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2 章 到底是醒了生了還是詐屍了
到底是醒了生了還是詐屍了
……
“……硝子。”
“嗯?”
一身白大褂的家入硝子叼沒點燃的香煙,發出疑問的聲音。
她雙腳離地,坐在解刨臺邊上,黑眼圈濃重的棕眸瞥了眼牆角長椅上盤腿坐着的五條悟。
從三天前五條悟就一直守着柏木真原寸步不離。
而由于柏木真原的情況十分嚴重,腦細胞每時每刻都在迅速死亡。
她不得不每隔一個小時就下來解剖室一趟,給一發反轉術式把人拉回滿狀态,避免人燒着燒着腦子燒壞了。
兩小時前更不得了,家入硝子需要持續在柏木真原身上使用反轉術式,不然估計沒幾分鐘,人就要失血過多死翹翹了。
現在解剖室的血多得有些吓人,加上躺在解刨臺上的人,活像是在這裏把幾十個成年人劃開了所有動脈,把血放幹了。
要不是五條悟及時找來幾個大盆子在解刨臺下面接住,流血流了十幾分鐘又突然自己止住了,柏木真原的血怕是能直接淹了整個解剖室。
“要把那家夥挫骨揚灰——你覺得他看見了什麽?”五條悟突然問道。
他身體前傾,雙手合十撐在膝蓋上。
就像當初虎杖悠仁死亡的那一次,他也是這樣坐在長椅上看着虎杖悠仁的“屍體”。
不過今天他依然沒有戴眼罩或墨鏡。
雖然經過虎杖悠仁“死亡”,柏木真原“沒有術式”這兩件事,五條悟已經不是那麽百分百相信自己的“六眼”所獲得的所有情報了。
但他還是希望能發現什麽異常,哪怕只是一點也好。
可是,在柏木真原持續高熱時,“六眼”仍舊看不出任何問題。
頭一次地,五條悟對自己的“六眼”不再那麽自信了。
家入硝子叼着的煙上下晃了晃。
這三天裏不只是五條悟很明顯地在焦慮擔心,她也同樣如此。
甚至因為她的反轉術式可以更準确地查探到柏木真原迅速衰弱,又飛快自愈,呈波浪線起起伏伏的身體情況,她時常提心吊膽的。
雖說表面看不太出來,但事實上她的确很焦慮,連戒了好幾年的煙都重新摸出來叼着,嗅着尼古丁緩解壓力。
她沉默半晌,模模糊糊地說道:
“不知道。但信息量肯定比上次多的多。安心吧,他應該是領悟了反轉術式,會自動修複身體的。”
“……也是。”
五條悟那雙蒼藍通透的眼眸凝視着血紅一片的解刨臺,“六眼”提供的情報依然是血液和咒力沸騰,除此之外,別無異常。
真原的身體,大腦,靈魂,到底在發生什麽?
他看不到,也想不出來。
嗯?
突然,五條悟眉頭一皺,不解又驚愕地盯着解剖臺上被粘稠的血包裹的柏木真原。
消失了?!
不是從他的視野裏消失了,而是從“六眼”中消失地無影無蹤,就像是不存在于這個世界一樣!
“六眼”,擁有看透一切咒力相關的事物的能力。
能讓“六眼”看不見的,至今只有一人。
那個人叫做伏黑甚爾,原來是禪院家的人的反向天與咒縛。
是個完全沒有絲毫咒力的家夥。
但柏木真原現在的情況又有些不同。
伏黑甚爾除了六眼看不見,其實五條悟的直覺還是能感受到一點點的。
然而柏木真原的狀态卻是讓他不管是哪方面都感覺不到存在。
就像是突兀地從這個世界消失了,連存在的痕跡都沒有。
如果閉上眼睛,五條悟篤定自己只會在解剖室裏看到家入硝子和一片空氣。
沒有殺人現場似的遍地的血,沒有像是植物人一樣躺在解刨臺上一動不動的柏木真原,什麽都沒有。
五條悟看了眼似乎在發呆的家入硝子,不确定對方有沒有察覺到這點。
這時候,柏木真原又“出現”了。
五條悟左看右看還是沒能看出什麽不對,他不由暗自猜測。
難道這是真原的又一個術式覺醒了?
不,沒有術式的痕跡,更像是……詛咒?
