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3 章
如果要問顧宸，第一天兼職是什麽感受。
得到的回答很可能是就像待在家裏一樣舒适。
在她眼裏，“別”是一家地點偏僻，生意冷清的咖啡館。
起碼第一天店裏沒有一位顧客，這家店不知道是怎麽維持下來的。
“阿姨，我們店……就一直是現在的狀态嗎？”顧宸還是把心中疑問說出口。
“最近是淡季，等到了下半年會好一些。”趙雲潔端起咖啡，喝一口。
“哦。”顧宸點點頭。
“有想過報哪個大學和專業嗎？”趙雲潔主動出擊。
這是顧宸高考後第一個詢問她未來的人，不是爸爸，不是王衎，也不是別的誰，是一個相識僅僅兩天的陌生人。
照道理她不該和趙雲潔吐露心聲，但到底還是被眼前人的關切所打動。
“其實我這次高考沒發揮好，因為一些別的原因。”顧宸真正把話說出來，自己也是松了一口氣。
“你很會調節自己的心态。”
“還行吧，畢竟之前難過的事情太多了，我也不想爸爸他們為我擔心。”
“能和我說說嗎？”趙雲潔有些急切了，這不符合正常的進度。“如果你願意說，我會是個很好的傾聽者。”
沉默良久。
“顧宸，我要向你坦白，我真正的職業是一名心理醫生。是你爸爸讓我對你的心理狀态做一個評估。他很擔心你。”幹脆全盤托出。
顧宸得知後倒是沒有很吃驚或者憤怒，關注點偏向另一個角度。
“那你說喜歡我爸爸，也是騙我的？”
“不，這件事我沒有騙你。”趙雲潔語氣沒有之前明朗，帶上一些惆悵，“和你爸爸認識多年，我能夠看透很多人但是到了自己身上卻栽了跟頭。不想主動，就只能被動的等待。是不是很可笑？”
“不會的，我爸爸能有你這樣的朋友是他的福氣。我幫不上阿姨什麽忙，因為我對我爸也不是很了解，但是我會配合你完成測評的。”
“好，那我們開始吧。”趙雲潔恢複職業化的狀态。
“需要我做什麽？”
“随便聊聊，說說你為什麽沒發揮好”
“也不是什麽大事，之前被體育老師騷擾，原本以為我再也不會見到他，但是他提前回學校了。總是趁我獨自一個人的時候恐吓辱罵，最後自選模塊考試時他就站在我的窗邊，我的思緒全部都被打亂，全部都是當初被騷擾時的畫面。”
“現在還能夠清晰回想起來嗎？”
“是的，不僅是場景對話，就連他的手在我小腿上的觸感都能再次感受到。”
“經常想起來嗎？”
“最近還好，很久才會出現一次，剛開始的時候頻率比較快。我想把這件事忘記，但是越想忘越忘不了。”
“這是正常的心理現象，你可以嘗試在回想起的時候主動去接受或者把自己的回想方向放到別的地方。”
“好的，我下次試試看。但是我希望不會再有下次。”
在趙雲潔的引導下陸陸續續說了好多話，顧宸坐在軟硬适中的沙發上，前所未有的放松。
“其實你心底是個活潑的孩子，不過長年累月的經歷讓你變得內向，如果想要開朗大方起來，不妨從現在開始轉變自己。顧宸，自信一些，你是個很棒的女孩子。”
“嗯，我也覺得。謝謝你，阿姨。”顧宸發自真心地感謝。
成長道路上，沒有人告訴她面對班級同學的孤立要怎麽做，沒有人陪在她身邊聽她訴說內心的苦悶和難受。
久而久之，顧宸自己形成思維定勢，她是內向自卑的人，沒有人願意和她在一起。
多少孩子因為兒時經歷轉變心性，從而改變一生的軌跡。
他們往往需要一個引路人，可是很多人都沒有遇到。
顧宸足夠幸運。
“那我還需要繼續在這裏兼職嗎？”
“可以偶爾過來和我聊聊天，我把電話號碼給你，有事我們及時溝通。”趙雲潔從桌上的盒子裏拿出一張名片，抽出一支筆寫一串號碼，“這是我的私人電話，你收好。”
“嗯，謝謝阿姨。”顧宸自己得到情緒上的緩解，不由得想起王衎，“阿姨，我能不能帶一個人來讓你做個測評？”
“王衎嗎？”
“對。”顧宸驚訝十分，心理學已經厲害到可以猜心的程度嗎？
“他接受過我的心理疏導，不過是很小的時候。後來我再約他，總是不肯來。我想他應該能夠自己調節就沒有再找他。昨天看他狀态，還算好。”
