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 章
「住手!」判官驟然揚聲制止。
天地兩官驀地停下腳步,衆人愕然。
濕濘一地的腥紅迤逦數個足印,纖袅的馨軀倏地淩躍撲抱,收緊雙臂,環住傲岸的身軀,象是遠方紛紛墜落的紙鳶終于有了栖靠之所,不必再茫茫尋覓。
「宸秋哥哥,我終于找到你了。」
輕輕掀動的薄唇僵凝,一绺青絲紮得雙眼反射性的眯起,鼻尖稍稍一偏,磨過柔軟的香腮,輾轉印上頰面的濕痕,他恍惚失魂,不能思考。
不是夢,竟然是真實。
怎麽可能?還是他從頭到尾都不曾離開崑侖?
何者是夢?何者是真?他分不清楚。
「宸秋哥哥,你不要再傷害自己了,好不好?判官哥哥不是壞人,他只是想阻止你傷害自己,也傷害到別人……」
「住嘴!」
「宸秋哥哥?」她讓一道蠻力扒卸下來,被迫退離了他好幾步,傻氣的瞠着雙眼,凝瞅面色猙獰的俊顏。
他的目光如冰刃,兇狠的瞪着她,嗓音冷澀粗啞,「你說判官不是壞人,那誰才是壞人?我?你是在暗指我才是造成這一切惡果的壞人?」
敏兒搖頭,哽咽的說:「沒……不是這樣的……」
「你來這裏做什麽?我警告過你,往後不準再跟着我,不許你喊我的名字,難道你沒聽見?還是我說得不夠清楚?」他冷酷的說,上前抓住皓腕,狠狠的加重力道,将最醜陋、最絕情的一面烙進她的眼底。「那麽,我就把話說得更明白。這場戲,你參與了多少?那只魃又知道多少?」
「我……」
他的神色太過瘋狂,震懾了怯懦的她。
「算了,我不想聽,我聽夠了太多人的謊言,也受夠了那些似是而非的辯白。那只貍妖要的是一具人身,以及酸酸,那麽你呢?你又想從我身上得到什麽?這些年來,你看我的笑話看得還不夠嗎?」
「我沒有看你笑話,沒有……」她急得猛掉眼淚,拚命解釋,「宸秋哥哥,你誤會我了,我是心疼你呀!」
「心疼?」他忿然甩落柔荑,嘲弄的笑問:「無緣無故,你為什麽要心疼我?像你這種不解情愛是何物的小妖,懂得什麽?說穿了,你是盼着有一天能夠從我身上得到什麽好處吧?」
在聽見那句「不解情愛是何物的小妖」時,判官的眉頭輕擰,手中的白玉筆杆頓住,略微訝異的觑了嬌小的黃影一眼,但是眼下的情形似乎不容他多置喙。
「我不要你的好處,只想要看你開心,看你快樂,其餘的,我什麽都沒想過……」她困窘的抿了抿唇,深吸一口氣,赫然仰起嫣紅小臉,脫口而出,「敏兒……敏兒喜歡宸秋哥哥,真的很喜歡你。」
判官暗咳一聲,轉身批寫。
天官傻眼,地官落颔,莫名其妙的成了兩尊殺風景的門神,當下互瞟一眼,蹲下身子畫圓圈,順便交換近日天庭地府的小道八卦。
尹宸秋震驚的僵住,密布血絲的眼睛竟下意識的躲開她的盈盈凝瞅,胸口遭受撕裂一般的痛楚,鋼鐵般的心镕化成一缸鐵漿,燙着靈魂作痛呻/吟。
喜歡他?她喜歡他什麽?謊話!她一定是在說謊!
就連那麽信賴他的酸酸都已變了心,看待他的眼神充滿怨怼、憎恨,以及輕蔑不齒,她居然說喜歡他?
一個背棄諾言、抛卻良知的人,還剩下什麽值得她喜歡?
