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0 章 VIP (10)
,關思羽的從政道路走得沒有想象中順暢。雖然現在不像以前,動不動就拿出身說事兒,但是,有些崗位和部門還是很看重這些東西,他這樣的“家世”在很多時候是阻礙,而非助力。
褚未染對他的信任不同一般,跟在他身邊,關思羽才有機會經手很多重大事件。這樣的機會對一個有志于官場的年輕人而言,意義重大。如果單憑他個人的努力,怕是沒有個十年八年都不大可能。
褚家在官場的影響力可見一斑。
至于沈醉想問的,做秘書有沒有委屈?關思羽再扯了扯嘴角,挑眉看向沈醉,“沈律師不也是沒有繼承父母的衣缽,而是跑去做了律師?”
沈醉笑微微的表情一窒,沒想到關思羽一腳就把皮球給她踢了回來。是啊,她覺得關思羽一身本領不去黑道上叱咤風雲,反而窩在辦公室裏給人家當秘書這事兒,實在有些屈才,也不符合一個黑道世家繼承人的定位。
可是,在旁人看來,她這個知名法官和資深警探的女兒不留在父母身邊當個手到擒來的警察或者法官,不也同樣有點兒不着調麽?
“這不一樣……”沈醉皺了皺眉,律師也一樣能維護正義,基本上,她跟父母大人也算得上是同行,可沒有他反骨得那麽徹底。
沈醉擡頭看看關思羽,有點小郁悶。
剛到山城時她喜歡跟關思羽擡杠,逗他說話,生性懶得多言的關秘書總是被她煩到無可奈何,還要褚未染來救場。
沈醉一直以為,關秘書惜字如金是因為他不善言辭,沒想到,他也可以這麽滴水不漏的與人你來我往,絲毫不遜于褚未染的口若懸河。
“關秘書,就算你跟褚家有些淵源,也不至于這麽凡事親歷親為,你就不怕過多借助家族過去的勢力,會給關家帶來新的麻煩?”
沈醉用手支着臉頰,靠在椅子的扶手上,饒有興致的等待關思羽的回答。腦子裏浮想起第一次見到他和褚未染相處時的默契,兩個性格、個性、習慣都完全不同的人,也能那麽無間的配合,很不幸的讓她産生了不太主流的聯想。
哪怕現在她知道了這兩人之間的家族淵源,也不太能理解關思羽死心塌地的理由。
關思羽有點好笑的看着沈醉一臉認真的表情,隐隐猜到了些什麽。說到襄助阿染,關思羽莞爾,沈醉大概知道了關家跟褚家的關系,只是,她并不清楚他跟褚未染之間的交情。
有些事褚未染不講,他也不想解釋,索性,讓她去誤會好了,反正最後頭疼的也是阿染那家夥!于是,整日冰山壓頂的關秘書,破天荒的在沈醉面前打破一貫的堅持,對沈醉揚起一個真正意義上的笑容,雲破日出。
關思羽起身,去門口幫沈醉把杯裏的水續滿,再遞回給她。看着她略微吃驚的眼神,關思羽的眼底緩緩盈滿了笑意,幹脆側身靠在了辦公桌旁,慢條斯理的開口,
“沈律師,你不是也和我一樣留在了褚書記身邊,且,甘之如饴?”
他曉得沈醉和褚未染之間的“謊言”,也看得出褚未染對她動了心,更知道,沈醉背後的顧家會給褚未染未來的追求之路設置多少麻煩。
當然,對這些他不會發表太多看法,既然是他們的私事,豈讓他們自個兒折騰去吧!
