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5 章 濁水
濁水
“哎喲……”
楚淩禦扶着腰勉強站起身,手肘撐着書架靠了好一會兒才算清醒幾分。本想着往那椅子坐坐,歇一歇,可當他不小心一用力,竟意外把那陳舊的書架給推倒了。
一時間啪啪幾聲,書架上的書散落一地,一片狼藉。更有甚者,掉在了被踢翻的桶邊,書都被水浸濕了。
他頓時感到晴天霹靂,想用法力使之複原卻礙于法力不足加上身體虛弱,此時就連一個普普通通的凡人都比不上,若是比那卧病在床的病人可能還尚有餘地。
“沒事,只要在人來前整理好就行,沒人會知……”
“吼!你怎麽回事?!”
楚淩禦剛準備安慰自己一番,也不知是老天故意為之還是他就是這麽倒黴,小覓偏偏出現在門口,一進來就看見了此番狼藉的景象。
楚淩禦咬咬牙,尴尬道:“不小心摔倒了,把書架推了。”
小覓邊跳着繞開地上的書邊責備道:“毛手毛腳,看你剛才在井邊就魂不守舍的,一準猜到你會壞事。老爺讓我來取東西,被你弄成這樣,我還怎麽找?”
“什……什麽東西,蕭……老爺他急着要嗎?不急的話,我抓緊收拾,等會給你送過去,你看成嗎?”
楚淩禦捂着被揍青的眼睛,舔了舔嘴,他此時此刻實在不太想說話,每說一句話感覺胸口就像被堵住一樣,難受極了。
“急倒是不急,不過今晚得送到老爺房裏。可是我晚上還要去替班,這怎麽辦?”
“那我幫你送吧。”楚淩禦只想她快點走。
小覓想了想,喃喃道:“老爺今晚也不在,你去送應該也不是問題……好!那你幫我送吧,記住,別誤了時間,不然這筆賬我可是要算你頭上的。”
“等等,你還沒說,要拿什麽呢?”楚淩禦喊住她。
小覓回憶了下,“老爺說是一本書,叫《四海志》。”
楚淩禦急忙點頭,見小覓離開他心中才沒那麽忐忑,只是看着一地的書籍感到分外疲憊。
“這一分錢一分辛苦,真難掙。”
他長嘆一聲,無奈地撸起袖子。
時間過得飛快,等他整理完已經是深夜,說是整理完畢,其實他也就是先把幹的和濕的分開,再把幹的随便放在書架上,根本還沒有進行統一的整理歸類。
可看時候不早,擔心誤了時辰,他翻翻找找,總算在剛才撿起來的一沓書底下發現這本《四海志》。
他抽出來端詳了一會,封皮倒是嶄新得很,随便翻翻,看起來也就是一本普通的各處美景介紹圖以及一些民俗記載。
他瞧那蕭遷的模樣,一身戾氣,也不像會看這些民俗風景的人,相比之下,蕭紀衡要更合理得多。
他繼續随手翻翻,忽然見什麽東西從中掉了出來,他撿起來一看,是一封泛黃的信,上面寫着“霍元習”。
楚淩禦一愣,這不是霍雲的父親麽。
為了不留痕跡,他手在信上拂過,腦海裏頓時浮現信中內容,可還沒看完,門外出現動靜,他連忙把書合起來并藏到身後。
“你藏什麽?”
來人是蕭紀衡,他看起來一臉疲憊,仿佛被什麽重要的事情纏身,眉頭也是緊緊鎖着。
“小覓不久前來幫老爺找本書,但我當時在收拾,所以我等會幫她把書送過去。”
“我爹?”
蕭紀衡捏了捏眉心,看向楚淩禦從背後拿出的書。
楚淩禦點了點頭,蕭紀衡朝他伸手,“我拿過去就好,你繼續整理。”
“哦……”楚淩禦猶豫地遞過書,可惜他還沒看完那信,蕭紀衡接過書,見他眼睛青紫,不由問了一句:“你摔倒了?”
意識到他在問什麽,楚淩禦有些尴尬,總不能說是被他府上的人打的吧,那多拂人家面子。于是他只好順着他的說法點了點頭。
“自己小心點,不然她該怨我蕭家連一個人都護不好了。”
楚淩禦聽在耳裏,懂在心裏,蕭紀衡口中的“她”無疑就是霍雲,看着蕭紀衡離開,他陷入了沉思。
蕭紀衡性格溫和,又正直善良,更何況霍雲家破人亡時還是他極力求他父親留下了她,這麽好的人,任憑誰都是比不上的。
心裏堵堵的,好難受。
多幹點活,說不定心裏就暢快了,他這麽想着,開始繼續分揀着書冊,忽然間,他眼睛掃到了另外一排沒倒的書架,最上面的地方只放了一本粉皮的書。
腦海裏突然浮現蕭紀衡的叮囑,不允許他碰最上面的書。
那是什麽呢。
他這麽想着,等回過神來手上已經捧着那本書了。
他無奈扶額,心想自己什麽時候成了這種無恥之徒了。想把書放回去,可手像被定住般遲遲不動。
“我看一眼,就一眼。”
他暗道,接着翻開一看,結果空白一片,什麽也沒有,莫名的緊張與期待落了空,一時也說不上來是什麽心情。
他正打算把書放回去,手指卻意外摸到尖尖的東西,他把手拿開一看,書裏似乎夾着什麽。
和剛才那本《四海志》一樣,懷着不忐忑的心情,他揪着那信紙一角慢慢抽出,發現是上次霍雲讓他交給蕭紀衡的信。
不行。
他把信夾了回去,沒有看。
他們兩個人之前的事還輪不到他來插手,況且……霍雲也沒讓他看。
***
學堂。
楚淩禦好久沒去學堂,齊宇軒已經見怪不怪了,只是身為教書先生,閑不下嘴,還是少不得說教兩句,趁着課間休息,他單獨把楚淩禦喊到書房。
見他臉色不好,他道:“我聽張舒羽那小子說你前段時間亂吃草藥中毒了?”
