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2 章 董姝偷銀子(2)
換上新衣服,藍殷提着月餅、柿子酒和兔子、山雞,回薛家吃團圓飯
他很期待,董姝看見兩人會是什麽表情,當然這不是團圓飯的重點任務,重點是他們必須把木匣子給找回來
“早上桃花來送節禮,知道王志成下了獄,她很高興”漫漫說“村長帶桃花去京城當玉佩,你說的對,衡江鎮上的當鋪只肯給三百兩,但京城的『錢多多當鋪』足足給了七百兩,村長古道熱腸,擔心別人搶這對兄妹的錢,便讓桃花拜自己當義父,有村長在,旁人必定不敢輕易欺辱”
聽着漫漫的話,藍殷眉頭微揚
剛回來的流霧帶來新消息——燕王不在封地裏,燕王府裏坐着的是個替身漫漫的誤打誤撞讓他省下一趟江南行
既然“郁姜”用不上,藍殷就該重出京城,把二世祖這位置給坐穩,與此同時,玉佩的出現就成了重要關鍵
錢多多當鋪是鎮國公府的産業,掌控在父親手下,玉佩能讓父親順藤模瓜找到自己,屆時由父親出面找回自己,一方面他能繼績隐藏實力,一方面就算江氏有再大的不滿也得憋下去
到時順理成章請回漫漫為大哥治腿,只要大哥痊癒,依他出類拔萃的才能,從此各歸各位,江氏再不必揪着心,害怕自己奪走爵位,而他若想要爵位會自己掙
薛家在村子裏算得上數一數二,房子是紅磚屋,上頭覆着青瓦,村裏可沒幾戶用得起前院很大,種滿青菜,後院有一口井,井旁搭了瓜架,瓜架下搭上雞窩,十幾只公雞母雞咯咯叫着,再加上大大小小的絲瓜争先恐後猛長,看起來一副熱鬧景象
院子中間有一棵樹,樹下架着瞅翅,廚房在後頭,那裏熱火朝天,李氏正在殺雞炖肉藍殷的出現點燃李氏無比的熱情,一雙眼睛直往他身上飄“你們到外面去,別吸這煙火味兒,既然你們帶兔子回來,我再多做個炒兔肉”
“姊姊不在嗎?”漫漫問
“她到鎮上去了,很快就回來,等你爹爹回家,咱們立刻開飯”
她盼着今晚女兒把江公子給拿下,不敢指望當正室,但是能進尚書府做姨娘那也是天大地大的好事
想到這裏她下意識瞄一眼櫃子,再看看漫漫帶回來的柿子酒,酒能亂性,今晚……緊了緊拳頭,中秋月圓,女兒的未來也該在今夜圓滿
“好,那我請江公子到外面坐坐”漫漫說
“好,快去”
李氏笑盈盈地把兩人往外推,她站在廚房門口,确定兩人往前院走去了,這才打開木櫃,從裏頭拿出紙包,将白色的粉末往酒裏倒
三兩下功夫,他們把董姝偷走的東西取回來,幸好她還來不及劈開木盒,否則諾族的寶藏圖将會毀了
漫漫蹲在菜園邊,手指拂過綠油油的蔬菜,它們被照顧得很好
盡管漫漫不喜歡李氏,覺得她氣量狹小,愛計較,見錢眼開又生性貪婪,卻不能否認李氏是個持家好手,她精明能幹,刻苦耐勞,爹爹下田她跟着,爹爹出門做事她也沒閑着,家裏種瓜種豆養雞鴨,沒浪費半分地,這些年家裏景況漸漸好轉,她還是數着銅錢過日子
“怎會有秋千?”
“爹爹為我架的”
舊家也有一個,娘會摘野花纏在草繩上,編成花冠戴在她的頭頂上,說:“我們家漫漫是小仙女呢”
“我幫你搖”
他把漫漫送上鍬曬,輕輕推着,笑在兩人眉梢張揚,餘晖照耀,霓雲遠飄,沉重的心思瞬間變得輕松
“今天回京,能記起過去的事了嗎?”
“不記得不過打聽出來了,藍家兩個少爺都尚未說親”藍殷得意洋洋
安晴真說謊?為什麽?這種謊言會傷害自己名聲的呀?不過卻也可以證明安晴真很喜歡藍殷,對吧?