至于沈醉平日對他表現出的好奇,關思羽也沒當回事兒,用不着他着急,自然會有人看不下去的。
不過,既然沈醉今天問到這兒,作為阿染的朋友和助手,關思羽覺得他有責任澄清些東西,雖然他更願意看見褚未染焦頭爛額的樣子。
“你放心,任何時候,我都不會是你的敵人。”當然,也包括情敵……
習慣了法庭上唇槍舌劍指東說西的辯論,關思羽這點弦外之音當然瞞不過沈醉。只不過,被冷冰冰的關秘書調侃,感覺還真有點特別。
“這次調查的結論如何?”沈醉輕咳一聲,轉移了話題。避重就輕一向是律師的拿手好戲,既然在別的地方讨不到便宜,幹脆換一個再來。
她拿到的那份簡短的報告裏,只提到了幾個有針對性的線索,大多數是相關人員的口述,基本談不上證據,更不用說對嫌疑人定罪。弄不好,連公訴都有困難。
關思羽略皺了皺眉,他當然知道現在掌握的線索根本動不了對方分毫,所以褚未染才讓他配合沈醉,從立案定罪的角度重新整理線索,對準重點部分精确打擊,而且要毀滅性的打擊,任何反撲的餘地都不能留下!
這樣的要求談何容易?更何況,對方還是當地舉足輕重的人物,牽連和影響甚廣。
關思羽頓了頓,冷笑,“如你所見,地方首富的影響力果然非同凡響,我這一趟,根本連找到一個肯開口的人都困難。”
那些熟知當年內情的人,大部分都跟着一起雞犬升天了。一個人,一旦有了經濟實力和社會地位,難免會顧慮重重,更何況,當年的事情他們也有份參與,揪出一個等于揪出了他們所有人,哪個肯說、哪個敢說?
少數被遺漏的、仍在社會底層掙紮的人,倒是給了他一個突破的機會,可惜,懾于對手的強大和威懾,敢開口說話的也不多。
沈醉擰眉,尋找突破口總是很困難,尤其當你面對一個強大的對手,而且這個對手還有意的隐藏和掩蓋當年的事實。
“關秘書,要不要試試‘回溯’?”沉吟片刻後,沈醉的杏眼重新亮起來。法律上對原告有訴訟時效的限制,但是對公訴人來說,并沒有嚴格界定。許多沉冤昭雪的年頭早就超過了一般意義上的時效範圍。
“怎麽回溯?”關思羽輕聲問,“我找過當年的那些人,可是,你也看見了,效果不算太好。”
每一個成功的資本家背後,都有一段充滿血腥的原始積累的階段。山城這些所謂的“成功商人”幾乎每個人都有一段見不得光的發家史。
這對沈醉他們來說,絕對是一個可以利用的機會。當時的所謂首富,還只是一個普通的混混,在那個時候絕對沒有掩蓋證據的能力和精力。人只有擺脫了蒙昧無知,才知道□是羞恥的,他們只有在套上各種光環之後,才會認為過去的經歷是應該被隐藏的。
“我們可以利用他們過去的疏漏和無力顧及,找到對我們有利的證據。”沈醉的手指一圈圈的摸索着杯沿,語速低緩,“過去的罪證可能沒有現在的重大,但是确鑿,我們必須在确保他們被定罪的前提下,讓他們罪有應得。”
關思羽沉默一會兒,點頭,“放心,找人的本事我還有,這些人,就是掘地三尺,我也會挖出來。”
那些沒有跟着“得道”的人,恰恰是他們的機會!
