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 章
季一唯花了一上午的時間思考怎麽跟連翼提這事,到下午的時候,他才以「風蕭蕭兮易水寒」如壯士斷腕般的決心,走向了總經理辦公室。
「連總,我有一件事要拜托你,我想推薦一個實習生來當我的助理。」季一唯向來公私分明慣了,第一次要替蘇嘉學走後門,多少有點不自在。
連翼也是第一次看到季一唯困蠢的樣子,覺得十分新奇又好玩,故意反問:「喔,助理?我不是已經配給你了嗎?怎麽,還是忙不過來?」
「當然不是,我只是想給她一個實習的機會。」季一唯的面癱臉也有點維持不住了,臉色微紅。
連翼挑了挑眉毛,眼裏的興味正濃,「我最近聽說你交了一個小女朋友,這個實習生是她吧?」
女人天性八卦,季一唯那邊又是一幫女子軍,現在大概全公司上下都知道了,連翼知道也不是為奇,而這種事情是越解釋反而顯得心虛,也沒什麽解釋的必要,「算是吧。」
連翼用手撐了下巴,「真看不出來,原來你好這一口,也不早說,我也有一個妹妹,剛考上大一,不然也可以把你介紹給她,肥水不落外人田,不是嗎?」
季一唯沈聲說:「連總!」
「好了好了,我也不難為你,你的小女友随時可以來上班。」連翼連連搖頭,「你呀沒一點情趣,開不了一點玩笑,年輕女孩子都喜歡會講話的,那麽一個漂亮的小女生,也不知道怎麽被你騙到手的。」
季一唯得到了想要的答案,可沒耐性再聽連翼的吐槽,說了聲謝謝後就離開了總經理辦公室,在路上發了條簡訊給蘇嘉學,安排好了,明天你和我一起上班吧。
好的,沒問題。
季一唯都懷疑蘇嘉學是不是在玩手機游戲,簡訊傳出不到十秒鐘,蘇嘉學立刻給了他回複,還附送了一個可愛的笑臉。
這個小妮子笑得倒也總是這樣可愛天真,可卻是一肚子的鬼主意。
第二天很快就來到了。
對蘇嘉學來說,這是她認真想要工作的第一天,她花了一整天的時間來思考今天的穿著打扮,一直到了天亮時分才作了決定。
簡單的白色襯衫,搭配一條黑色A字裙,襯得她腰肢纖細,雙腿又長又直,頭發也是真發,簡簡單單地紮了個馬尾,露出一張素面朝天的小臉。
蘇嘉學本來就是娃娃臉,二十出頭了,這麽一打扮起來就像個高中生,眼神也是幹幹淨淨的,沒有一點雜質,甚至比高中生都要單純。
季一唯準備好早餐,正要叫蘇嘉學起床,就看見她這樣清清爽爽地下來了,隔着老遠的距離,他似乎都能聞到她身上幹淨的氣息,讓他心莫名地快了半拍。
「幹嘛這麽看着我,很奇怪嗎?我看你同事他們都這樣穿啊。」蘇嘉學見季一唯盯着自己半晌沒吭聲,忽然也有點沒自信起來,「如果不行,你好歹也說一聲,我立刻上樓重新換。」
「不,這樣很好。」季一唯吐出一口氣,拉過了蘇嘉學的手,「第一天上班不能退到,來,吃早餐吧。」
「知道了啦,就你廢話多,小心變老頭!」
得到了季一唯的嘉獎,對蘇嘉學來說可比什麽都要高興,她立刻又恢複了自我感覺良好的狀态,開開心心地享用起美味的早餐。
季一唯看她吃得狼吞虎咽的,把手邊的衛生紙遞了過去,「沒那麽趕,你可以慢慢吃,小心噎到。」
「知道啦,管家公!」
像蘇嘉學這麽一個初出茅廬的,季一唯也不敢把重要的事情交給她處理,只能讓她打打word,做一些最基本的操作。
然而蘇嘉學的心不在焉還是超出了他的想象,這個家夥,這麽簡單的東西,她都沒辦法做好,一篇報告打下來,錯別字連篇,最後還要讓真正的助理從頭到尾再校正一遍,反而增加了助理的工作量,讓季一唯十分不好意思。
他不敢再讓蘇嘉學接觸任何工作,只讓她乖乖地坐在自己的辦公室裏,在自己視線所及的地方,管她玩手機也好翻雜志也罷,都随她。
蘇嘉學一開始還算安分,乖乖地待在一角,後來大概無聊了,那張被她臨幸的椅子,就慢慢地朝着他的辦公桌移動了。
等季一唯看完一篇業務方案報告,蘇嘉學已經坐在他身邊了,剛伸出小爪子要騷擾他,看見他擡頭,心虛地笑了笑,但小爪子還是堅定地落在他的手臂上。
「無聊了?」
「嗯嗯嗯。」小腦袋點頭如搗蒜。
季一唯又好笑又無奈,「我這邊有個休息室,裏面有電視和計算機,你可以去裏面打發時閑,看電視,玩計算機,睡覺都可以。」
蘇嘉學瞬間把頭搖得跟波浪鼓一樣,「不要,我是來上班的又不是來玩的,要做這些,在家裏就好,我還需要特別來這裏嗎?」
她嘴上說的冠冕堂皇,心裏想得卻是,她來這可是為了增加與季一唯的相處時間,促進兩人的感情,要是去了休息室不就失去任何意義了嗎?