「說謊……你說謊……」他的嗓音沉啞,掐緊的指頭深陷掌心,僵硬的下颚揚起冷笑,垂睇腳下踩的血紅泥淖。「你以為我會相信你說的話?你以為你能夠代替酸酸在我心中的地位?你是這樣想的嗎?」
「我沒有,沒有。」她吓傻了,怔忡的回話。
他悚然睜大紅眸,神情暴戾,「別作夢了,你對我而言,不過是一時寂寞的寄托,我根本沒有把你擺在心上,你少自作多情。」
「……你是在鬧着我玩的,對不對?」敏兒顫抖的柔荑緊摀着雙唇,不許自己逸出半點破碎泣音,害怕一旦張嘴,就停不下來。
「傻子!你這個傻子!我從來不曾喜歡你!凡是屬于崑侖的種種,都讓我感到厭惡、痛恨至極,當然也包括了你。」他大聲咆哮。
「我不屬于崑侖,只屬于你……」
「我不要。」他冰冷的打斷她未竟的傾訴,無情的決裂,将往昔幻夢般甜美柔軟的安慰,以及藏心的回憶,全都狠狠的割除,不屑一顧。
「為什麽你不要?」她空洞的眼眸直直的望入他的眸心,不由自主的環住雙臂,頻頻打哆嗦。
好冷,京師的風為什麽比崑侖還要冷?
看着他孤高的轉身背對,她幾乎可以揣摩出那總是比暮色更悲涼的目光正蒼缈的落在遠方,漫無目的的梭巡下個方向,但絕不會是落在她身上。
「沒有為什麽,就是因為我不想要,回去你應該待的地方,永遠都不要出現在我的面前,永遠。」尹宸秋大步離去。
不含感情,毫無眷戀的冰冷,将她徹底的推入漆黑的深淵,永遠是站在他的身後,怔怔的看着他的背影,獨自寂寞。
為什麽他不要她?她做錯了什麽?為什麽不要她?為什麽?
「敏兒。」耳熟的嘆息聲響起,在判官的通報下,旋風趕至的赫輕輕攬着顫抖不辍的單薄身子,将震僵的她呵護在臂彎內。
「護使哥哥……他不要敏兒……宸秋哥哥說他不希罕敏兒……這一次他是鐵了心丢下我了……」她痛哭失聲。
「你冷靜點,千萬要挺住,這裏的一切對你都會造成傷害,你不能在這裏倒下。」赫穩住她瀕臨崩潰的發抖雙肩,一反平日吊兒郎當的模樣,神色嚴謹。
「護使哥哥,我好難受,頭又暈又疼,從離開崑侖之後,就一直覺得不對勁……」
「你的身子除了崑侖以外,哪裏也去不得,你能撐到這裏,已經是極限了。」
「極限?」她漾開凄美的笑靥,卧倒在赫的懷中,努力瞠大陷入冥暗的朦胧淚眼。「在還沒見到宸秋哥哥之前,我不會倒下,不會倒下……」
聽着她傻氣的呢喃,赫更加暴怒,「那個混帳小子早就走了,你還惦記着他做什麽?你到底想任由他欺陵到什麽地步才肯罷休?敏兒,你私自離開崑侖已經觸犯天條,我不能再替你隐瞞……」
「嗯咳。」天官打岔,「我說赫啊,怎麽都過了幾百年,你還在幹這等差事?」
赫沒好氣的回瞟,「閉嘴!我愛幹護使不成嗎?」
「你怠疏職守,還敢大聲?要不是有判官在這裏頂着,她恐怕早就化為烏有。」
這樣說來,也是對啦!偏偏他就是跟玉面判官不對盤。赫的眼角餘光瞄過兀自埋首批寫朱冊的雅俊側容,啧,無論過了多久,這家夥永遠一派氣定神閑、清心寡欲的模樣,看了便火大。
不過欠了人情就是不得不放軟姿态,誰讓他是官階矮了一大截的小小護使。
「我說判官啊,這回有勞你知會我一聲,護使赫在此跟你謝過了。」赫不情不願的拱手作揖,颔未沉,連腰都懶得彎,馬虎得可以。
判官手中的筆再次頓住,微笑的說:「護使不必太過客氣,都是分內之事,應該的。」
應該你個頭哩!赫腹诽,表面倒是一派和樂,「既然這裏有判官把關,那我也不便久留,先将敏兒送回崑侖……」
「哎呀!都什麽時辰了?王母娘娘的壽宴都過一半了,走走走,趕緊去籌禮拜壽。」地官大聲嚷嚷,要天官收工走人,先瞄向臉色驟然青綠的赫,再轉向判官。「判官不走?今日王母娘娘大壽,最想看見的人肯定是你,你不去,就沒戲唱啦!」
「等會兒吧!我還得留下來善後。」判官含笑的說,看着遠處正在互訴衷情的一雙姿影。
天地雙官了然,點了下頭,随即離去。
可惡又白目的地官,好端端的,幹嘛要提起拜壽一事?分明是跟他作對……赫暗谯。
「護使。」判官若有所思的垂望半暈厥的嬌顏,好心的溫聲道:「這位敏兒姑娘不僅是觸犯了天條,她的靈犀已經開了情竅,恐怕非得往上呈報才行。」
「我明白,只是……于心不忍啊!」赫重嘆一口氣,低頭看着淚濕的小臉,依然喃喃喊着宸秋哥哥,體溫驟降,冷得像塊冰,恐怕再過不了多久就要蛻回原形,得火速返回崑侖才行。
糟,按這情勢來看,縱使他有心包庇也沒轍,說到底一句話,都是姓尹的茅山小子惹的禍!
