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2 章
第二天，他們按照顧長東給的地址去找咖啡館。
隐匿在古城區的小巷裏。
一棟兩層建築，白牆青瓦，沒有現代化的招牌，只在門邊挂一個匾額，上書“別”字。
顧宸的興趣由此而來。
推門進去，房間不大，昏暗燈光下大概看出放了幾張沙發，樣式不一。
前臺告知面試地點在二樓，第一個面試的人是她，晚晴和王衎在下面等待。
二樓風景全然不同，所有牆體被拆除，偌大一個房間是深藍色，兩側放滿綠植。
顧宸一路走過去，能看到不少自己曾經養過的植物。
中間的辦公桌後坐了一個人，優雅知性，幹淨利落的職業裝，和她想象的不太一樣。
“坐。”優雅女士對她微笑。
“你好，我叫顧宸。是來應聘兼職的。”顧宸第一次面對這種情況，難免緊張，放在雙腿上的手相互交疊，不停摩挲褲子。
趙潔雲仔細觀察女孩子的微表情，在心底做一個框架。
“成年了嗎？”
“啊，還沒有……”
“為什麽想要做兼職？”
顧宸沉默良久，心裏的答案不能訴諸于口。
“放松點，我沒有別的意思。只是了解一下。”房間裏響起音樂，舒緩輕快。
“對不起，我大概不适合這份工作，打擾了。”顧宸準備起身。
“可以和我談談你爸爸嗎？”趙潔雲沒遇到過剛開局就被拒絕溝通的咨詢。
雖然這次也不是正經的咨詢，是老友擔心女兒心理狀況需要她做個評估。
沒想到小姑娘的戒備心如此重。
“我爸爸？”小姑娘總算有點真實表露出來的情緒。
“對，其實我心慕你爸爸多年……”趙潔雲在心底暗罵，顧長東，為了你女兒我可是賠上了自己的聲譽。
“為什麽不說呢？”顧宸不明白，大人不應該更能準确表達自己情感嗎？
媽媽已經重組家庭，一家和美。
爸爸始終沉心于研究，也該有個人知冷暖。
再一次擡眼看向辦公桌後的人。
外貌俱佳，能在城中有一幢樓家裏條件不會差。
更重要的是，說起爸爸，眼裏帶上的柔光。
初步鑒定結束，如果爸爸說要找個伴，可以接受。
“怕說了會破壞現在和諧的氛圍。其實你爸爸對你媽媽還是留有感情的。”
“是嗎？我不覺得啊。”
“你爸爸其實很孤單，自從那次意外後，就覺得餘生都是自己偷來的。把整個心思放進了研究裏，我們也是很久才能見一次。”
“其實我和我爸一年也見不了幾次。”顧宸安慰道。
“不經常打電話嗎？”
“我不想打擾他。”
“有沒有想過其實你爸爸并沒有你想象的那麽忙。每次挂斷電話都是你？”
“對。”顧宸回想起以前次數不多且通話時間從不會超過三十秒的電話。
“是不是會覺得無話可說？”
“對！”顧宸的反應有些過度，随後調整一些，“每次聽着電話那邊的呼吸聲我就很難受，也找
不出其他的話題可以聊，就這麽一直通話很尴尬。”
“我也是這樣的，每次問完你爸爸最近的工作生活，就沒有話題了。”
“我還以為只有我一個人這麽覺得呢，原來是我多想了。”
“顧宸，能不能請你幫個小忙？”
“什麽忙？”
“這一個月在我這裏兼職吧，這樣你爸爸可能還會來店裏看看。”趙雲潔略帶羞澀的笑容打動顧宸的心。
“可以啊，不過樓下還有我兩個同學，能不能讓他們也在這裏兼職？”
“當然可以了，我們一起下去吧。”
從木質樓梯走下，一樓亮堂堂的，厚重的窗簾被挂起。
顧宸的注意力被放在中間的一大堵玻璃牆吸引。
整體是玻璃，中間镂空。
一個個小巧精致的密封罐放在中間。
裏面盛放适量的咖啡豆，每個密封罐上都留有一個小标簽。
站得遠，看得并不仔細。
晚晴和王衎分別坐在沙發的兩側，見她下來站起來打招呼。
“顧宸顧宸，我媽說讓我暑假去阿姨的培訓機構幫忙，所以就不用這份兼職了，不好意思。”晚晴對她還有跟在後面的趙雲潔致歉。
“沒事。”顧宸忍住心底的一絲失望。
趙雲潔和王衎交換眼神，各自放下心來。
當初給王衎做心理疏導的也是她。
“顧叔剛剛打電話說讓我去考駕照，所以我也不能和你一起兼職了。”王衎緊接着開口。
顧宸嗯了一聲，轉身和趙雲潔致歉。
“沒事的，大家都有自己的想法，去付諸行動是很棒的事。不需要道歉。”趙雲潔從玻璃牆裏拿出一罐咖啡豆，“這是今年剛進的一批豆，味道比較獨特，送你們試試味道。相遇即是緣，有空記得來玩。”
顧宸謝過她，和同伴走出咖啡館。
外面日頭正烈。
王衎給身邊的女生打起傘。
巷子裏人跡罕至，盡是蟬鳴。
趙雲潔回到二樓，現在窗子前看漸行漸遠的人影。