五條悟想起他們開誠布公的那天晚上,柏木真原所說的被母親詛咒“永遠不會被加茂憲倫發現”。
難道和這個有關?
要真是這樣的話,龐大的咒力,三個生得術式,一個應該是詛咒的能力,再加上反轉術式——
要是在游戲裏,這妥妥是擁有好幾套技能的開挂神仙了吧?!
比他還嚣張的開挂玩家诶!
“到底是怎麽做到的,真是可怕啊……”五條悟喃喃自語,與之相比,他只有六眼無下限和反轉術式簡直弱爆了好嗎!
“嗯?什麽可怕?你還會害怕?”渾然不知剛才發生了什麽的家入硝子沒聽清他說什麽,摸出兩個幹淨鞋套給自己套上,然後從解刨臺上下來。
她可不想沾一腳血。
“既然柏木情況已經差不多穩定下來,我就先上去了。要是不快點回去,那群家夥估計要沖下來找人。”
這時,五條貓貓突然抽風,裝出一副被抛棄後,表面開朗,實際很傷心的表情。
委屈巴巴但我很乖我不說地偏頭抹了抹眼角不存在的瑪麗蘇七彩眼淚,聲音夾地細細柔柔的:
“硝子可真是受歡迎啊,果然還是忘了我這個高中同學了吧~大家人那麽好,硝子醬那麽優秀溫柔,連半夜都衆星拱月是應該的。不像我,每天半夜孤零零地坐在天臺吹風,只有可愛的學生們能撫慰一下我孤寂,的,小,心……”靈~~~
醒了!醒了!!
大白貓心裏貓貓上蹿下跳又尖叫,活像是産房裏的接生婆在大喊“生了生了”。
衆星拱月?大半夜被一堆半死不活的傷患狂錘校醫室大門的衆星拱月嗎?這個衆星拱月給你你要不要?
看看我的黑眼圈!反正我不想要!
五條悟的綠茶戲精行為家入硝子習以為常,可以輕松做到無視,或者當作樂子看看就得了。
但這次五條悟突然沒了聲音讓她有些疑惑。
看着五條悟直勾勾盯着自己身後的樣子,這個畫面讓家入硝子莫名有種熟悉的,似曾相識的感覺。
她似有所覺地回頭。
哦豁。還真又詐屍,不是,是醒了。
柏木真原愣愣地看着天花板,動作有些僵硬地從解刨臺上坐起來。
他身上幹涸的血塊大片大片,如牆皮一樣脫落,仿佛一個充滿藝術感的血色雕塑化假為真,褪去蟲蛻般的外殼,作為人,新生于這個世界。
從某種意義上來說,他的确宛如新生。
——
——
“加茂憲倫!!你不得好死——!”
“你,要,活下去,永遠,永遠,不能被加茂憲倫發現……”
“我可是大哥!”
“拜托你了。”
“對不起,大哥,我沒能保護好血塗……”
“宰了你!”
“……他哭了。”
“沒能保護好弟弟是我的失責。”
“大哥,你怎麽了?”
“你覺得,這能成為我眼見弟弟有危險時,不舍身相救的理由嗎?!”
“哥哥!”
“兄長!”
“脹相。”
……
“大哥。”
……
“……”
“媽媽。我知道的。一直都知道。”
灰發的少年站在回憶裏如此說着。
他前所未有的清晰地看着眼前發生的一切。
他的身邊,穿着素淨和服的秀麗女子眉目溫和,聞言棕灰色的眼眸輕動,神色慈愛,蒼白的唇瓣微張。
“是啊。你一直知道的。小真原,我的孩子,你從來都不弱小,哥哥姐姐們同樣不弱小。”
“你不用被發現,也不必再躲藏。你長大了,去做你想做的事吧。”
女子擡手,輕輕撫上少年與自己有四五分相似的臉龐,話語如一陣春風,溫暖了少年那霧霾般的深灰色眼眸。
“去吧。媽媽會一直看着你們,保護你們的。”
她笑着,黑色的發絲漸漸化為光塵。
“加油哦,小真原,還有小脹相他們。”
少年也揚着笑容,俯下身如孩童般依偎在母親的懷中。
悄無聲息地,晶瑩滾燙的淚水被漫天的光塵裹挾着卷走了。
“嗯。”
媽媽,我不會再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