作者有話要說:【女冠子】
昨夜夜半,枕上分明夢見,語多時。依舊桃花面,頻低柳葉眉。
半羞還半喜,欲去又依依。覺來知是夢,不勝悲。
——韋莊
【月中行】
褚未染早說過關秘書天資聰穎,沈醉只與他讨論了半天的案情,已經深深感受到了天才的可怕。
經過這幾年的歷練,沈醉自認為洞察力還算不錯,那麽多難解的案子都給她攻克下來,一個山城而已,又能有多少高深的手段?何況,她這些日子跟着褚未染和秦師兄多聽多看,也對那些事情有些了解。
可是,當她聽完了關思羽的講述,才發現自己坐井觀天了。
許多在她看來難以理解的事情,到了關思羽哪兒,不管多麽複雜曲折的彎彎繞繞,統統都變成了直線一般簡單。這個人跟那個人,這件事跟那件事,要麽有關、要麽無關,管他七拐八繞了多少個障眼法,在關思羽面前就好像到了X光機底下,一切都無所遁形。
沈醉對關秘書的崇敬之情如滔滔江水奔流不息,就差拉着他的手大叫“知我者關公也”!相比之下,關思羽就淡定多了,對沈醉時時睜大的眼睛視而不見。
兩個思路近似的人碰到一起,事情變得容易許多。很快,褚未染劃下來的“重點”被他們兩個一步步的推敲、細化,最後變成了一份條理分明的行事時間表,當然,執行人是關思羽。
關秘書的行動力一貫超強,計劃确定了,接下來就是執行。不過,他的迅速消失倒讓沈醉有點無所适從,覺得自己有點無處可去的尴尬。
原因麽,也簡單。
褚未染那裏她不想去。雖然那天他突然表白後,沒有進一步的逼迫行動,但是沈醉總覺得見了面別扭。唉,感情的事說起來容易,做起來麽……她還真有點露怯了。
再說秦師兄,他現在可比美國總統還忙!據說正在部署一次秘密的抓捕行動,抓捕對象嚴格保密,不到行動當天恐怕沒幾個人知道。
至于她的公寓,沈醉也盡量避免太早回去。
安小慧被秦師兄請去協助調查了,作為與“紅樓”有關的重要人證,安小慧得到了周到的“保護”,白天她周圍都有便衣在身邊暗中監護。晚上仍是自由時間,小慧姑娘仍然體貼的幫沈醉準備好色香味俱佳的晚餐,只不過沈醉吃在嘴裏,卻品不出從前的美味了。
人總是在失去的時候才知道幸福的珍貴,沈醉在無處可去的時候才發現——原來顧吾也可以很可愛。
可惜,可愛的顧吾如今也很忙。
顧世臨走時交待的事情已經讓他忙到腳打後腦勺,像個陀螺一樣,忙得連找沈醉抱怨的時間都沒有。
這天中午,沈醉好不容易在顧吾的辦公室裏把人逮到。秘書不在座位上,沈醉直接推門進去,裏面的光線有些昏暗,沒辦法,這座城市把大部分的時間都用來陰雨綿綿了,以至于豔陽高照的日子比金子還珍貴。
隔着寬大的辦公桌,沈醉略略一打量着那個電腦前的家夥,忍不住低呼,“小五!你、你怎麽搞成這副模樣?”
只見自诩風流倜傥、一表人才的顧氏副總,顧吾,如今一副胡子拉碴的邋遢樣,眼底是堪比國寶的大黑眼圈,兩只眼睛倒是炯炯有神的盯着屏幕眨都不眨一下,整個人表現出一股超乎尋常的亢奮!
這哪兒還是不久前那個神秘兮兮來“告密”的阿吾呵!
沈醉二話不說立刻扭頭去找顧吾的秘書。顧吾的秘書跟着他也有幾年的時間,沈醉也熟。這會兒剛從外邊回來,見着沈醉就像見到親人似的,拉着她就開始訴苦,“沈小姐,你不知道啊,副總這些天跟打了雞血似的,沒日沒夜的工作,我怎麽勸都不聽啊……”
小秘書更郁悶!老板加班,秘書倒黴。就算老板沒要求他陪同,可也不好走得太早吧?何況,即使先回去了,顧吾一個電話追過來,他也甭想着舒坦。幾次三番折騰來折騰去的,還不如就留下陪着呢。
所以這些日子下來,不光顧吾辛苦,小秘書也跟着“骨感”了好多!