雖然她确實無聊,無聊到想睡覺,她還是毅然決然地拒絕了這個充滿誘惑力的建議,她可是一個聰明人,因小失大的事情她才不會幹。
「好了,你不用管我了,我會乖乖坐在你身邊的,你看什麽我也看什麽,讓我了解一下,身為一家跨國公司業務部經理到底要幹什麽。」
季一唯望瞭望蘇嘉學閃閃發亮的黑眼睛,有幾分不相信她會突然變得這麽上進,難道上次的事件對她的刺激真有這麽大?不過既然蘇嘉學有心向學,他當然沒有阻止的必要。
「随便你,那我就跟你講一下我們的基本工作內容吧,第一……」
工作中的男人果然最帥了,蘇嘉學微仰着頭,映入她眼裏的季一唯是那樣完美的存在,幾乎挑不出一絲瑕疵,每一寸都讓她迷戀到不可有拔。
又黑又濃的兩條眉毛微微皺起好看的弧度,一雙漂亮的眼睛沈靜如海,閃着有信與智慧之光,鼻子挺直,如同他堅毅而執着的性格,再下面是她最喜歡的嘴巴,略略偏薄但唇形完美,聽說嘴唇薄的人天性涼薄,可季一唯卻是一個外冷內熱的,總是一張面癱臉,心卻比誰都要軟。
她永遠不會忘記,是誰一次又一次地毫不留情地打她屁股教訓她,又是誰一次又一次不厭其煩地為她擦屁股,處理各種善後。
還那樣帥,那樣可愛,所以她喜歡上他,愛上他,是那樣的天經地義、理所當然。
季一唯講到一半口渴,端起桌上的馬克杯喝了一口檸檬水,順便望了一眼身邊的蘇嘉學,卻發現她臉色偏紅,眼睛也亮得有點不對勁,「怎麽了,身體不舒服?」
「沒,就有點聽不懂,你再重頭講一遍給我聽,好不好?」蘇嘉學十分自然地抱住了他一唯的手臂,親昵地左右搖晃。
他們兩個一貫如此,季一唯也不覺得這樣的親密有什麽不對,寵溺地摸摸蘇嘉學的腦袋,「回家我再講解一遍給你聽,現在沒時間了,都快中午了,我們吃個午飯,下午我帶你一起去見客戶吧,我們是業務部,跟客戶打交道才是我們的正職。」
「說話算話,打勾勾。」蘇嘉學孩子氣地翹起小拇指。
季一唯挑眉,「蘇嘉學,你越活越回去了,你小時候也沒這麽幼稚。」
蘇嘉學把下巴揚得高高的,「我不管,我現在就要。」
「知道了。」
不過今天蘇嘉學打扮得這樣鮮嫩年輕,倒也符合這樣的舉動。
「季經理,我們改了一個方案,想請你……」辦公室的門突然被推開,一個披着大波浪長發的女人出現在兩人面前,她一眼就看見季一唯和蘇嘉學勾在一處的小拇指,眼珠子差點從眼眶裏掉出來,「季經理,你、你……」
季一唯也覺得有點尴尬,迅速地收回了手,讓蘇嘉學有點不高興,「方琦,你把文件給我吧,現在我還有點時間,先看一下。」
「哦,好,經理給你……」方琦一直處于恍惚狀态,剛走出辦公室,一個腦袋又從門縫裏鑽了進來,「經理,因為你從來不鎖門,我突然忘了你多了一個實習生女朋友,進門前忘記敲門了,實在不好意思。」
「沒事。」季一唯說道。
一直被晾在一邊的蘇嘉學笑了,「你放心,我以後都會鎖門。」
「喔。」在業務部做後勤工作的方琦不善言辭,一下子就被蘇嘉學說得無言以對、臉色發紅,于是披着大波浪長發的腦袋迅速地消失在了門縫裏。
蘇嘉學說話算話,立刻上前把門給鎖上了,「好了,現在我們做什麽,別人都沒辦法妨礙我們了。」她笑得十分得意。
「是嗎?」季一唯摸摸鼻子又揉揉鼻子,把那又挺又直的鼻子都給揉紅了,感覺跳進黃河也洗不清自己愛招惹小妹妹這個嫌疑了。
