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6 章 15他先是搖搖頭,……
女傭布好菜,衆人方才開始吃飯。
傅玲玲先叫女傭給莊家麟上了海鮮粥,道:“家麟才下飛機,早飯都未來得及吃,先喝點粥,不傷胃。”
莊汝連皺眉道:“他就這樣精貴?”
傅玲玲道:“兒子不是你懷胎十月,撐着一口氣,咬牙生下來的,自然不知道精貴。”
莊汝連被她嗆得沒講話。
傅玲玲是糖王傅齊和的長女,莊汝連當年在家中并非長子,能坐穩信和的頭把交椅,跟傅玲玲的聯姻在其中居功至偉。
傅玲玲又給家誠、家宜分了粥,到了莊景明,女傭過來講海鮮粥煮得不多,沒剩多少了。
傅玲玲故作怒狀,呵道:“廚房是哪個在管?一大家口人好容易同桌吃飯,都叫他敗興。總不能給景明喝鍋底煮糊的粥吧!”
莊景明聽了,放下勺子,淡淡道:“算了傅姨,我近來吃海鮮過敏,不差這一口。”
莊汝連道:“別成日在會議室坐着,周末抽空陪我去打球。”
傅玲玲正在給他舀湯,手都僵在半空。
莊家誠笑道:“人逢喜事精神爽,我瞧四弟面色都紅潤不少,是否近日有好事光臨呀。”
莊家麟近兩個月都不在港島,滿臉狐疑地望着莊景明。
傅玲玲扔了銀筷子,笑道:“你跟家麟哪裏能及景明一半,他都和宋家的小女兒拍拖呢。”
這句話一出,桌上衆人神色各異。
先是莊家誠笑道:“那我得恭喜四弟了,杭之聰明溫柔,四弟好福氣。”
莊家宜勉強笑道:“這是好事呀,怎麽都沒聽四弟講過。說起來,四弟從小都好多女生追,我還幫忙送過情書跟巧克力,只是四弟都好冷淡,傷透女孩子的心。”
莊家麟則是一言不發,只瞧着莊汝連的反應,他終于知道為何一向對莊景明冷冷淡淡的父親,今日仿似換了一個人,竟然當着母親的面,對他明目張膽地關心起來。
莊景明笑道:“我同杭之只是互相有好感,将來怎樣還未可知,有好消息一定同大家講。”
這番話顯得客套疏離,但莊景明在宅子裏一向如此。
只是此時這樣的客套,在莊家麟眼裏,不知怎麽就帶了一股子得意與傲慢。
莊汝連拿餐巾拭了嘴角,對莊景明道:“過會來書房找我。”
說罷,便下了桌子,留下衆人各懷心思,捱過了這頓飯。
—-
書房。
莊汝連望着站在自己面前的小兒子,突然想起第一次見他的情形。
羅燕菲在一個冬夜裏死去,死得并不體面。但她始終記得自己有一個沉默寡言的兒子,也明白兒子跟着自己,一生都會在污泥裏,看不見盼頭。
因此她撥通了那個爛熟于心的電話。
這亦是她人生最後一通電話。
上天垂憐,莊汝連沒換號碼,也沒掐斷陌生來電。
她捱着最後一口氣,将年幼的兒子托付給莊汝連——他曾給自己帶來快樂歡愉,又狠心離去——才閉了眼,安心同這個苦寒的世界告了別。
管家第二天便領着小男孩站在客廳裏。
羅燕菲講,他生日是一九七六年九月二十號,那麽他今年已經七歲。
可他的個頭都還沒管家五歲的小女兒高,四肢都瘦瘦小小,一副營養不良的樣子,神情也是蔫蔫的,不似家麟、家誠那樣生動。
莊汝連問他在哪間學校念書。
他先是搖搖頭,後又怯怯道:“舅舅講明年秋天再送我念書。”
彼時的莊景明,幼小、怯懦,二十年過去,他站在面前,已經比自己高了大半個頭,卻仍是沉默的。
一切似乎都起了變化,卻似乎又沒怎麽改變。
—-
莊汝連先是問道:“你在環亞衛視工作多久了?”
