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1 章 酸甜
第21章 酸甜
未婚妻這三個字, 把梁韻的腦子炸得嗡嗡作響,連對面的人又說了些什麽,都再也聽不見。
心裏一陣酸楚, 裹挾着刺痛湧出,淚意直沖進了梁韻的眼眸。
她怎麽就從來沒有想到過, 像沈時忱這樣的豪門公子,身邊早就有未婚妻的存在呢?
那自己, 又算是什麽?
“喂!”
梁韻被一聲拉高音調的呼喊扯回了現實。
沈芷珊看着她斂眸,又睜開,瞬間盈滿淚水,表情也是一片茫然。
這演技,是真不錯啊。
懵懂清澈, 我見猶憐。
她心裏暗暗腹诽,怪不得沈時忱會看上這個女人。
要不是自己提前就知道她不是什麽好貨色,恐怕也會被這副樣子給騙過了吧。
梁韻極力克制住胸口那陣絞痛,想開口否認,可嘴巴像是被牢牢封住,沒辦法張開。
也是, 對沈時忱而言, 自己根本算不得什麽。
無聊時候的消遣, 只是用來解解悶的玩意兒而已。
她試圖否認這一切, 仿佛這樣也能達到自我催眠,“我不是……”
沈芷珊咄咄逼人, 不肯給她任何機會,“你也別裝了, 你們這樣的女明星,我這段時間也見得不少, 不就是圖名圖利嘛。”
她湊近,仔細觀摩梁韻的臉,想要找出一點點人造的痕跡,還是沒有。
裝作嘆氣,“我不管你用了些什麽手段,能搭上我大哥,你也是命好,他給你的東西不少吧?”
“不過,像你這種人,最好還是有點自知之明,撈夠了,就走遠一點,到時候我大哥結婚了,你要是還纏着不放,那我也沒有今天這麽客氣
了。”
梁韻再是能忍,也有自己的脾氣。
聽見這些話,強撐着反駁,“沈小姐,你不分青紅皂白,就來跟我說這番話,你覺得有意思嗎?”
“我和你哥哥認不認識,有沒有在一起,也輪不到你過來說這些。”
沈芷珊還以為梁韻會一直默不作聲,聽到後倒是愣了愣,“我就說,你那副天真樣子裝得真不錯,我只是想提醒你,不要奢望你配不上的東西。”
梁韻不知道自己這樣對沈芷珊說話會有什麽後果,可就是咽不下這口氣,“我從來沒有奢望過,沈小姐也不用特意來跟我說這些。”
她和沈時忱之間的事情,根本就不是自己想要發生的。
不過是迫不得已。
可說出去,又有誰會相信?
在那些所謂知情者的眼裏,她就是一個不折不扣的撈女。
為什麽會和沈時忱在一起,還不是因為想要借他上位而已。
梁韻越想越覺得委屈,說完轉身就走去了保姆車裏,根本不管身後沈芷珊嘲弄的表情。
回酒店的路上,心裏空得像是被抽走所有的生氣,強壓着那股虛弱,兩手直直地撐在座椅上。
許樂本來放好東西,回過頭看見梁韻好像在和另外一個女人聊天。
她也沒在意,又怕自己過去叫梁韻會打擾,索性直接就在車裏等着。
到這會兒,她才後知後覺,梁韻今天的狀态,似乎有些不正常。
以往在車裏,要麽就是拿着手機發發微信,時不時還會看着對話框笑一笑,要麽就是直接在車裏閉着眼休息。
可梁韻今天,不看手機,也沒休息。
只是直直地坐在那裏,發愣,就連許樂連着輕輕地叫了她好幾聲都沒聽見。
梁韻的腦子裏,一直被未婚妻三個字萦繞着。
思緒像是被千萬根細細的絲線纏住,亂作一團。
她以為,沈時忱口中被美化過的關系,是真的。
她在和沈時忱談戀愛。
可如果沈芷珊說的是真的,那她就是個徹頭徹尾的第三者,見不得光的存在。
不對,說第三者都是擡舉自己,是比第三者更加低劣吧。
手指摳了摳掌心,一陣刺痛,讓梁韻再次回過神來。
她有自己做人的原則,而這一條,是絕對不能去觸碰的底線。
可沈時忱……
很多時候,梁韻也分不清楚,只是陷入被沈時忱對她流露的溫情蜜意的包圍裏。
他對自己很好,撇開最開始承諾的一個億而言,這個數目,對他這樣身家的人算不得什麽。
那些細枝末節裏傳遞出來的關心和愛護,才是最讓梁韻動容的。
她突然自嘲地笑了笑,也許只是自己經驗太少,才會覺得這些東西只是對她一個人。
保姆車平穩地停在了酒店門口,車門自動打開,許樂先鑽出去,剛剛落地,就聽在身後梁韻撞到車門的聲音。
她下車時候沒站穩,一個趔趄,直接後背砸到了旁邊突出的車門一側。
聲音不小,光是想想都覺得痛。
可梁韻也只是皺了皺眉,看見許樂頗有些詫異的眼神,才小聲地解釋,“頭有點暈,可能是感冒了。”
許樂沒覺得有什麽不對,梁韻怕冷,比他們都穿得多些,這邊冬天風又大,空氣還潮濕。
她趕緊走過去扶着梁韻,拿手背輕輕碰了碰她額頭,“要不要去醫院看看,開點藥?”