“嗯。阿姨，謝謝你。”
“沒事，能夠開解別人對于我自己也是一種安慰。”趙雲潔坐得太久，腿有些乏，密密麻麻螞蟻爬行的感覺太過難受，她用手揉捏小腿。
“阿姨，你腿麻了嗎？”顧宸從另一側坐過來，“我以前也經常腿麻，我媽媽說是因為我血氣不和。用阿膠棗泡水，我喝了一段時間後好多了，你可以試試。”
“好的，我等會去超市買。你先回家吧，我還有點工作。”趙雲潔撐起身子站立。
“好的，阿姨再見。”
顧宸再一次走出咖啡館，前所未有的輕松。
牆角的野花熱烈綻放，地上排成一列的螞蟻齊心搬運餅幹屑。
一切都是向上的。
斑駁的牆體帶有歲月的痕跡，沉重木門上生鏽的門環，不知何時才有人再次敲響。
手機響起來，是王衎的電話。
劃過接聽鍵，男生清冽的嗓音帶着沒睡醒的疲倦，語氣比起平時慵懶不少，随着電流傳到她耳朵裏，全身像是過了一陣電，問她：“在哪裏？”
“我不知道诶。”她如實說。
雖然在這座城市待了兩年，但顧宸天生地記不住道路。
剛剛在巷子裏左轉右轉，不知道逛到了哪裏。
王衎推着自行車，面對烈日，灼熱的光灑在周身，他低頭無奈地笑。
“那麻煩你看看公交車站的路牌。”
顧宸恍然回過神啦，徑直走向站牌，“早起傻一天。我在蓮花井。”
男生想象她此刻窘迫的樣子，回答：“恩，你就在那裏等着吧。我很快過來，別亂跑。”
顧宸恩了一聲，挂斷電話。
站在原地等待，她忽然想起之前看過的一篇散文，講人與人之間的因緣際會。
“我在這兒，你在哪？”
能有一個人向你奔赴，是多麽幸運的事。
星爺的《大話西游》一直為人稱道，無論過去多少年，帶着情懷的這批人，還是會念着：“我的意中人是個蓋世英雄，有一天他會踩着五彩祥雲來娶我。”
顧宸被王衎拉着重溫，她一直不喜歡涉及時空轉換的影視劇。雖然邏輯能力不好，但喜歡在時間線上較真，一來二去就忘記了劇情。
如今，愛我的那個少年，他騎着單車，攜着風向我行來。
王衎緩緩減速，停下，“上車。”
顧宸聽話坐上後座，兩手攥着男生的衣角。“好了。”
汽車堵塞的道路，一輛自行車騎行自如。
男生壞心地握緊剎車，顧宸猛地撞上男生後背，驚得雙手環抱。
王衎感覺到後背像是被極軟的枕頭一擊，騰出右手握上女生的手。“抱緊了，別摔着。”
回家後，王衎不知怎麽了，抱着她不撒手。
在烈日下走了很久，身上俱是汗味。顧宸屏息良久，最後微微使勁想要推開他。
一動被抱得更緊。
“別動。”男生的鼻息在自己的脖頸處，顧宸覺得更熱了。
“你不覺得臭嗎？一身的汗。”顧宸輕輕說。
王衎在她耳邊說了一句話，顧宸臉開始發燙。
他說：“美人汗，是香的。”
從陽臺吹過一陣江風，刮起衣架上的衣服，衣袖翻飛。
吃過午飯後，顧宸懶洋洋躺在沙發上，胸悶氣短，空調還徐徐送着涼風。
王衎從廚房裏走出來，就見她神色不對，“是不是中暑了？”
顧宸哭着一張臉無奈點頭。
她的體質一向不好，吹一點冷風就會拉肚子，偏偏又很怕熱。
回南方後體會到兩種全新的感受——中暑，以及抓痧。
王衎把空調關了，回廚房取一碗清水，扶起倒在沙發上的顧宸，對着脖頸開始抓痧。
抓痧的疼痛感醍醐灌頂，很疼，但是不抓不行。
淚水泉湧。
脖子很快見紫，紅到發紫，很嚴重了。
王衎盡量控制自己手上的力度，不敢太重，但是不用力又不能全好。
顧宸哭到昏厥，終于緩過神來。
保持一個姿勢不動，脖子的痛感緩緩減輕。
她盯着窗外一片雲，看雲卷雲舒。
王衎拿一杯水，遞到她手裏，示意她喝完。
顧宸聽話一口氣喝完，“咕嚕咕嚕”，舌尖留下淡淡的鹹味。
一杯溫鹽水。
王衎用手輕輕一戳，顧宸往後縮。
“還疼嗎？”
自己下的手不清楚嗎？
“你不碰就不疼。”顧宸心懷怨念。
“以後室內不到三十度不準開空調，睡前也是。下雨天降溫也開空調，你這是什麽毛病。”
顧宸答應，但是會不會照做是另一說。
作者有話要說： 雙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