「護使哥哥……」蒼白若雪的臉蛋微微仰起,忍耐着刺骨之痛,苦苦央求,「求求你答應我一件事……好不好?」
「你先別說話,有什麽事,等我們回到崑侖再說,現在我得想辦法幫你灌注靈氣,否則我怕你撐不過。」他邊說邊以眼角餘光瞄着又在批寫的某人。
察覺到赫的意有所指,判官淡淡一笑,掩好生死簿,慢條斯理的踱上前,充當幫手。
「好,回崑侖……我們回去崑侖。」輕合雙眼,敏兒任由沉重的身子漂流一般載沉載浮,一顆心再無牽挂、再無罣礙。
她的心尋覓不到一處可以栖息的地方,真的累了、倦了,作了這麽長的一段夢,也該醒了,涉足千山萬水,到最後仍是躲不過既定的天命,直到盡頭,依然僅剩她一人。
靈犀啊靈犀,有了靈犀又有何用?
宸秋哥哥不要她,擁有再多的靈犀也只是徒然。
她不要靈犀了,不想再體悟七情六欲,不想再感受何謂分離之苦……能不能不要了?實在太痛、太苦了,聰敏活潑的敏兒承受不住。
喂,你跟我玩,好不好?
我答應你。
說好的,絕不能反悔喔!
我答應你……
「護使哥哥,我不要靈犀了,能不能請你把它拿掉?敏兒不要靈犀了……」這是她返回崑侖,張開雙眼後,說的第一句話。
驕陽曝曬,将一望無際的曠野鍍成遍金,溫柔的春風時而呢喃吹拂,彷佛正訴說着一則哀豔傳說。
仰躺的颀瘦身軀側身一翻,下意識的擡臂遮去刺目的光線,鬧空城的胃部翻攪着酸液,在一個換氣不足時,苦澀沖喉,他起身咳嘔,将滿腹的苦水吐盡,弄髒了綠茵。
綠絨蒿?虎爪耳草?這些不是崑侖才有的植物嗎?
醉了一宿,尹宸秋驀地驚醒,勉強睜開雙眼,單膝跪地,環視周遭熟悉的一切,憔悴的臉龐迷惘茫然,泛麻的大掌撫過礫地綠草,手指不禁微顫的握緊。
失去意識前,他明明在京師驿站,為何一夜之後,醒在崑侖?
他眯起眼眸,極力回想,仍是毫無印象,京師到崑侖是一段漫長遙遠的路程,不可能是在無意識的情況下自行走回來,這其中必有古怪。
盤腿坐下,時而仰望天際,時而聆聽風嘯,直到落日斜陽将狀似守候的坐姿映成一條孤寂瘦影,他無動于衷,只是任憑日落月升。
「宸秋哥哥……」撒嬌上揚的口吻缥缈回響。
他猛地回首,依稀可見熟悉的人兒雙手負在身後,俯下燦爛的笑靥,鑲在兩頰的深邃酒窩是她最可人的特征,像只雲雀,輕盈的腳步點跳不止,總愛繞在他的周圍打轉,怪傻氣的……
停!他究竟在想什麽?為什麽動不動就憶及那張令人心煩的笑顏?他明明對她感到極度厭煩,絲毫不想再看見她,可是為什麽越想忘記就越惦記?