梁韻已經開始往酒店裏面走,許樂也不得不跟上,又聽見她說,“沒事的,我以前都是扛幾天,自己就好了。”
許樂沒再堅持,只默默地把梁韻送回了房間。
門被關上,梁韻終于撐不下去,背直直地靠在旁邊牆面,一點點滑落下去。
最後,她一個人坐在地上,眼淚早就被強壓了下去,根本哭不出來。
只剩下苦笑。
她不用照鏡子,也知道此時自己那張臉有多難看。
好半天,梁韻才撐着牆面起身,去了浴室,把沒卸盡的妝容仔細地擦洗。
回來的路上,手機消息提示響了好幾次,她根本無心顧及。
等她從浴室收拾完出來,還是點開手機看了看。
不出所料,是沈時忱發過來的,對自己之前那些日常分享的回複。
在不知道他有未婚妻之前發的。
梁韻眉頭擰了擰,直接把手機翻了個面,沒再去看。
接下來的兩天,她都沒有再給沈時忱發過任何消息。
在劇組的時候,背臺詞,走戲,拍戲。
然後回酒店直接休息,就是躺着,像個行屍走肉一般,什麽也不想吃,什麽也不想做。
對于梁韻每天那些日常彙報,還有附上的幾張照片,有片場的風景,也有她的自拍,沈時忱是覺得無所謂的。
至少一開始是。
偶爾興致好,看一眼,僅此而已。
有的時候實在太忙,連着好幾天也不會看,任由那只熱帶魚的對話框邊上,紅色數字越來越大。
可漸漸地,他也會按時地給梁韻回複,從一個字,兩個字,再到也能發出問句,讓聊天繼續下去。
梁韻每次都回複得及時,也殷勤,還會配上可愛的表情。
這次倒有些奇怪,接連三天,從沈時忱那天晚上回複了以後,梁韻就再沒有給他發過消息。
沈時忱人還在港城,爺爺沈宗元一天在醫院,他就一天不得閑。
除了卓悅集團的日常事務,就是每天去醫院陪伴老爺子。
對于沈恪的事情,他只能暫時擱置。
在醫院休養了三天以後,沈宗元做了個仔細的全身檢查,終于被允許出了院。
出院的時候,沈時忱全程陪同,傅家人也都在側,包括傅初月。
在長輩面前,她倒是沒有剛回來見沈時忱第一面那般胡鬧。
只是姿态雅致地跟在後面,時不時瞥過沈時忱的表情,指望他能看自己一眼。
兩家人早就有了默契,從傅初安和沈芷容結婚以後,沈老爺子一直打算再加一層關系,只等着沈時忱回國。
沈時忱态度不鹹不淡,偶有幾次提及,他只是略略帶過,從來不作表态。
傅初月叫他時忱哥哥,他也只是淡淡地微笑回應,十分客氣。
一路将沈宗元送回老宅,寒暄一陣,沈時忱才起身離開。
回到莊園別墅,不過晚上八點,別墅裏好像還留着些許梁韻身上的香氣,讓他突然想起了這個女人來。
梁韻已經三天沒有主動聯系過他了。
這讓沈時忱有些不習慣。
他鬼使神差般走進了一樓的卧室,暖白燈光被點亮,衣帽間裏那面鏡子也跟着出現在眼前。
一幕幕似乎記憶猶新。
沈時忱不得不承認,梁韻能帶給他的快樂不少。
不管是哪一方面。
突然很想見到她,想知道她在做什麽。
他走回客廳,拿起手機給梁韻打了個電話過去。
梁韻此時已經回了酒店,正躺在床上繼續發呆,看見那個從港城撥過來的號碼,不由得心裏一酸。
她不想接。
所以也沒接,按下靜音,又直直地躺在床上。
這是第一次,梁韻對着沈時忱有了脾氣。
她實在是沒想明白,為什麽沈時忱會在有了未婚妻的情況下,還要找上自己。
是不是自己在他眼前,也只不過是個毫無道德感的玩物而已?