沈醉一邊安撫喋喋不休的秘書,一邊皺眉。往常顧吾也加班,有案子的時候也忙得昏天黑地,可再怎麽投入也沒把自己搞成這副模樣過!大概這一次顧世壓榨得有夠徹底,顧吾怕是連渣滓都剩不下了……
半小時後,沈醉重新站在顧吾面前,他還保持着剛才的姿勢,雙眼直視前方,對沈醉的來去無知無覺。
沈醉突然眼睛有點泛酸,雖然她從小就喜歡欺負顧吾,可是看見這般憔悴的堂弟還是有點心疼的。“小五……”
顧吾的臉在顯示器的熒光襯映下泛着灰暗,很像網游裏的邪惡boss,這會兒聽見沈醉同他講話,也只是眼皮動了動,眼珠往她的方向一掃,喉嚨裏發出幾個嘶啞不清的音節,似乎在叫“阿醉”。
“是不是大哥又逼你了?要不,我去幫你求個情……”沈醉心裏禁不住一陣埋怨,顧世也真夠狠心,不管怎麽說也是血肉相連的親兄弟,又不是資本家壓榨長工,犯得着下這麽重的狠手麽!
以往為了激發顧吾的工作激情,顧世也會故意給他增加些壓力,可哪一次也沒有這次這麽徹底……
沈醉這邊義憤填膺的替顧吾鳴不平,當事人可一點兒沒領情。顧吾直到把要看的東西看完,才扭過頭來搭理站了大半天的沈醉。“表姐,你來啦——”
大概很久沒開口,顧吾的嗓音聽起來幹澀低啞,好像摻雜着幹旱很久的沙子,跟以前相差甚遠。要不是沈醉站在他面前看着他開的口,根本聽不出來這是顧吾在講話。
顧吾還是顧吾,聲音雖然變化了,個性卻依然在。他和沈醉年紀相仿,從來都是直接叫“阿醉”或者“小醉”,有時甚至直呼其名,很少會按規矩叫她表姐。不過每一次顧吾叫沈醉“表姐”的時候,都意味着同一件事——有事相求。
這次也不例外。
沈醉最近這段時間有點草木皆兵。也不能怪她太敏感,褚未染這個人,最擅長的就是把陰謀詭計摻和在溫和無害的笑容裏,就像小時候家長騙孩子吃藥,總是會把藥片裹在零食或者點心裏,讓你不注意的時候吞下去。
盡管在那晚以後,褚未染在沒有過分的表示,依舊處處表現得彬彬有禮。但沈醉總感覺他就是一披着花頭巾的“狼外婆”,絕對沒安好心!每次跟他單獨面對時都覺得渾身不自在,尤其對這種假裝軟弱博取同情的伎倆十分感冒。
這會兒聽見顧吾忽然這麽放軟了嗓子叫她,立刻小心翼翼退了半步,警惕的看着他,“你想幹嘛?”
顧吾站起身,大概是看了太長時間的電腦,四肢的血流不暢,一時起得猛了,竟有些站立不穩。他右手搭在桌邊,擡頭看了一眼沈醉,直奔主題,“姐,這周末有空不?山城分公司的開幕典禮,要不要來看熱鬧?”
“什麽熱鬧?”沈醉皺眉,仔細觀察顧吾的表情,這小子,不是走火入魔了吧?山城眼下這通亂,哪來的熱鬧看?
“唔,看看那些稱霸一方的小諸侯是怎麽被顧氏、一舉殲滅的!”顧吾右臂揚起,擺出一個手起刀落的動作,眼神狠辣,渾身的頹廢氣質立即得到了“升華”,變得意氣風發起來。眉目間的神情隐隐有些顧世當年的風采!
沈醉沒理會顧吾的雄心勃勃,聽後只撇了撇嘴,興趣缺缺的擺擺手,“算了吧,那種假裝木偶的地方我還是不去的好。”
顧氏每年新的業務不斷,這樣的分公司少說也要開上幾個,酒會不過是造勢而已,哪兒用得着興師動衆勞動她的大駕?
再說了,眼下她的心情實在亂得很,可沒空湊熱鬧。
“阿醉,這次可不一樣,肯定有你感興趣的東西,我保證!”顧吾得意的賣起了關子,“依我看,這次你還非去不可呢!”
