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8 章
如果要抛卻固執的過往，一段難堪失神的過往，無論用什麽方式，一定要用決絕的姿态，不能回頭。
一不小心就會重陷泥沼。
當身邊的人伸出手想要援助，顧宸沒有像從前般沉默不語而接受，這是她的劫難，只能自己跨過。
過去的一切編織成網，拖拽她的步伐，每一步都走的艱難。
不過還好，她足夠幸運。
從趙雲潔那裏得到抑郁症狀開始減輕的時候，已經是春風吹拂的日子。
顧宸對着楊柳風都能夠靜下心來冥想，不是亂七八糟的想法，而是感嘆生命和時間。
心底裏一個聲音在呼喚。
你已經好了，去找他，去找他……
回到爸爸家的時候，顧宸是孤身一人，沒有帶瑤瑤。
其餘的人都盡量根據趙雲潔的安排和她進行有效積極的溝通。
王衎會在她晨跑或者晚讀時打電話過來，詢問她的近況。
就像老友一般。
日落後将暗未暗的天色裏，她的手指停留在手機屏幕上，微弱的光照在她臉上。
所有人都在等她走出來，王衎已經向她走了九十九步，剩下的這一步，就由她來走。
春寒料峭，沉寂了一個冬季的植物迫不及待煥發生機，人也是一樣。
顧宸待在劇組裏，等着王衎來的心撲通撲通。
她都好久沒有感受過雀躍的心情，在小說裏盡量去描寫，總覺得詞不達意。
真到了此刻，誰還會去想用什麽形容詞或者喻體去形容。
在她離開的這段時間，已經拍完了高中校園的部分，今天的情節是男主學飛後回國，帶着女主去體驗跳傘。
導演對于拍攝很是嚴謹，所以才專門找了王衎作為飛行指導。
一方面可以在男主學飛期間進行指導，另一方面是對于跳傘這個情節具有一定難度，還是由專業人員來完成比較安全。
女主角自己恐高，敲定劇本之前就說過這一幕沒辦法上場只能用替身。
顧宸提早和導演打了招呼，因她身量和女主角差不離，再加上這一幕對男女主的感情表達要求比較高，男女主怕是表現不出這樣的情愫。
所以一向嚴謹的導演在她再三懇求下終于松了口。
今天男女主角難得有了空閑，馬不停蹄去了別的地方錄制節目，所以片場沒了往日的喧嚣。
王衎和導演同時到，還來了幾位眼生的正裝人物。
一身黑色西裝，黑框眼鏡，滿臉正經。
“想什麽呢？”王衎知道她回來，并不知道今天同他跳傘的人是自己。
顧宸把心思轉回來，看眼前人一身黑色訓練服，一雙腿挺拔有力。
這是她喜歡的人啊。
“他們是做什麽的？”顧宸偷偷用手指一下，很快收回來，了無痕跡。
“保險。”王衎瞧一眼，馬上回答她，“雖然不可能出什麽意外，但是怕個萬一……”
那個“一”字還在嘴裏晃蕩，唇上多出一只青蔥白玉的手。
涼涼的，沒有一點溫度。
“別亂說話。”顧宸眉眼嚴肅，瞪他一眼。下一秒感覺到自己的掌心碰到一個溫熱的東西，濕熱的，在蠕動。
她趕忙把手拿回來，視線往掌心一看，濕噠噠的晶瑩……
“你幹嘛啊……”顧宸一退到一米之外，身上沒有紙巾只能呆愣愣看着掌心，也不敢垂手，怕沾到衣服上。不一會兒又瞪他，沒什麽威懾力的震懾。
王衎在一旁看她生動的表情，明明很着急忙慌又故作鎮定。
看夠了從隔壁桌子上拿過來一瓶水，擰開瓶蓋走到她身邊。
顧宸反射性往後退，腰後多出來一只手，穩住她的身子。
“你還想幹嘛！”
片場裏在做準備，道具摩擦的聲音、劇組人員溝通的聲音，很雜亂，但是顧宸能夠聽到自己的心跳，一聲又一聲的有力。
王衎沒有再做出格的事，單手拿着礦泉水瓶一倒，給她洗手。
水澆淋而下，顧宸止不住的瑟縮，但是比起讓口水繼續留在手上，還是可以忍耐的。
沖洗幾遍後，王衎從衣兜裏拿出一塊方帕，仔仔細細給她擦幹淨手，連兩指之間的縫隙也不放過。
兩雙手交疊，大手覆蓋小手，顧宸做不出舔回來的舉動，只能逞口舌之快。
她把身子靠近王衎，兩個人嚴絲合縫了才輕啓紅唇。
“你們開飛機的，平常自己打飛機嗎？”
“……”
王衎倒是沒有多大的反應，不動聲色地靠近。
溫熱的呼吸輕輕淺淺的，顧宸覺得莫名燥熱，這還不夠。
“想着你的時候。”
撩人不成反被撩，這是經典案例。
顧宸的臉以肉眼可見的速度飚紅，好在他們站在一側，沒有多少人注意。
呆愣地站在原地，還在想剛才那句話。
果然男人都是大豬蹄子。
王衎感受到她的鄙夷目光，難得的露出痞壞的笑，“怎麽樣，回答還滿意嗎？”
明明前段時間還在說好好學習的正經人，此刻完全變了一副樣子。