“我就說那女人說謊吧”他也很想知道,為什麽若幹年前漫漫就認定自己會和安晴真結為連理
聽着他冷淡的口氣……漫漫不想談,她想,也許等他恢複記憶之後,對安晴真的感情也會跟着蘇醒吧
她不想談,藍殷不勉強,他換話題“薛叔很疼你?”
“不是疼,是寵”這個話題她願意接
“你很幸運”
“是幸運爹爹疼我,更疼娘親小時候家裏窮,爹爹好不容易攢了點銀子,就跑去剪花布,給我們母女做新衣裳,左右鄰居常嘲笑爹爹,家裏都窮得快揭不開鍋了還做新衣裳爹卻回答,『老婆女兒開心了,日子才有盼頭』
“娘在我很小的時候就過世了,我幾乎忘記娘長什麽樣子,卻牢牢記得,娘過世前緊緊拉住我的手,要我好好孝順爹爹,她說我是爹爹唯一的親人了”因此她必須比任何人都心疼爹爹
“你爹怎會娶你繼母?”
“娘過世後不久,爹爹出門做工,回來時帶了繼母和董姝,說是見母女倆被欺負得很慘,心一軟,就把人帶回來
“繼母是個勤快的女人,有她在家,頓頓熱飯,屋裏屋外收拾得妥妥貼貼,那個月我胖了,爹說是該找個人照顧我,不久他們就到裏正那裏寫下婚書”
有好長一段時日她心裏不好受,卻撐着笑臉問爹爹說:“爹爹快樂嗎?爹爹開心,漫漫便也快樂”
爹爹回給她一個腼腆笑容,她便想,爹爹是快樂的吧
長大後她漸漸明白,爹爹是為她娶了李氏,而她卻是為爹爹的快樂接納李氏,李氏的存在證明了她與父親的感情
“她對你并不好”
漫漫微哂,這輩子夠好了
前世家裏窮,李氏心情不好脾氣差,成天罵罵咧咧,盡往沒人看見的地方死命掐她,那才叫對她不好,現在自己是會下金蛋的母雞,李氏待她既客氣又和善
“只要她對爹爹好就夠”她對李氏沒有太大要求
“你爹去了哪裏?知道你要回來,怎還往外跑?”藍殷急着見長輩
“我去問問”漫漫走回廚房“母親”
這一喊,李氏手抖,半勺鹽巴進了鍋,做壞事的人不禁吓,她慌手慌腳轉過身擠出笑臉“怎麽啦?”
“爹爹去哪裏了?天快黑了,我去找他”漫漫問
李氏看着鍋裏,回答,“他去幫村長蓋房子了,村長家要娶媳婦……”
沒等她說完,漫漫急道:“怎麽又跑去蓋房子,家裏錢不夠用嗎?”
李氏見她着急,連忙解釋,“不是,這幾天田裏沒啥事可忙,你爹閑不下來剛好村長那屋急着呢,馬上要辦喜事了,這才求到你爹這裏別擔心,你爹做慣了的,這幾年你爹爹身子骨養得很好,就當去舒展筋骨”
她從沒對李氏發火過,這會兒卻氣急敗壞“你們在幹什麽啊!我的話到底有沒有人在聽?我一再叮囑不讓爹爹去蓋房,怎就沒人當回事?”
聞言,李氏不悅,臉色立變,這丫頭賺了點銀子膽子就肥啦,不削她是看她有用,這會兒就敢上房揭瓦?她冷聲回應,“你爹想做啥,我還能管着他?”
漫漫明白自己這是遷怒,恨恨咬牙,扭頭就跑,轉身卻撞上身後的藍殷,她想也不想推開他,拔腿跑開
看着她的背影,藍殷滿心狐疑有這麽嚴重嗎?為什麽不能幫村長蓋屋?脾氣溫和的她怎會暴躁起來?她:::預知了什麽?
不會的,時間還沒到
她記得很清楚,那是八月十九的事,今天才中秋,別急,爹爹不會有事的,她邊跑邊安慰自己,只是太難……
師父的死讓她怨恨自己,前世師父體弱,今生她拼命攢錢、采藥,廚藝普通的她炖得一手好湯,就是為了幫師父補身子,眼看着師父身體越來越好,都不曉得她有多得意驕傲,她甚至相信自己改變了師父的宿命,但是并沒有
然後是藍殷的出現與失憶她怎能不恐慌?倘若重生一回,所有事都會回到原點,那麽努力還有什麽意義?