沈醉挑眉,“有什麽事是我非去不可的?”
“不光是你,還有你們家褚書記,都是我的座上賓!”顧吾低着頭在辦公室轉悠了幾圈,有點魂不守舍。轉身去側面的吧臺鼓搗出一杯熱熱濃濃的咖啡,咕咚咕咚灌了幾口,整個兒人這才顯得精神了些。
沈醉一看忍不住搖頭嘆氣,看他的模樣就知道,這些日子大概就是賴此為生了。這小子!
沈醉扔下顧吾,出去跟秘書囑咐了幾句,回來看見顧吾還端着空掉的馬克杯往嘴裏倒。是可忍孰不可忍!她走上前狠狠砸了顧吾腦袋一記,劈手奪下馬克杯,直接扔進垃了圾桶。
顧吾只顧着盤算酒會上的算計,根本沒注意沈醉的動作,手上一空,這才回神。眼看着陪伴了多日的親密夥伴就這麽“陣亡”了,不禁痛呼失聲。
“沈醉!”
“小五!”顧吾的喊聲被沈醉更加中氣十足的怒吼蓋過,緊跟着是一串訓斥,“你想變幹屍麽?直說就好了,犯不着去糟蹋東西!”
顧吾被她罵得無言以對……什麽叫“糟蹋東西”?難道他喝點咖啡就是糟蹋東西了?
沈醉眯起眼睛,狠狠的瞪顧吾,環顧一圈堆得到處都是的文件、合同和報表,恨恨咬牙,“小五!一個分公司開張而已,值得你這麽拼命?”
眼看顧吾想辯解,又惡狠狠補充了一句,“別跟我拿老大說事兒,如果不是你自己樂意,誰能逼得到你頭上?”
當年連顧老爺子的話都不管用,只要他顧吾沒看上眼的,誰來都是一樣的回答,“不幹!”
顧吾垂着頭,咂吧咂吧嘴,半晌沒吭氣兒。沒錯,他這回這麽賣力,的确另有目的。不然只憑老大一句話,還不至于讓他這麽拼命。
權衡再三,顧吾決定還是先“屈打成招”吧……不然,等惹沈醉動了真氣,還真夠他喝一壺的。
遠的不說,單是褚未染那一關他就有點犯憷。
顧世臨走時交待他,“要好好聽褚書記安排”!這一句話,等于是把顧氏的這間分公司交在了褚未染手裏,包括他這個新鮮出爐的“總經理”。
顧吾不清楚褚未染和顧世之間達成了什麽“協議”,至少在一段時間內,他這個名義上的總經理等于是攥在褚未染手裏的一顆籌碼,而且是顧氏拱手相送的。何去何從,全憑褚未染的一句話。
所以……顧吾揉揉額頭,姓褚的家夥擺明了對沈醉心懷不軌,而且,一定是和顧世達成了某種共識,不然,老大不會對觊觎沈醉的人不聞不問。
唉,提起這個他就心酸,顧老大寧可跟個外人合作,也不肯對他透露一星半點,山城這趟渾水,他趟的可是不明不白……
“到底怎麽回事兒?”遲遲得不到顧吾的答複,沈醉不耐的追問,顧家人一個比一個心思重,雖然她知道肯定沒人害她,但是也着實讨厭這種處處被蒙在鼓裏的感覺。
“呃,那個……”顧吾眨眨眼,哼唧幾聲,“老大說、把這件事辦好了、就帶着他的秘書小姐回家來……”
沈醉一愣,秘書小姐?略略思忖一下,噢——原來是顧世上次提起的李家小四兒的‘同居人’。
可是——
“你個、笨、蛋!”沈醉手起指落,狠狠給了顧吾一個爆栗,一點都沒留情。笨到這份兒上,簡直給她丢人!虧他還被她從小欺負大的,這點兒事都拎不清?