楚淩禦一聽,心想這張舒羽還真挺會編的,正好省得他再找別的理由,便點了點頭。
齊宇軒輕嘆一聲,招呼楚淩禦坐下來,他指着一旁矮桌上的棋盤道:“為師不想道破一些事情,可還是想提醒你一句,入了這棋盤,就得按照規矩走,漫無目的或者率性而為只會害人害己。”
楚淩禦看着那錯綜複雜的棋盤,搖頭:“不懂。”
齊宇軒擰眉,深吸一口氣,也不知是在氣楚淩禦愚鈍還是氣他擺出那副傻乎乎的模樣,直到楚淩禦離開,他耳邊還萦繞着先生的忠告。
張舒羽見他從先生書房出來,問道:“沒事吧?”
楚淩禦在走廊坐了下來,搖了搖頭,只道:“先生說了些奇奇怪怪的話,感覺話裏有話,但又不明說。”
李須彌圍上前來,手搭着楚淩禦肩膀,啧啧道:“這你們就不懂了吧,先生博學多識,講話從來都是需要別人悟性的。”
楚淩禦朝課室瞅了眼,問道:“姚兄呢?”
陳楚楚搬着比人高的書經過,費力用下巴抵住書柱道:“他生病了,卧床不起,聽說是歲首那夜撞了邪祟,受了刺激。”
“邪祟?”楚淩禦蹙眉。
張舒羽道:“是啊,邪祟上身或是被吓到了,都不太受人待見,姚相除了大夫和巫師,誰也不讓踏進姚府一步。”
“怎麽最近都不是很太平啊?”楚淩禦喃喃道,心裏莫名又泛起一股酸楚。
李須彌嘆氣,“是啊,我最近出門也總是踩狗屎,背的很。”
“要不大家去喝一杯,去去這晦氣?”
楚淩禦:“喝一杯?”
李須彌:“你又有什麽歪點子?”
張舒羽诶一聲,啧啧道:“這可不是什麽歪點子,常言道一醉解千愁,烈酒澆憂愁,這晦從心生,沒有了愁緒,又何來晦氣一說呢?”
他用手肘戳了戳楚淩禦道:“你說是不是?”
李須彌指着他,“你可別教壞純良的小楚。”
“帶上我。”
衆人聽到突如其來的溫柔女聲,眨了眨眼,回頭便見季楓禾站在他們身後。
張舒羽神色緊張起來,忙道:“喝酒傷身。”
李須彌鄙夷地看了他一眼,“你剛才可不是這麽說的。”
幾個人換了一身裝束後到了春風閣。
楚淩禦看着牌匾道:“又來這裏啊?”
李須彌道:“這确實不是什麽好地方,但是這兒的酒享譽上京,要知道來這春風閣的,一半為美色,一半為酒香。”
張舒羽反倒顯得猶猶豫豫,勸說着季楓禾道:“你是千金大小姐,怎麽能來這種地方?”
季楓禾輕笑一聲,“為何不能來,哥哥樣樣都要管我,只因為他害怕父親,不敢忤逆父親,卻要我也跟着服從。”
楚淩禦對春風閣也是有些抵觸的,他擔心再次碰見霍允,到時候又和之前一樣,看盡他的窘态。
他想還是回去算了,可腳步剛往後撤了一步,便見一個熟悉的身影走進了春風閣。
他呆滞了兩秒才反應過來,那是霍雲。
她為什麽又來這兒。
心裏有個聲音在問自己,楚淩禦朝張舒羽道:“別磨磨唧唧,快進去。”
李須彌搖頭,“楚兄已經被帶壞了。”
季楓禾甩開張舒羽的手,跟着楚淩禦進了春風閣。
老鸨倒是眼神好,看見楚淩禦一行人,一下子便記起了上次春風閣的悲慘遭遇,她見楚淩禦往樓上去,忙上前去攔下來,道:“幾位這次是來喝酒還是找姑娘啊?我看你們還帶了個姑娘,總不是來找美人的吧?”
季楓禾一聽,看了周圍人一圈,頓時覺得自己有些格格不入。
張舒羽忙道:“是是是,我們只是來喝酒的。”
老鸨暗自慶幸,甩了甩絲帕道:“那便在這一樓便可,不必再上二樓了,何必費那腳力,而且樓上吵鬧,怕是掃了喝酒的濃興。”
楚淩禦看着霍雲的身影消失在二樓的房間外,心情分外焦灼,心想她該不會暴露身份,被要挾了吧?
可張舒羽幾人已經不由他選擇,把他拖回了一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