咬緊牙關,悶頭快跑,她極力告訴自己不會出事,卻忍不住想起爹爹躺在血泊裏的模樣
藍殷在後面追趕卻沒出聲阻攔,他想知道漫漫到底在擔心什麽,預知了什麽?
漫漫一路狂奔,沖到村長家前,看見屋前圍了一堆人,多麽熟悉的場景,當下心髒一窒,胸口泛疼
完了,還是發生了?
強忍酸楚,她用力撥開人群,在看見躺在血泊中的爹爹那刻,腦袋彷佛被人狠狠一捶,劇痛難當!
她沖到父親身邊,看着砍在他肩胛骨上的斧頭,這時候她連發脾氣都沒有力氣,她顫巍巍地從荷包裏面拿出銀針,對着不斷抽搐的父親說:“爹爹別怕,漫漫來了,漫漫會救您的”
對,不怕,她那樣努力習醫為的是什麽,不就是為了今天,她再不會放任爹爹在自己面前死去!絕不會,她是小神醫,是比禦醫更厲害的大夫,她會救活爹爹的,絕對!
取出銀針,紮在父親傷口附近,鮮血以眼睛能看得見的速度緩下,再紮上幾針之後,血停下來了,她用銀針護住心脈後為父親號脈
“我需要……”
漫漫剛開口,就聽見藍殷接話“需要什麽,我回去拿”
那聲音像天籁,瞬間把勇氣全數灌注到她身上,漫漫迎上藍殷的視線,然後真的不害怕了
她不理解為什麽,但就是心定,彷佛只要他在,就沒有什麽可以為難自己
“我需要藥箱,黑色櫃子左邊第二個抽屜裏有一組用牛皮包起來的手術刀,我用油紙包了許多煮沸過的棉布,也帶過來,我還需要……”她飛快念出一串藥材名字
前世她學藝不精,認為父親只傷了骨頭,卻不曉得他被打得脾髒破裂,最終死于月複內出血
“好,我馬上回來”話落下同時,藍殷已不見蹤影
“村長,請幫我整理出一間幹淨的房子,換上幹淨的被毯,再把家裏的蠟燭全點上”
點蠟燭?這是要驗屍?陳久嗤笑一聲,冷眼看着衆人
村長吓壞了,他沒想到會鬧成這樣,連忙點頭吆喝家人動手
村民合力把薛正擡進屋後,屋外又開始吵嚷起來
是陳久帶人在外頭鬧事,他們是金元賭坊的打手,今天特地過來逼村長還錢,他們恐吓要是敢不還債,就斷村長一條胳臂、一雙腿
金元賭坊是江建和開的,沒錯,就是藍殷張冠李戴冒充的那個男人
金元賭坊規模大,服務好,一面賭博還有美女随侍在側,暖呼呼的香氣在耳邊吹拂,鼓吹賭客別歇手,就這種方法,讓金元在短短兩年內成為京城規模最大的賭坊,賺得一整個缽滿盆溢吶
你到外頭問問,京城最有錢的是誰?百姓不會回答皇帝,卻會告訴你是江家這些年江家風頭無人可比,難怪江貴妃在宮裏能橫着走,連皇後娘娘見着也得客氣禮讓,便是王爺、皇子遇見江家人也得退讓幾步
比起當年藍殷被丢出來的那間,金元賭坊夠狠也夠霸道
金元賭坊傷人是日常,就算打死人也無妨,反正背後有江家撐着,誰也不敢多話,何況欠債還錢天經地義,沒人拿他們有辦法,因此一天天下來,江家賭坊越開越大,聲勢越發高漲
薛正攤上的就是這等爛事,他正在蓋房,打手來的時候大聲一喝,吓得正在屋頂鋪瓦的他手一滑,瓦片不偏不倚砸在打手頭上
賭坊打手認定這是挑釁,一怒之下把薛正從屋頂上抓下狠揍,挨砸的那個還抓起斧頭往他身上一丢,這時薛正被打得沒有還手之力,哪躲得過橫空飛來的斧頭
握住爹爹粗糙的掌心貼在自己臉上,她柔聲道:“漫漫一定會把您治好,我發誓”
再不重複過去錯誤,她要抵死相信,命運并非注定,而是能被改變,即使不安心虛,她也要逼自己堅信到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