莊景明答道:“快兩年了。”
莊汝連點頭,道:“我上周同Thomas吃飯,聽講你表現不錯。當初你在北美念書,未畢業就被我叫回來,進衛視工作。因為當時實在缺人手,希望你能出一份力。”
“我想你始終是我的兒子,将來亦要獨當一面,先在衛視鍛煉一番,也是好的。”
莊景明笑道:“無論怎樣,我都會聽從父親的建議。”
莊汝連道:“如今都過去兩年,你也應該進總部了。下周你去報到,先找Charles,具體事項聽他安排。”
莊景明點頭。
莊汝連又道:“我記得杭之是冬天過生日,她現在放假返港,你同她拍拖,不能讓女孩子傷心。”
他笑道:“我在馬尼拉有一座私人島嶼,不如去島上游玩?我叫人安排。”
莊景明笑道:“多謝您關心,不過杭之她都同我講過,過生日簡簡單單就好。”
莊汝連點頭,道:“既然如此,我就不插手你們年輕人的事。”
他又看着小兒子笑道:“阿明,你比家麟、家誠、家宜都聽話,是叫我省心的一個,好好做事,老豆不會虧待你。”
莊景明笑道:“兒子替父親分憂是分內之事,最要緊是父親身體健康、心情愉快。”
莊汝連拍了拍他的肩膀。
—-
西貢清水灣。
一陣翻雲覆雨後,露西躺在莊家麟臂彎裏,食指細細描摹着他的臉頰。
“今天都弄疼我了,怎麽,心情不好?”
莊家麟捉住她作亂的手,笑道:“這不是長久都見不到你的人影,叫我想得緊。”
露西嗤笑一聲,道:“鬼話連篇的,誰信。”
莊家麟笑道:“怎麽就鬼話連篇了?我們家上上下下,就我最實誠,有什麽講什麽,從不扯謊。”
露西笑道:“是麽,那你豈不是艱難的很,底下幾個弟弟妹妹都那樣精明。”
莊家麟仍是笑道:“阿哥們再有手段,也得看老皇帝的意思。”
露西親親他的下巴,笑道:“看來你這位東宮太子,能得老皇帝中意,位子坐得穩得不得了。”
莊家麟冷哼道:“那是自然,我都是老豆手把手教養長大,不比那些放養的。”
其實他心裏很是不舒服。周末家中聚餐,莊汝連明顯都對莊景明和顏悅色許多,只因為莊景明攀上宋家的小女兒。
莊家麟感到不屑。他的母親傅玲玲是糖王的女兒,這令他有強大的母族去依仗,故而對于出賣婚姻來尋求商業結盟的行為,他從來都是瞧不起。
露西笑道:“你是最厲害。不過我在電視臺,聽講Alex最近在同宋氏千金拍拖,風頭無兩吶。”
莊家麟皺起眉頭。
他從小就讨厭莊景明,因為莊景明很會讨人喜歡,像陰溝裏爬出來的髒東西,拼命想融入不屬于他的世界。
莊景明總是裝可憐,連詩穎都被他騙到,将自己送她的朱古力,偷偷分給他吃。
那是父親去歐洲考察回來時,送給自己跟家誠、家宜的禮物,他都舍不得吃,拿去讨好詩穎,結果都進了莊景明的肚子裏。
他氣得當即向母親傅玲玲告狀,講莊景明手腳不幹淨,偷吃他的朱古力。
母親自然是站在自己一邊的,問了莊景明,他也不辯解,那副鐵骨铮铮的樣子,真叫人看不順眼。
父親不在家,母親也不好做些什麽,只把莊景明鎖進地窖裏,關了幾天。
沒過多久,莊景明便被父親送進渣甸山的嫲嫲家裏了。
他心裏痛快極了。
他恨莊景明,更是因為這個人的存在,是父親不忠的證明,都令自己深愛的母親傅玲玲得了抑郁症。
他永遠都記得一九九零年的夏天,他放暑假回家,白天母親帶着他跟家誠、家宜出海,玩到筋疲力盡返家。
那時他正在長身體,半夜餓得慌,下樓進廚房煮牛奶喝,路過二樓主卧時,門敞着,他便鬼使神差地望了一眼。
夜風嗚嗚地吹,窗簾像是戲臺的幕布,陡然被風刮開,陽臺上母親的身影像是下一秒就要跌落。
他魂都飛掉,踉跄着撲過去,一把抱住傅玲玲,眼淚洶湧。
他在寄宿學校念書,課業緊張,小半年未回家,竟不知母親都有重度抑郁。
那一夜起,他深深地恨上莊景明,跟那個慣會勾引有婦之夫的三級片女郎。
—-
露西打量着莊家麟的神色,一雙白玉似的胳膊纏上他,輕撫着他的腰側,嬌笑道:“怎麽辦,不如你也去找一位千金,別成日裏同我鬼混了,叫你老豆知道,太子寶座都坐不穩的。”
莊家麟又想起飯桌上父親對莊景明那股子維護勁,陰恻恻道:“拍拖而已,哪裏就能叫他莊景明稱心如意。”
露西笑道:“你這是心裏有主意了?”
莊家麟忽而翻身按住她,咬住她的下唇,邊笑道:“你就等着瞧好戲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