可轉念一想,她是不是不該如此任性。
确實是自己答應了他的條件,然後在不主動履行約定的時候,也被沈時忱出手教訓了一番。
她不能再連累身邊的人了。
更何況,沈時忱這樣的人物,她得罪不起。
糾結半天,還是郁悶着坐起身,拿起手機給那位回了個電話。
沈時沈只給梁韻打過來一次,沒接。
他也沒了耐心,索性去了書房繼續忙事情。
過了快一個小時,梁韻的電話回了過來。
他眼神暗了暗,接了,沒說話。
雖然已經想好說辭,可接通的那一刻,梁韻還是哽住了。
到底還是自己更加弱勢,她不敢再惹沈時忱不高興,只能繼續扮着乖順,“喂。”
“嗯。”
對面的語氣似有疲憊之感,梁韻又不由得緊張起來。
她慌忙解釋道,“我……我前兩天有點發燒,所以就沒給你發微信。”
隔着電話,沈時忱也能明顯感覺到她的緊張。
想起去吃飯時挽起那只微涼的手,他皺了皺眉,“身體怎麽這麽差?”
“可能天氣冷了吧,我不太适應,所以不小心就着了涼,現在……現在已經好些了。”
也是,一天三餐很少按時吃,動不動就幾天不吃飯,身體怎麽可能好?
不過無所謂,這是她的生活習慣,與自己又有什麽關系?
沈時忱擰了擰眉心,想起明天就要飛往北城,也想見見她。
“明天我會來這邊,晚上讓司機送你去別墅。”
梁韻心跳加速,默了默,“好。”
她還沒想好,以後該怎麽面對沈時忱。
可是,她更清楚地知道,自己是沒有資格拒絕他的。
被接回別墅的路上,經過了一家梁韻最喜歡的甜品店。
她輕聲吩咐前面專心開車的司機,“麻煩你停一下,我想下去買點東西。”
她穿了一身白色的長款羽絨服,裏面是簡單的寬松羊毛衫和淺色牛仔褲,一雙雪地靴踏出了車裏。
沒過幾分鐘,梁韻提着一個大大的蛋糕盒子又坐回了車上。
私人飛機中午落地,沈時忱直接去了卓悅北城公司,處理堆積的公務。
回到別墅,已經是晚上。
他一進門,就看見梁韻一個人靠坐在沙發前的白色羊毛地毯上。
面前的銀色茶幾上放着一個草莓盒子蛋糕,已然被吃掉一半。
梁韻聽見聲響,放下沾滿奶油的勺子回頭,習慣性地站起來,走到門口迎接。
她接過沈時忱的大衣,挂在玄關衣架上,卻不妨自己的嘴邊被他用指腹蹭了一下。
沈時忱把沾上些許奶油的指腹放到梁韻面前,“你這又是餓了自己幾天?”
梁韻低頭,讪讪地笑了笑,沒說話。
不多不少,三天而已。
沈時忱沒有像往常一般去二樓浴室洗澡,反倒是頗有興致地坐到沙發上。
等梁韻擡腳走過去,他輕輕扯過細白手腕,讓梁韻跌落到自己身邊,另一只手撫了撫梁韻臉頰,“還吃嗎?”