沈醉咬牙,“不過是老大的秘書而已,又不是FBI的秘書,你還怕見不着?真要想見,找Marry就解決問題,犯得着跟這兒拼死拼活嗎?”
天底下竟然還有這麽笨的蛋?居然還是她表弟?
顧吾被沈醉的爆栗砸得一臉恍惚,晃晃腦袋,漸漸的開始懊惱起來。顧老大跟他提出這個條件時他可沒想那麽多,只是實在對那位秘書小姐好奇,鑒于顧世之前表現出的強硬态度,他為了不給顧世反悔的機會,咬牙應承了下來。
沒想到,又被那只狐貍給忽悠了!
沈醉說得沒錯,既然是顧世的秘書,怎麽會沒有機會見面?實在不行,請Marry發幾張照片來也就是了,自己還真是笨吶!
“嘿嘿……”顧吾讪笑,顧家人四兩撥千斤的功夫練得相當到家。顧吾在片刻的尴尬後,開始給自己找辄。
他一邊耙一耙亂糟糟的頭發,一邊嘿嘿笑,“阿醉,你怎麽不早說?害我白白拼命這麽久!”
沈醉白他一眼,冷哼,“你個榆木腦袋!”
顧吾培起笑臉,呵呵直笑,“是,我魚目混珠!”
這是他們兒時常挂在嘴邊的玩笑,沈醉聽了,再也扳不起臉。只好斜他一眼,不再提起。
顧吾把眼神一轉,有點不服氣,“阿醉,我們倆五十步笑百步,彼此彼此。”
“誰跟你彼此?”沈醉瞪眼。
“怎麽,你來找我難道不是因為請進家裏的‘田螺姑娘’惹事了?”顧吾挑眉竊笑,雖然他這幾天忙得天昏地暗,該關心的人和事可是一件也逃不過他的耳目!
沈醉嘴角挂住的笑容僵了僵,随即擺出一副寧死不屈的架勢,嘴硬道,“你、你才惹事了呢!”
顧吾哈哈一笑,“得啦!”避開沈醉氣鼓鼓的拳頭,側身倒在沙發上,把自己擺成一個最符合懶人原則的姿勢,懶洋洋的笑谑,“你那小心眼兒我還不知道?小時候撿回家一只病貓,害得爺爺的大白也被傳染了,結果,沒人怪你,你倒自己哭了好幾天……”
擡頭看看沈醉的臉,顧吾搖頭,“我就不信那個安小慧惹出的麻煩,你一點都沒當回事兒?”
沈醉也看了他一眼,咬咬牙,不吭氣。
顧吾嘆氣,“傻丫頭,你從小兒就喜歡把責任大包大攬,也不管該不該你管,全扛自己肩上……一個女孩子,那麽理智幹什麽?當我們這幾個兄弟是擺設啊?”
真是的,有個這麽強悍的妹妹,讓他們這幫兄弟多沒成就感?
“阿吾——”沈醉別起臉,扁了扁嘴,開口時已經帶上了濃濃的鼻音。
“好吧、好吧,我不說了還不成?”顧吾一見,立刻高舉雙手作投降狀。好家夥!別看這姑娘平時精明伶俐的樣兒,別扭起來可比誰都難搞!真不知道褚未染看上她哪兒了?
想到這,顧吾偷偷的咧開嘴,幸災樂禍得不亦樂乎——攤上沈醉,絕對夠褚未染以後喝一壺的,哈哈!