迷惑的看着敏兒的幻影在他的身畔坐下,并攏一雙雪白裸足,細致的下巴支在雙膝間,染霞的心型臉蛋微微一偏,眨了眨靈秀大眼,莞爾的回瞅。
「你在看什麽呀?」
「我在看你。」他壓抑過度的嗓音粗嗄沙啞。
「看我?」她噘起粉嫩的小嘴,須臾,又漾綻璀璨的笑容,「我有什麽好看的?宸秋哥哥,你真奇怪,都看了我這麽多年,還不膩啊?」
「膩,很膩,膩到我想把你從腦海抹掉都抹不掉。」
「那就別看了。」她咯咯嬌笑,環抱雙膝,縮成一團,輕輕的偎向他,惆悵掩睫。「我一直想知道宸秋哥哥對我的感覺是什麽,可是呢,有時候又不想知道太多,因為我好怕你會說你讨厭我。」
「敏兒……」
「我好想當你的小師妹,這樣你就不會這麽寂寞、這麽煎熬,我知道你恨透了崑侖,可是能不能請你別讨厭我?敏兒一直最聽你的話,也最喜歡聽你說話,你不要不跟我說話,也不要不理我……」
她偏過螓首,芳唇湊近他,輕輕印上他緊繃的瘦削颚線,輕柔一吻恰似安撫,巧笑倩兮的模樣填補了胸口巨大的空洞,宛若死過無數次的心重新怦然躍動,體內冷卻的血液再次沸騰。
莫名的溫暖淌過傷痕累累的心,奇異的愈合了血肉模糊的膿傷,制止它持續擴大蔓延,用甜美的溫柔巧細撫慰。
震懾不動的眉頭霍地揚起,倒映眼瞳的笑靥逐漸退成一片朦胧白霧,他驚駭、倉皇的伸手一抓,指尖透影,穿破一縷輕煙,什麽也抓不住。
「敏兒!」情急之下,他失聲大吼,但秀麗的芳顏終究缈然散逸,他努力展臂一抱,只撈來一陣涼意,胸懷像冰冷的峭壁,暖意不再。
他不死心,邊大叫她的名字邊瘋狂的拔足奔馳在黑暗崑侖,來回在曠野與石階之間,漫無目的的尋覓,像一具失了靈、沒有魂,僅剩魄體的喪屍,僵硬的行走在偌大的幽冥。
人間仙境?空蕩蕩的崑侖幾乎成了一座困死他的煉獄,襲面的風熱得燙紅了皮膚,腳踩的地卻是冰得刺骨,遍地都是支離破碎的心,有他的,也有她的。
恍若墜入淵海盡頭,他的呼喊沒人回應,他的痛苦再也沒人心疼。
我是心疼你呀!
人呢?你在哪裏?
人都是會變的,只是遲早的問題。
可是我知道你不會,因為你答應了我,你親口承諾過的呀!
夢醒崑侖,心魂渺茫,再也不能聚神,尹宸秋跪倒在清澈泉畔,怒瞪着自己的倒影,痛恨水面張狂自負得連他都快認不得的臉龐,可憎又可悲。
貪婪與自私,以及不甘就此埋沒天分的怨恨,讓他沉淪堕落,抛卻了道德良知,換來的卻是将他毫不留情的吞噬的空虛。
将臉浸入泉中,任由冷冽的液 體灌入眼鼻喉嚨,脹滿了空虛的身心,卻仍是得不到飽足,肉體和精神都在喧嚣着瀕臨撕裂的痛楚。
痛,痛,痛……
每一寸肌膚,每一滴血液,每一個思緒,全在醞釀一股需要她的龐大空虛,當泉水滋潤嘶啞腫脹的喉頭,暫時解除了饑渴,他恍惚憶起往昔的片段。
體力不支的卧倒地上的少年在得到一口甘霖之後,重獲氣力,娉婷少女的蜜般芳香順着那口水渡入胸臆肺腑。
喂,你跟我玩好不好?
好啊!但是你不能再這樣躲着不出來。
我是敏兒,活潑聰敏的敏兒。
知道了,他牢牢的記住了,再也不會喊錯。
小師妹……你真的這麽想念她?
不對,壅塞在腦海的模糊容顏直到此刻才終于看清,曾經何時,師妹的模樣已被悄悄的移除,換上一張慧黠天真的臉蛋。
她總是不厭其煩的叨絮着他的名字,即使被他惡劣的對待,依然堅守在随處可見的暗處,她喜歡甜甜爛漫的托腮笑着,有時傻裏傻氣得令人又好氣又好笑。
她的傻,她的真,世間少有,唯有在仙靈杳寂的崑侖才看得見。
他在痛恨崑侖的同時,卻是把她镌刻在鋼鑿的心版上,随同他的喜怒哀樂起伏,他的憤世嫉俗、他的怨妒與黑暗一切的一切,都因為她的存在而重新賦予了新的意義,是他心眼盲目,不曾察覺,是他太遲鈍,直到如今才恍然大悟。
敏兒……你在何處?