蘇嘉學自诩聰明過人,當然也分得出輕重緩急,在小事方面可以跟季一唯耍潑裝無賴,反正季一唯也不會真的跟她生氣,但在某些方面,比如說季一唯十分看重的工作上,如非必要,當然要規規矩矩,不給他添麻煩。
所以下午她跟着季一唯見客戶,她就認認真真地扮演了一個小秘書的角色,不亂說話,臉上一直挂着可愛的笑容,眼神真誠。
倒是那個客戶看蘇嘉學美貌清純,時不時調戲幾句,除了季一唯,蘇嘉學對其他任何男人都很感冒,不對他的調戲作任何反應。
這個客戶卻也是一個受虐狂,是個跟連翼一樣的公子哥,天之驕子,因為得到想要的東西太容易了,難得遇到一個對自己冷淡的,反而産生了濃郁的興趣,那眼睛一直離不開蘇嘉學。
季一唯情商雖然低,但不是笨蛋,更何況對方表現得十分露骨,他莫名地有點不舒服,只想早早談完事情帶着蘇嘉學走人。
終于談完事情簽好合約,季一唯剛要開口告辭,「何總,我們……」
何總卻完全不鳥他,只顧找蘇嘉學聊天,要是平時的蘇嘉學,早就一杯水潑過去給他好看,但現在是在季一唯的場子上,她這樣做無異于在砸季一唯的場子,所以她一忍再忍,牙齒咬住下嘴唇,控制住自己想飙髒話的沖動。
但這個舉動看在何總眼裏,卻以為蘇嘉學是害羞了,更加得意,一只手自然無比地伸了過來,目的當然是小美人的纖腰。
然而手伸到半路卻被另一只手牢牢地扣住了,擡眼,卻恰好對上季一唯皮笑肉不笑的臉。
「對不起,我好像一直忘了介紹,這是我的女朋友。」
蘇嘉學當然知道這只是季一唯的托詞,但她的心還是劇烈地跳了起來。
「啊?」何總不可思議地瞪大了眼睛,「季一唯,你幹嘛啊你,我難得遇上一個這麽喜歡的,你何必為難我?說謊不打草稿,你的女朋友,你覺得我會相信嗎?你什麽時候換口味了?」
「什麽時候?這才真正笑話,雖然年紀小了點,但誰不喜歡年輕單純的。」季一唯一把将蘇嘉學拉到身邊,「你自己告訴他,你是不是我女朋友?」
「喔。」蘇嘉學完全無視于另一雙眼睛的注視,突然間跳上椅子,雙手捧住季一唯的腦袋,用力地親了過來。
季一唯猝不及防,被偷襲了個正着,他瞪大了眼睛,近距離地望着蘇嘉學緊閉的雙眼,顫抖的長睫,腦袋裏像是被放入了一個蜂窩,頓時轟鳴不止。
蘇嘉學親夠了才把季一唯放開,看到季一唯依然是瞳孔放大、驚吓過度的樣子,說不失落是假的,但她還是假裝無所謂地說:「幹嘛一副被我非禮了的樣子,是你要我證明的,口說無憑,實際行動才能真正讓對方閉嘴。」
「也對,但這……」季一唯總覺得不對勁,連呼吸也回不到平穩的節奏了。
蘇嘉學呶呶嘴,「什麽但是,結果最重要,你看,他不是已經走了嗎?還是說你寧願我被調戲,也不願給我親一下?」
「當然不是,可……」
「沒有可是,」蘇嘉學把住他的手臂,「走啦走啦,談了一下午,我肚子餓死了,快把合約送回公司,然後我們去吃飯吧。」
「喔。」季一唯覺得自己的腦子好像被那樣簡單,笨拙的親吻給弄傻了,完全沒辦法厘清自己混亂成一團的腦子,自然更沒辦法反駁蘇嘉學,可一定有什麽地方錯了。
他用力回想,卻只記得起一件事情,蘇嘉學的嘴唇怎麽可以這麽柔軟,跟棉花糖一樣,又跟玫瑰花一樣香甜,讓人欲罷不能……
哦,老天,他到底在想什麽?
