字從16逐漸減小，她提着包的手指蜷了一下。
長這麽大還真是頭一次敢有人對自己劈頭蓋臉一通罵，努着嘴，再次聽到馮梓懿的聲音，哪怕是認錯的道歉，呼吸裏帶着的火都不可能減少。
姜舒：“我不想聽你說話。”
“姜舒姐，姐，我知道我腦子不夠用，你可不可以原諒我這一次？要不你打我吧，拿杠鈴掄我都行，求求你別生氣了，我真的知道錯了。”
看了眼馮梓懿，又看看姜舒冷漠的背影，白柒猶豫地拎着公文包，不知道該怎麽辦。
“叮~”
電梯門緩緩打開，姜舒一步跨進電梯裏，挺拔的身材這才轉過身來。
嘴角露着笑意，只是看向馮梓懿的眼神還是一樣的尖銳。
張開緊閉的雙唇，對待他的道歉，姜舒只是輕聲細語地回了一個字：“滾。”
電梯上行，拿着手裏的車鑰匙，白柒心裏莫名閃過一絲被抛棄的悲涼。
扭頭看看馮梓懿，兩個人都像是被棒打過一樣，委屈可憐又無助。
“哦對。”
見到馮梓懿這才想起來那本策劃書，在公文包裏裝了兩天，要是給姜舒多半是要被扔掉，還是給他吧。
“前天聚星給姜舒寄來了一份策劃案，是《街頭跑酷趴》的。”掏出厚厚的一本，四個角都蜷起了彎，“你不是要參加那個節目吧，那去看吧。”
馮梓懿：“為什麽會寄給姜姐？”
白柒撇撇嘴，猜測道：“劉鴻是姜舒的師傅，我猜這個節目應該是姜舒替你安排的，所以劉鴻才會把策劃書寄來給她看一眼。”
從他手裏接過厚厚的策劃書，不過是一公斤的重量，卻壓得他不禁彎了下手臂。
原來是姜舒。
為什麽劉鴻會注意到自己？還讓出品方和自己吃飯讨論之前的緋聞？
原來都是因為姜舒！
馮梓懿心口一陣疼痛，仿佛整個人都泡在苦水裏，連幹啞的嗓子都是苦澀。
十幾年沒有流過淚的馮梓懿鼻子有些酸，快速地眨巴了兩下眼睛，快要湧出的眼淚這才回流到肚子裏。
世界上恐怕沒有比自己更混蛋的混蛋了。
“嘭！”
雙手握住那本策劃案，馮梓懿沖着自己的腦門狠狠地砸了一下。
疼，但是能讓他更清醒。
誰才是對自己好的那個，這下馮梓懿總算能夠看得更加清楚。
——
陪樊子晴做題到半夜十二點，又是百度又是看網課的，兩個人總算把那道幾何證明題給做出來了。
和樊子晴同款的睡衣，穿在姜舒身上，卻是和她的小家碧玉完全相反的氣質。
城市被夜色籠罩，借着屋裏的臺燈，姜舒伸懶腰的時候都能看到玻璃上自己的倒影。
準備拉窗簾的樊子晴突然叫嚷道：“姜姐！馮梓懿怎麽在咱們樓下啊？！”
走到窗邊，那個熟悉的淺灰色影子果然在樓底下站着。
擡頭仰視着樓上唯一亮着燈的窗，馮梓懿雙手插在口袋裏一動不動，手臂下夾着一本藍色封皮的書，不知道他已經在那站了多久。
姜舒的手搭在窗簾上，眼神裏沒有丁點情緒。
“簌簌！”
拉上窗簾，姜舒淡淡地說了一句：“不管他，睡覺。”
作者有話要說： 姜舒：一句道歉就想讓這件事過去？做夢！
——
三更在晚上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