【風蝶令】
顧氏來勢洶洶,分公司的揭幕酒會而已,卻辦得隆重異常。不但傳說中與顧氏往來甚密的褚書記大駕光臨,山城一衆同行也悉數到場,一反諸侯割據毫不理會周天子的局面。
沈醉被顧吾強拉半拽,跟着褚未染一同出席。衣香鬓影之間免不了又是一番口不對心的寒暄和恭維。
直到一抹窈窕側影躍入眼簾,沈醉不得不承認,“大嘴巴”顧吾的保證偶爾也有兌現的時候。
顧氏晚宴,果真有沈醉感興趣的……人。确切地說,是那個人對沈醉感興趣才對。
林奕岚延續了她一貫華麗的衣着風格,在一群西服正裝的男士中間,顯得耀眼奪目。林大小姐顧盼之間顯得神采飛揚,看起來這段時間過得蠻順意。
沈醉在不經意間與她四目相對時,大大感慨了一回“遇人不淑”。一次戀愛而已,竟然與前男友的姐姐糾纏不清,說出去大概都沒人信呢。
褚未染敏銳的覺察到沈醉的不對勁,側頭看了她一眼,“怎麽?”沈醉搖搖頭,手臂挽在褚未染身側,帶着他往另一個方向側過身去。
身形輾轉間,褚未染已經看見了正瞄着他們的林奕岚。濃眉蹙了蹙,手臂緊了緊,帶着沈醉往顧吾那邊走去。
顧吾這會兒正愁着□乏術,見了他們倆過來,簡直像是看見了救星,拉着褚未染就不肯放手,一個勁兒的嘟囔,“唉呀,姐夫你可算來了,趕緊的,幫我應付應付這幾個老狐貍!”
由于各方的原因,促成了山城地産業的獨特局面——全國性的地産大鱷在山城遇冷,反而是本地的地産商如魚得水,短短幾年便蓬勃發展的現況。
雖然有褚未染這座“虛拟”靠山,顧氏分公司在山城的日子也遠遠稱不上順風順水。山城幾家知名地産公司的老板一起過來祝賀,表面上是給顧氏面子,可暗地裏藏的什麽禍心有誰知道?
應付這幫老油子們,顧吾的手段遠沒有顧世那麽老到,一番你來我往之後,顧吾已經有點招架不住了。褚未染的出現很快解了顧吾的燃眉之急。所謂民不與官鬥,褚未染市委書記的身份擺在那兒,談話的氣氛立刻變得和風細雨起來,“和諧”得很。
沈醉站在褚未染身後,得體的擺出标準的酒會笑容。
酒會這種地方,明明每個人都帶着面具來的,偏要擺出發自內心的真誠模樣,虛假得讓人起雞皮疙瘩!
沈醉的笑容可不是随便誰都能拿捏準确的,這可是她苦練多年的成果,既不會讓自己太辛苦,又能讓對方感覺出自真心。那幾年跟着顧老爺子和顧世出席各種酒會,沈醉憑得就是這手“笑功”才輕松過關!
有熟人的地方就有招呼。
沈醉在山城頂着褚未染女友的頭銜招搖過市了這麽久,就算她記不得別人,總有人會記得她。何況,這次的熟人還是她曾經的老板之一?
新城的董事長傅強隔着幾個人的距離就熱情的招呼沈醉。因為與傅明媚的交往,沈醉對這個微微有些發福的老者印象不錯,傅強給人的感覺就像隔壁老伯,沒一點架子。盡管知道他和氣的笑容背後難掩罪惡,卻也難以冷淡待之。
“傅董。”沈醉乖巧的一笑,點頭招呼之後,把話語權交給身邊的褚未染。
傅強當然明白,招呼沈醉不過是為了拉近距離,目的達到了,自然就把注意力轉向重點人物。“褚書記百忙當中也來了,顧氏的面子不小啊!”