「真是夠了,姓尹的臭小子,你想死,也別弄髒了瑤池。」刺耳的嘲弄聲響起,一只鐵臂順勢撈起剛沉入泉池的僵冷身軀,毫不留情的抛到一旁晾幹。
伏倒在地的尹宸秋撐起雙肘,低垂下颔,甫張嘴,便嗆出數口黏膩的清泉。
雙手交抱胸前的赫踱上前,左右開弓,毆得他将鼓脹的腹水吐得淋漓暢快。
「怎麽樣?瑤池的水夠甘甜嗎?喝得爽不爽快?」赫邊冷嗤邊開扁,不顧自身可敵三個凡人的超級神力,越揍越來勁,簡直把頹喪的尹宸秋當作練武沙包。「我早就看不慣你們這些妄想成仙的茅山臭道士,如果不藉此機會好好的教訓一番,我還算哪門子的護使?!」
尹宸秋不應不理,俊臉因為缺氧而蒼白,緊閉雙眼,放任思緒沉浸在回憶幻夢中。
他已經失去太多東西,茍喘着最後一口氣又有何用?
赫抓高他的後頸,怒瞪着他,冷哼一聲,「敏兒居然連真正的瑤池位置都告訴你,這些年來讓你占了不少便宜,你喝了這麽多聖水,難怪功力突飛猛進,還能召喚幹屍來當你的打手……啧啧,尹宸秋,你好樣的,把我的小敏兒迷得團團轉,還敢大言不慚的指責她想從中撈到什麽好處?!我從來沒看過比你更不要臉的東西!」
「不是……」鼻青臉腫的他猝然仰起頭,含糊不清的辯駁。
「什麽?你說什麽?」赫輕佻的揚起眉頭,捺着性子湊近他的嘴邊,想聽個真切。
「我說……」暴怒的睜開混濁的雙眼,尹宸秋猝不及防的撲倒高頭大馬的赫,咬牙切齒的大吼,「她不是你的小敏兒,她是我的!我的,我的……」
「去你的!你明明就說過不要她,還有什麽資格說她是你的?」赫僅存的耐性耗罄,索性松開渾身筋骨,認認真真的與他打上一架。
「我要她!我比誰都還需要她!她是我的敏兒!只屬于我的敏兒!」
「這些鬼話,你留着下陰曹地府去跟判官說吧!」
「是你把她帶走了,對不對?是你,一定是你……」
「是我又如何?」赫驀地停手,按下還想再戰的鐵拳,咧嘴譏笑,「讓我告訴你吧!她不是你的,也不是我的,她是屬于王母娘娘的。」
尹宸秋霎時僵愣,「你說這句話是什麽意思?」
「很簡單的意思,她是王母娘娘的壽禮。」懶得再擂拳,赫冷哼一聲,揮掉他交掣的胳臂,「你現在才後悔,不嫌太晚嗎?你逼得她提前結束掉自己的靈犀,終結了她原先還有數百年可以逍遙自在的日子。」
「你說這些話,究竟是什麽意思?敏兒在哪裏?」他粗率的抹掉嘴角滲出的血水,腫得睜不開的左眼瑟眯,雖然不介意繼續和這只蠢魃分出輸贏,但是眼下有更重要的事,暫且捺下。
赫努嘴抵頰,歪眉斜眼,盡其不屑的藐視他,「哼哼,你還會擔心啊?事到如今,也沒什麽好說的,總之,她的靈犀已經讓我收了,你這輩子休想再見到她。」
尹宸秋森嚴的眯眼,「什麽靈犀?你究竟在說什麽?如果你不讓我見她,又何必來見我?」
「狡猾精明的茅山小子。」赫咕哝,輕蔑的瞟他好半晌,才招認了居心,「沒錯,我的确很厭惡你這個學茅山道術的家夥,偏偏敏兒到離開之前念念不忘的還是你這個混蛋,我對她沒轍,只好答應了她的請求。」
「什麽請求?」
「跟我來,你就知道。」赫勾勾手指,眨眼間飛越幾哩之地,挑釁似的看他有沒有跟上自己速度的能耐,否則等會兒他要怎麽飛天讨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