這樣的一個小插曲,當然不會改變季一唯與蘇嘉學的相處之道,他們兩個相處太久了,久得讓任何習慣,任何情緒都變得理所當然,失去追根究柢的意義。
季一唯雖然覺得這個親吻有點不對勁,可在他花一小時都沒辦法把這件事情想通後,他就宣告放棄了,想不通的事情那就沒必要想,應該把時間花到更重要的地方,這是季一唯的人生哲學。
所以他們兩個還是該上班的上班,該見客戶的見客戶,日子過得波瀾不驚。
而被蘇嘉學寄予衆望的夜晚服務也只是一個頭銜,季一唯把床讓給了她,自己睡到沙發上,沙發還被移到房間門口,與床剛好占據東西兩邊,中間隔着茶幾,單人椅,不可踰越。
蘇嘉學雖然心有不甘,卻也滿足于這樣的現況,這樣日日與季一唯共處一室,對她來說已經是最好的時光。
至于挑明對季一唯的感情,蘇嘉學這個天不怕,地不怕的,卻真的很怕,很怕說了之後,季一唯心生芥蒂會遠離她,不跟她親近。
所以十幾年過去了,她什麽都沒說,只是傻乎乎又偏執地,試圖用滴水穿石的方式進駐季一唯的心,這是最笨,最耗時間,最費精力卻也最保險的方法。
愛冒險,愛刺激,以為自己無所不能的蘇嘉學,在感情上卻膽小如鼠,只會選擇最安全的方式,只是害怕失去最重要的人。
蘇嘉學也擔心如果自己沒勇氣告白,或者那石頭太硬了,沒辦法滴水穿石,那麽她和季一唯這輩子是不是都只能是管家和主人的關系。
站着想,坐着想,躺着想,蘇嘉學左思右想,覺得這個可能性非常大,可又有什麽辦法呢?穩妥的辦法總還是有壞處的。
如果季一唯可以一輩子不結婚,一輩子留在她身邊,或許……或許她也會甘心,只保持這樣的關系……
蘇嘉學不停地替自己作心理建設,讓她好不容易過了心裏的那一關。
只是計劃永遠趕不上變化,蘇嘉學百分百确定不是自己多疑敏感,而是在季一唯周圍真的發生了一些不同尋常的事情。
比如季一唯偶爾不肯帶着她出去見客戶,不管她如何軟硬兼施的要求;比如季一唯偶爾會失神,她要叫好幾聲才能喚回他不知飄到何方的思緒;比如季一唯偶爾會出門,卻不說原因,甚至發生了徹夜不歸的狀況。
這就有點嚴重了,在季一唯長達三十歲的生涯裏,除了當兵、遠足以外,他都會回家睡覺。
蘇嘉學就這個事情跟季一唯談過好幾次了,但季一唯他不願說假話,卻也不願把真話告訴她,于是每一次都顧左右而言他,或者索性閉口不言。
只是蘇嘉學看着季一唯的眉頭越皺越緊,連在夢中都無法舒展。
到底發生了什麽事?蘇嘉學絕對是個追根究底的人,這件事情事關她最在乎的季一唯,季一唯不肯告訴她,OK,沒問題,她自己找原因。
于是在一次季一唯人不說理由出去後,蘇嘉學上了一輛出租車跟了出去。
這個出租車司機顯然很沒有跟蹤天分,生怕跟丢了,跟得緊緊的,兩輛車不過十幾公分的距離,只是季一唯正心煩意亂着,竟然沒有發現。
季一唯的車子開進了一家飯店的地下停車場,停好車之後搭電梯上去。
蘇嘉學确定他的樓層後,等他一進電梯門,就飛快地按了旁邊的電梯,她的運氣不錯,沒等一會,這扇電梯門就為她打開了。