顧氏這次以黑馬之姿殺進城東開發區的招标工程,可以說攪亂了一鍋粥,完全打亂了他們的預期。
招标工程的延期,也讓他和同行的心跟着山城越來越緊張的局勢一起,揪了起來。
新城對開發區的工程可謂勢在必得,甚至從正在進行的幾個項目中抽調了資金,為的就是拿下這塊肥肉。按照他和天江的計劃,這次是他們進入商業地産最好的機會,沒曾想,沒想到半路殺出個程咬金——被顧氏攪黃了。
秦澍葆不久前的雷霆手段把他和江義山苦心經營的“官家靠山”損毀殆盡,忙不疊的把容易被捉到把柄的生意全給停了下來。
那之後褚未染的所作所為卻讓他們疑慮叢生,究竟他們有沒有掌握什麽證據?緊張了一段時間後,他手裏的生意絲毫未損。雖然江義山讓他盡量還是收斂些,傅強卻沒再當回事。直到顧氏突然在山城發力,宣布全面進軍山城的商業地産,至于住宅,看眼前這架式,大概也不會太遠。
褚未染微微一笑,舉了舉酒杯,朝顧吾一努嘴,“那也是看在顧氏對山城經濟發展的貢獻上,于情于理,我都不得不來呀!”
顧吾也向着傅強舉杯,“我對本地情況不熟悉,以後還要請傅董多多關照!”傅強也舉杯致意,展開笑容回答,“哪裏,顧總年輕有為,将來必有一番作為!”
随後也對褚未染點點頭,笑容和藹,“後生可畏,如今可是你們年輕人的天下!我們這幫老頭子都該回家抱孫子啦,哈哈!”
周圍的幾位老總也跟着笑起來,新城在本地的影響力他們最清楚,雖然眼下前景不明朗,但百足之蟲死而不僵,他們還要仰人鼻息過活,自然要附會的。
傅強笑着把目光定在沈醉身上,神色莫測。他早就知道沈醉和褚未染的關系,當初安排她到新城頂缺,也是存了結交之意,不過沈醉後來很快離開,褚未染也沒有深交的意思,這件事也就放下了。
今天臨來之前,他得到消息,這個沈醉竟然與顧氏頗有淵源!雖然不知道她與顧家人有什麽關系,但依報告的人所說,顧吾對她似乎頗為看重,顧世與褚未染之間的接觸可能也是由她促成。
傅強老謀深算的模樣落在沈醉的眼裏,讓她不寒而栗。自從她看見林奕岚之後,心裏一直有種不踏實的感覺,總覺得會有什麽意外發生。
沈醉略為低頭避開了傅強探究的目光,轉念之間,就聽見傅強又朝她身後的方向招呼起來,“小林!”
沈醉下意識的轉頭,卻什麽也沒看見。褚未染站在她身前,恰好遮住她的視線。
傅強的目光掃過沈醉,滿含深意的與褚未染對上。
褚未染不動如山,臉上的笑容堪稱完美。傅強一愣,随即調轉身體,招呼着身旁的褚未染和顧吾,熱情的介紹起來人。
“褚書記還沒見過小林吧?他就是天江地産的副總,林奕铳。這兩年可沒少從新城嘴裏奪食,哈哈。”
話裏話外以過來者自居,他還真的把這兒當成自家客廳了!
傅強轉頭給剛到的林奕铳介紹,“小林吶,這位是褚書記。你前段時間不在山城,錯過了不少精彩場面呀!”
褚未染和林奕铳握手,兩人的氣度和外形均在伯仲之間,彬彬有禮的站在一起寒暄着,令人賞心悅目。
傅強還不忘把顧吾拉進來,“褚書記旁邊的就是顧總,鼎鼎大名的顧氏負責人!”又擺出慈祥長者的模樣,“我就說後生可畏嘛!以後可就是你們的天下啦!你們幾個年輕人多結識結識,以後也好……”
話說到這裏,像是突然想起來什麽,傅強拍拍林奕铳的肩膀,指着沈醉的方向笑眯眯的說,“差點忘了,這位是沈律師,褚書記的紅顏知己!以前在新城工作過一段時間,聽明媚說你們還是校友?可算得上是有緣人啦!”
此話一出,滿座皆驚。
沈醉被連傅強在內的若幹人等一陣猛瞧,再完美的笑容也開始皲裂。
傅強的笑容如他胖胖的身材一般敦實,眼神卻像探照燈似的在幾個人身上來回打轉。顯然,他對沈醉與林奕铳的過往有所耳聞,也對她與顧家的關系感到好奇。
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