目光裏的狡黠都懶得藏了。
輸人不輸陣，顧宸哪能認輸。
“還行吧。”她盡量控制自己呼吸的頻率，吸進大口的清涼空氣保持清醒以及給自己的臉降溫。
沒有再繼續對話，頭頂傳來震耳的聲音，直升機在降落。
刮起的風揚起附近人的衣袂，獵獵作響。
突如其來的聲音把剛才的神思從腦中吹去，随後是原本的計劃慢慢呈現。
今天注定是一個特殊的日子。
王衎打了聲招呼就走去找導演了，用手勢做着溝通。
什麽都沒有變，片場還是那個片場，導演不着痕跡偏到她這一次，眼神示意她一切就緒。
顧宸跟着劇組人員去換上跳傘的裝備，一顆心還漂浮着，怎麽都落不下來。
雖然結果是肯定的，但是實施起來多少還是有些不确定。
她相信王衎對她的感情，同樣也相信自己對他的。
這一跳，就是生生世世了。
走近王衎的每一步，都很慎重，她摸摸兜裏的方形盒子，實物的觸感給她一點定心劑。
導演大概已經和他說了這件事，王衎雖然有些意外，但還是接受。
“身體允許？”上直升機前，王衎認真詢問。
“可以。”顧宸沒了剛才的閑散，身姿都是筆直的。
王衎沒再多說，跟在她後面上了直升機。
耳邊全是雜音，機艙裏有一股煤油的味道，萦繞在鼻尖，久久不散。
從前都只在影視劇裏看到直升機的外表和構造，真的坐上來才覺得沒有那麽美妙。
端端正正坐在位置上，直升機逐漸升高。
顧宸從沒覺得自己恐高過，往常坐在禦江帝景的飄窗往下看，都是專注于眼下的風景，對于高度的恐懼反而減少。坐飛機也是。
這一回因為有些緊張，都不敢往下看，視線專注于前面駕駛艙的儀表盤。
高度在緩緩上升，她感覺到空氣漸漸稀薄，耳道裏被什麽東西塞滿，甚至可以聽見耳膜震動的聲音。之前查過注意事項，所以她張開口做吞咽動作。
王衎在一邊看她舉動，眉心微松。放在身側的手不自覺尋找顧宸的手，觸碰到褲線才發覺人雙手緊握放在腿上。
得，安慰也用不着了。
一定高度後，顧宸心底的那絲緊張随着感知到身邊人的存在後慢慢褪去。
機艙外的世界純白一片，大朵大朵的雲或聚集或散開，伸出手仿佛就可以摘取。
小時候還和顧長東開玩笑，說想要天上的雲，要躺在上面打滾，一定很軟和，比自己的床墊要舒服。
一恍這麽多年，顧宸依稀記得當時顧長東的回答。
“好，等我們小顧宸再長大一點，爸爸就帶你去摘雲朵，摘星星也可以……”
摘星，一個想法不禁浮現。
穿越雲層後，他們到達了預定高度。
艙門打開，風從缺口裏灌進來。
“怕嗎？”王衎從座位上起身，抓着她的手問。
“不……怕……”
“怕”字飄蕩在大氣層，就這麽跳了。
王衎把她抱在懷裏，兩個人猶如掉落的隕石碎片，做自由落體運動。
說真的，顧宸心底還是有些害怕，不是恐高，只是對死亡的恐懼。
瀕臨死亡的感覺不是沒體會過，但是那之前是了無挂念，生生死死，無所畏懼。
現在不同了，她想和眼前人嘗歲月變遷，滄海桑田。
“王衎，我給你摘個星星吧。”顧宸的右手從兜裏摸索着，大拇指和食指把盒子打開，然後伸進去，确定拿緊了那個小圓環才把手拿出來。
右邊肩膀掙脫王衎的束縛，把戒指舉到人眼前。
很簡單的款式，內側刻着G.W。
“顧宸。”王衎分出心來換一個姿勢抱住她，似乎是有點無可奈何，“這麽多年，原來我一直不懂你。”
顧宸聽着，這不是想象中的回答啊。
持續墜落，心也是。
“不想要就算了。”松開大拇指和食指，将落未落。
“顧宸，你願意嫁給我嗎？”手裏的戒指被人取下，手掌落入一個溫柔的所在。
在空中，他們彼此相依，只有彼此。
顧宸沒有了剛才的失落，一聲響徹雲霄的“我願意”脫口而出。
吻自然而然地發生，兩片唇瓣相觸，無關情.欲。
此生摯愛，是一生的債，用守你百歲無憂來還。
————完
作者有話要說： 正式完結。
這是我真正意義上的第一篇完結文，在寫的過程中，有開心（有些小對話自己還挺滿意的，因為存稿也沒有人可以溝通，所以一直憋着），更多的是對于自己文筆不足的認知。
情節還有人設等的欠缺，總之我會繼續努力的，謝謝大家的閱讀。
帶顧宸還有王衎給你們鞠躬。
接下來下一本文案，覺得感興趣的可以先收着，到時候我更新就可以看到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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