八樓一到,電梯停下,她沒等電梯門徹底打開就慌慌張張地沖了出去,剛好在轉角處發現了季一唯的身影。
她壓低特意準備的鴨舌帽,又調整了一下太陽眼鏡和口罩的位置,确定季一唯與她面對面也認不出她後,繼續往前沖,一點也沒有跟蹤者的自覺。
806號房,季一唯在這扇門前停了下來,他的表情有點糾結,猶豫了好一會才敲響了房門,蘇嘉學屏住了呼吸,不知不覺地放輕了腳步,繼續靠近。
大概過了十秒鐘,房門打開了。
蘇嘉學如遭雷擊,呆愣在當場,腦子裏下起了雷陣雨,轟轟作響。
即使隔了十二年,她還是一眼就認出了這張臉,照樣是記憶中完美無瑕的五官,眉宇間多了點歲月賦予的通達和理解,美得令人炫目,那是蘇嘉萊。
蘇嘉萊剔透的目光随意地往蘇嘉學的方向望了一下,即使知道自己作了萬全的準備,即使知道十二年後自己變化巨大,就是面對面,毫無掩飾地站在對方面前,被認出來的可能性也不大,但蘇嘉學還是下意識地低下了頭。
一直到聽到了清脆的關門聲,蘇嘉學才重新擡起頭來,她怔怔地望着這扇雕刻着漂亮圖案的房口,眼神裏流露出不解和痛苦。
姊姊回來了也沒找她,好吧,反正她也不稀罕,但是姊姊找了季一唯,季一唯還瞞着她經常來見姊姊,怪不得最近季一唯心事重重,原來都是因為姊姊。
姊姊離開的時候,她已經十歲了,己經懂得很多的事情,她知道季一唯喜歡姊姊,因為他會時常看着姊姊的背影發呆,他會因為姊姊的一個笑容而失神,他會因為別的男生靠近姊姊而悵然。
十二年了,自從姊姊離開後,季一唯再也沒有對任何人動心,不管多漂亮、多優秀的女生向他告白,他也只是淡淡拒絕,沒有任何交往的意向,因為他心裏只有姊姊,他一直在等她。
這是蘇嘉學一直在逃避的事實,然而現在這個事實赤裸裸地浮現在了水面上,讓她連逃避都做不到了。
姊姊回來了,季一唯一直在等的姊姊回來了,回到了他的身邊。
對季一唯來說,這是最圓滿不過了,他的等待有了回報,他會跟姊姊交往,會跟姊姊結褥,說不定兩人會一起離開蘇宅,另築愛巢。
再也沒她蘇嘉學什麽事了,什麽一輩子在一起,都是她在異想天開,在作白日夢而已。
可能最成熟,最理智的做法,是她現在轉身離開,假裝自己從來沒有喜歡過季一唯一樣,在季一唯和姊姊結婚的時候送上祝福。
可是她不甘心,她為什麽要那麽做?什麽自尊、什麽善良都是妥協,都見鬼去吧,她蘇嘉學從小就是小惡魔,從小就不是好孩子,她也不想做什麽好孩子,她只想得到自己想要的。
蘇嘉萊已經奪走了她對于一個姊姊的喜愛,憑什麽可以把她賴以生存的季一唯也奪走,她絕不允許!
既然不可能僞裝風平浪靜一輩子在一起了,那麽就孤注一擲吧,再微弱的希望也要争取,不擇手段也在所不惜。
蘇嘉學在門外站了一個多小時,這扇門卻沒有任何動靜。
夜晚總是冷的,那寒意跟無孔不入的蟲子一樣,沿着褲管,沿着袖管一路往上鑽,凍得血冷了,心也冷了。
她掏出了手機,打電話給一個她以為這輩子都不會聯系的人,「陳鳴,幫我一個忙,不然我就把你對我做的事情說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