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 章 誰是殺人兇手(4)
好一個細節決定成敗!
張青的視線瞬間定格在葉娴的臉上,這是他的眸光第三次落在她的身上,卻是第一次真正意義上地看着她。
眼前的少女,臉頰一邊蒼白似紙,一邊鮮紅的指痕清晰,紅白對比明顯。明明年歲不大,形容極是狼狽,身處劣勢,卻一臉的雲淡風輕。好似她正居于山頂淡看雲起雲落,而非即将被下獄接受懲治。
唯有淺淡眸光中噙着的一抹不服輸的倔強,昭示着她正與衆人作着最後的抗争。
辦案無數,他還是頭一次碰到結局将定還能保持如此神情之人。而這兩年,随着他辦下的大案要案越來越多,名聲越來越盛,這種質疑反對的聲音,他似乎都已經快要忘記了。
盯着那雙不甘示弱的黑眸,他突然間覺得,眼前的少女或許不是有恃無恐,而是真的不害怕,是胸有成竹下的無畏無懼。
他心底,莫名地升起一絲期待。
“确實有必要!”在原本集中在她身上的目光全都轉移到自己身上的時候,張青忽略左相大人投來的頗具壓力的眸光,面無表情地點了點頭,讓人先将其中一位丫環領去他處,留另一位依着葉娴所提問題,當着衆人的面再說一遍。
如此一來,既可防止兩人串詞,亦無法有人從中做假。
然而,兩人一通詳細陳述,最後結果竟是相差無幾,過程描述得近乎完美一致。葉娴明知道她們在說謊,卻根本無法從中找出破綻來。
“葉大小姐,你可還有什麽要問的?”不再是呆板地走形式,而是張青發自內心地想要再聽她說些什麽。
這樣的問題出口,連他自己都有些意外。意外心中竟隐隐期待眼前的少女,能夠再說出些反駁他的能令他刮目相看的話來。
或許,是兩年來的獨自辦案和無人交流讨論,讓他感覺到太寂寞了吧。
然而,葉娴牙齒緊緊地咬着唇瓣,只是緩緩地搖了搖頭。
她們準備太充分,精心設計的陷阱也太完美,在沒有人能作證的情況下,她根本無法再找到合适的證據證明自己沒有推左相夫人入湖。
難道,她要改口再将之前被迷奸的事情說出來?
現在臨時改變口供,只怕也無人會信吧?
“夠了,無知小兒!事已至此,你再作狡辯拖延也無濟于事。葉大将軍一向以為國戍守邊疆、抛撒熱血、維護我文昌國百姓為己任,即便此刻不在邊疆而是身處此地,也定是不會自打嘴巴,由着自己的女兒害人性命而逃脫律例制裁的。來人,幫着張大人将人押回刑部大牢,擇日按刑律處置。”一直隐忍着的左相大人終于忍不住稍稍越權,大喝一聲沖着一旁別苑裏的侍衛揮了揮手。
之前将葉娴拽上岸的兩人立即上前,一左一右将她再次拽了起來。
陡然的起身站立,牽動腿部金釵所刺的傷口,瞬間增多的鮮血順着褲子上的水一起滴落在草葉間。兩只胳膊更是被兩只鐵鉗似的大手緊緊箍着,驟然加劇的疼痛令葉娴皺緊了眉頭,雙手交握得更緊。
怎麽會這樣?尋不到一絲破綻,難道她就任由他們誣陷入獄,然後等着行刑嗎?
不!她葉娴既然能幫那麽多人洗清冤屈,就一定會有辦法證明自己的清白!
現在僅剩的一條路,就是要求仔細查驗左相夫人的屍首。這,才是她最擅長的。
既然兩位丫環說她與左相夫人有過争執,曾将其推得撞到亭柱上,或許從傷口處能看出端倪來。
“等等!”葉娴嘴唇微張,聲音卻是從一旁傳來的,神情惱怒的陳花蘭手已向着她的臉上揮來。
葉娴眸光一寒,腦袋一側,右手努力向身前一拖,竟是讓拽着她的侍衛替她擋下了那力道不小的一巴掌。
而陳花蘭呆呆停留在侍衛脖間塗滿紅色丹蔻的小手,卻讓葉娴的眸光一亮。
她猛地轉頭看向眸中似乎滑過失望的張青:“敢問張大人,一個不會水被驟然推入水草滿布的湖中之人,不該只是身上沾着水草吧?”
衆人被她突如其來的舉動和話語引得一頭霧水,張青卻是眸色一變,猛然蹲下身子捏起了左相夫人的手,一根手指一根手指地細看,神色一點點地變得凝重。
在察覺到異常的左相大人蹲下時,張青突地擡起頭,神色異常嚴肅地緩聲道:“左相夫人……或許,并非溺水而亡!”
明明親眼看着從水裏打撈上來的,竟不是溺水而亡?怎麽可能?
此話一出,全場嘩然!衆人皆微微色變,唯有葉娴輕輕舒了一口氣。
果然不愧是神探,與聰明人說話,就是輕松。
“到底怎麽回事?”左相大人眸光一顫,急急道,“若非溺水而亡,方才還好好的一個人又是因何死去的,又如何會從水中被打撈上來?”
“是啊,我親眼看到他們将我娘從亭邊的湖水中打撈上來,是不可能搞錯的。你別聽葉娴胡說,她這分明是欲将罪責推脫到她人身上的胡言亂語。”打人不成反而撲在侍衛身上的陳花蘭心裏對葉娴的惱恨更多了幾分,立馬認定一切都是葉娴在故意推脫。
“不,”張青緩緩搖了搖頭,神情嚴肅而複雜,雙手再次對着左相夫人的屍首翻看了起來,如電的目光搜查得更仔細,“尋常落水之人,慌亂之下本能地便是手腳亂劃,想抓住一切可抓住之物。此湖底水草繁茂,左相夫人的衣袖和雙腳間都纏上了,打撈的侍衛身上也沒有幸免,沒有道理左相夫人的指甲仍然如此幹淨。唯一的解釋便是……”
“是什麽?”左相大人緊緊盯視等着他的回答,卻見他的眸光陡然定在左相夫人的頭上,爾後小心地從她的發間拔出一支嵌紅寶石金鳳釵,從镂空的釵身中捏出一點深紅,久久地凝視着,好半晌才接着道,“下官猜測左相夫人真正喪命之處,不是在湖中,而很可能是種植了這種花卉的地方。她,恐怕是死後被人移屍至此的。”
哪種花卉?
衆人疑惑凝眸,突有人失聲道:“建蘭!那是太後娘娘派人精心培植的血色建蘭的花瓣,就種在不遠處的小花圃中。整個文昌國上下,只此一處。”
“難道左相夫人真不是溺亡的,而是在那兒被害的?”
“若是如此,又是誰将她搬過來扔進水中的?只怕兇手并非一人啊,可為何又攀扯上了那葉娴?”
人群再次嘩然,衆人忍不住開始胡亂猜測起來,直到一聲怒喝傳來:“你們二人還不快快将謀害主子的真相原原本本地道來!”
周圍瞬間靜寂無聲,所有的目光先是落在發出淩厲之聲的張青身上,爾後又順着他側頭看去的目光落在了癱坐在地上的兩名丫環身上。
這二人,正是先前言詞鑿鑿指認葉娴的左相夫人的貼身丫環,此時卻已軟作一團側倒在地上,渾身顫栗,臉色蒼白如紙,牙齒咯咯作響,眸中是無盡的恐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