顧宸的問題說大也不大。
上次事件留給她的陰影初步還看不出來。
性格上是有一些偏差，但問題都能解決，現在最大的問題還是接下來要怎麽在交談中讓顧宸對她敞開心扉。
回到辦公桌，摁下顧長東的電話。
“老顧，你女兒我見到了。挺好的一個女孩子。”
“嗯，情況怎麽樣？”
“沒有深談，你女兒戒備心很強，或者說是不擅長與人溝通。這可能和她成長的經歷有關。初步就是這些判斷。”趙雲潔把情況說個大概，“還有，我為了讓你女兒留下，說我暗戀你多年，你自己做好應對準備。”
“好，我知道了。謝謝你，雲潔。”
“這都是小事。”停頓一下，“你自己也要注意多和顧宸聊天，不要總是一個人悶在房間裏，讓她以為你在忙。”
“其實吧，我也有點迷茫，不知道該怎麽和顧宸相處。王衎是男孩子，我和他還有一些共同語言。可是顧宸，這麽多年沒有相處，有時候面對面我都不知道她在想什麽。”
“做爸爸到你這份上也真是失敗。”趙雲潔輕捏鼻尖放松，這一家子人沒一個讓人省心的，“以後會好起來的，你也放寬心，有我呢。先挂了，明天有個咨詢。”
“好的，你也別太累了。”
二樓空曠的房間裏，牆上空着的釘子和挂件，本來都是挂着她的過往履歷。
“那這個月大家都好好做自己的事，我們下個月就一起去看海了。”顧宸送別晚晴時把接下來的
計劃告知。
“好的，下個月見。”晚晴從她手裏接過工具箱，坐進出租車裏。
他們沒有回家，王衎接到教練電話，讓他去駕校現場确認。
顧宸在家也無事，就跟着去看看。
駕校有一大片訓練場地，排列整齊的車位，還有兩個坡。
水泥地外的草地種滿向日葵和薰衣草。
熱浪拂過，所有花草都微微搖晃。
現場确認的手續并不麻煩，測視力加上照相，沒一會王衎就出來了。
“好了，走吧。”
回去的公交車上，顧宸頭靠玻璃窗，看路上的行人和街邊的店鋪。
“怎麽了？”王衎把人扶正，認真詢問。
“沒事啊，就是有點害怕。明天不知道會是什麽樣。”
對于兼職，畢竟是第一次，顧宸心裏有些沒底，如果王衎晚晴也一起工作還好一些，但是現在只有她一個人。
雖然她可以選擇不去，但是為了爸爸的幸福，還是克服一下自己的困難。
“心态放寬，我發現你很會給自己壓力，重壓之下有進步沒錯，但是過度的壓力反而會讓你焦慮，知道嗎？”王衎把她翹起的頭發挽到耳後。
“知道啦，知心大哥哥。”顧宸俏皮一笑，沒了剛才的沉重。
“有事呢，就去問。我看那裏的人都挺好的，應該不會為難一個小姑娘。你啊，就安安心心跟着學，我等着你給我泡一杯咖啡。”
“好啊。”
第二天，顧宸出門兼職，王衎去上理論課。
在公交車站道別，各自踏上自己的道路。
獨自站在咖啡館外，心裏還是有些發怵。
顧宸給自己打氣，以後總不能不和別人溝通交流，就當是為了鍛煉口才，雄赳赳氣昂昂推門進去。
前臺的姐姐還沒有來。
顧宸左右看一眼，輕聲問:“有人嗎？”
寂靜無聲，沒有回答。
幾秒後，傳來“噔噔噔”的高跟鞋與地面接觸的聲音。
店主從樓上下來，還是一身職業裝，不過換了一個款式。
照舊優雅知性，聰明幹練。
顧宸曾想過十年後的自己會是什麽樣子？
是繼續縮在自己的殼子裏自怨自艾還是開朗大方知交遍天下。
如果是像店主這樣，好像也不錯。
“你來啦，昨天忘記介紹我自己。我叫趙雲潔，你可以叫我雲姐或者阿姨都可以。當然了，要是叫姐姐我也沒有意見。”
叫姐姐，這輩分不就亂了。
你喜歡我爸爸，而我喊你姐姐。
顧宸實誠地喊了一聲阿姨。
第一天工作，顧宸沒做多少事，擦完樓下的桌子後被趙雲潔拉到後面的操作間。
看趙雲潔磨豆泡咖啡。
醉心于一件事時的每一個人都值得被尊敬。
顧宸楞楞地看着趙雲潔忙碌，令她覺得心中踏實。
沙發上坐下，品嘗趙雲潔泡的咖啡。
“這是我剛進的一批咖啡豆，你喝喝看有什麽不同。”趙雲潔一臉期許望着她。
顧宸輕抿一口，說實話嘗不出什麽不同，她覺得和超市裏賣的袋裝咖啡幾乎是一個味道。
她心念着待人以誠回答道:“阿姨，其實我的味覺不太靈敏，酸甜苦辣鹹分辨得出，但是您讓我說出這個咖啡的特點，我真的無能為力。”
趙雲潔莞爾一笑，“沒事，店裏有專門的品鑒師，現在只是聊聊天，你不用這麽拘謹。”
作者有話要說： 老規矩，明天不到晚八點不用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