她其實還沒吃飽,不過被這麽一問,只能搖頭。
為了吃蛋糕方便,梁韻特地把長發紮成馬尾,松松地挽在腦後。
沈時忱手指劃過被漏掉的一縷青絲,替她別進發間,“我倒是有些餓了。”
梁韻擡眼,水汪汪的眸子正對上那意味深長的眼神。
她瞬間意會,可一直梗在心裏的那三個字,讓她沒辦法順着沈時忱的想法來。
沈時忱見她不動,主動傾身,眼神對着草莓蛋糕點了點,“喂我吃個草莓。”
梁韻伸長手,想去拿還沾着奶油的勺子。
還沒夠到,手就被沈時忱握住,帶着去她的唇上,“用這裏。”
她只能順從,伸手從草莓的尾部拿起一顆,放進了自己嘴巴,然後坐到沈時忱身上。
微微的果酸味,和覆上的奶油甜味,慢慢充盈在兩人的口腔。
腰後一只大掌撫上,梁韻閉着眼眸,屏住氣,只等着沈時忱細細品味完。
內心那股被壓抑着的酸楚又湧了上來,她的認知浮現在腦海。
清清楚楚,自己不過是沈時忱的一個床伴。
無聊的消遣,欲念的抒解。
酸甜裏摻雜了一絲苦澀,落入了沈時忱的舌尖。
他輕輕推開梁韻,看見另一滴眼淚從她的眼角滑出。
“怎麽了?”
梁韻回過神來,看着沈時忱關切的眼神,額頭被他用自己額頭貼着,主動往前碰了碰。
“還是不舒服嗎?”
她試圖忍住眼淚,卻越流越多,只能盡力掩飾,聲音也跟着虛弱了幾分,“還有一點。”
“這幾天吃藥了嗎?你都不怎麽吃東西,怎麽能受得了?”
梁韻終于忍不住,藏在心裏的三個字像針紮一般疼,呼吸也不順暢。
要是一直憋着,她都不知道自己還會做出什麽事情來。
“我……想問你一件事情,可以嗎?”
她鼓起勇氣,看了一眼沈時忱的表情,又落下眼皮,沒敢直視他。
“之前你說過,是讓我和你談三年戀愛,可是我從沒有問過你……”
聲音壓得更低,微不可聞,“你有未婚妻嗎?”
沈時忱被問得愣怔,幾秒後又無奈地笑了。
他靠着沙發,姿态閑适,雙手攤開倚在邊沿,好以整暇地看着一臉窘态的梁韻,終于弄明白了她這幾天的異樣。
“所以你這幾天,說自己身體不舒服,也不好好吃飯,就是因為這個?”
梁韻根本不敢看他,聲如蚊讷,“我不想做第三者,當初答應你,我只是以為……”
沈時忱眼眸暗了下來,右手擡起梁韻的下巴,眼裏似笑非笑,“我沒有未婚妻,你也不是第三者。”
梁韻被迫擡起頭,圓圓的眼睛濕漉漉地盯着他,似乎還不太相信。
“我只說這一次,梁韻,你不是第三者。”
他頓了頓,語氣肯定,“這三年,你就陪我好好過。”
得到了沈時忱的回答,梁韻卻沒有想象中那般釋然,反倒是越來越亂。
他說,他沒有未婚妻。
那為什麽,那個自稱是他妹妹的人,又會跑來自己面前說那些話?
“有些事情,你不用多想,既然我答應過你,我也會信守承諾。”
沈時忱伸手擰了擰眉心,耐心就要耗盡,語氣是從沒有過的冷漠,“以後別因為這些跟我鬧脾氣,我不喜歡。”
這一刻,被無形地威脅着的那股恐懼感再次襲來,梁韻點了點頭,“對不起,我不會了。”
察覺到氣氛變得不恰,梁韻擦了擦眼淚,主動從沈時忱身上站了起來。
他确實是沒耐心了。
沈時忱站起身,“別胡思亂想,早點休息。”
最後看了她一眼,眼淚倒是沒流了。
可淚痕明顯,帶着懼意,欲言又止的樣子。
梁韻多好懂,只這一眼,沈時忱也能把她的心思看穿。
“是不是還想知道,為什麽我都不問你,你是從哪兒聽說的?”
梁韻水盈盈的眼睛眨了眨,沒有否認。
最後,誰也沒再說話,沈時忱徑自轉身上樓。
他當然不用問,也知道是誰幹出的這些無聊事情。
心裏冷哼一聲,這家人裏最蠢的那個,看來是日子過得太輕松,也需要給點教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