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3 章 白府衆生相

馬車啓動,朝着那個家駛去。

天色漸漸暗淡,白玉又回到曾經獨自住過的院落,這裏和以前無區別,因長時間空置,家具擺件落了一層厚厚的灰塵。

“二小姐,你先歇息着,晚飯一會就送過來,有何需要,打發個下人過來給我說一聲。”吳伯将她安頓好,先行離開。

白玉吹了一下板凳上的灰坐下:“下人?我有能使喚的下人嗎?”

窗外夜色漸濃,瞅着雲中明月,簡直就跟做夢似的,轉了一圈子,竟然又回來了!

屋外響起腳步聲,兩個穿同樣衣服的年輕婢子端着食盒進來:

“奴婢春巧……”

“奴婢蘭翠……”

“見過二小姐。”二人異口同聲對她行禮。

那個叫.春巧的丫鬟,見面前人呆愣楞的望着她們,她自顧起身,将手中食盒放到桌上:“二小姐,快吃飯吧,別餓壞了身子。” 端出飯菜擺到白玉面前。

那春巧雖然面上很恭敬,卻将飯菜直接擺到滿是灰塵的桌上毫無敬意。

立在一側的蘭翠則走上前:“小姐,您先等一下。”她又将飯菜端起來,将桌上的灰塵用衣袖擦去,這才将飯菜又擺到她眼前,取出還裝在食盒裏的碗筷:“二小姐,快趁熱用飯吧!”

白玉再沒有多說話,拿起筷子就吃飯,看來,她們就是吳伯給自己撥過來的下人。

至于這二人,能不能留,還得看以後,第一映像,那個蘭翠還不錯,比那春巧強多了。

白玉吃着飯,打發她兩去收拾床鋪,春巧很明顯不大情願,卻也乖乖受着她指揮,蘭翠恰恰相反,白玉讓她幹什麽,她便幹什麽。

夜已深,洗漱完畢,她也有些困了,将二人打發下去各自安歇。

差不多快一個月,她就沒有睡過一個安穩覺,不管怎麽說,在這裏生活那麽多年,還是很喜歡這張大床,困意襲來她閉上了眼睛……

書房。

“老爺,小姐已經睡下了,還是和原來一樣,不怎麽愛說話。”說話之人,正是那個叫.春巧的丫鬟。

吳伯與她站成一排,等她回完話,吳伯接道:“老爺,小姐今兒說不認識我,老奴覺得,得給小姐找個大夫……”他将白玉與他的對話原原本本的告知了上頭所坐之人。

待他二人呈報完畢,白季農眯着眼思考半天:“行了,你先下去,小姐那裏有任何動靜,随時來告訴我,去吧。”将春巧打發走,他又看向吳管家:“二丫頭難道真的什麽都不記得了?”

“老爺,依老奴看,像是真的,小姐看到老奴就似看見生人般,老奴是看着小姐長大的,她不會不認得老奴。”

白季農靠着椅背,一根指頭點着書桌面,他曾一度懷疑,二丫頭已經遭遇不測,可是今天白玉突然出現在眼前,讓他怎麽都不敢相信,人竟然還活着:難道這段日子,她都是靠乞讨為生嗎?

“吳伯,明天去找個大夫給她瞧瞧。”白季農要确定下,看看她是不是真的失憶了。

“是,老奴記下了!”

吳管家離開,他輕揉額頭,繼續思量一陣,起身朝着荷苑而去。

荷苑,府上三小姐,白青荷的閨閣,這陣子,荷苑衆人都還沒有歇息,主子還沒睡,做下人的,哪個敢先歇了?

白青荷坐在梳妝臺前,她娘幫着她卸去頭上首飾:“女兒呀,自打晚飯,你就一直拉着臉,誰得罪了我的荷兒了?”二夫人将最後一只珠釵取下,放到白青荷眼前的首飾盒裏。

“娘,你說那個傻子,她怎麽就又回來了呢?早知道她還能回來,就應該讓那些人直接将她沉了怒江,免得回來污了咱的眼……”白青荷還想接着說,被二夫人一把捂住嘴,又順勢看下身後,确定再無旁人:

“傻孩子,胡說什麽呢?你聽好了,她的失蹤跟你沒有任何關系,你記下了嗎,千萬不能讓你爹知道!”

白青荷卻不以為然:“娘,你小心過頭了,這裏就你我二人,其他人都在外頭候着呢,怕什麽”

二夫人卻搖搖頭嘆口氣:“荷兒啊,你以後做事要多動動腦子,說話做事要小心,隔牆有耳這個道理你不是不懂!”

“娘,我知道了,你去早點休息吧!”白青荷很不耐煩,就要将她娘打發了,忽聽得外頭丫鬟的聲音:“奴婢見過老爺。”

卧房外響起:“青荷你出來,爹知道你還沒睡。”

白青荷與二夫人對望一眼,雙雙出了卧房,二夫人先迎上:“老爺怎麽這麽晚過來了?”到他身邊挽住他的胳膊。

白季農沒好氣:“你不也過來了!”

“妾身過來陪陪荷兒,打上次染上風寒,荷兒到現在都還沒有好利索呢。”她挽着白季農,将他扶到廳中椅子上坐下:“老爺這麽晚過來,找青荷有事嗎?”

白季農坐定後,順手拉着二夫人坐到身邊,才看向立在眼前的女兒:“青荷,你二姐回來了,為父希望你以後,對你二姐好點,為父不想看到你們姐妹之間有不愉快!”

白青荷心中一聲咯噔:難道爹知道了什麽嗎?

“爹爹為何如此說,難道爹爹懷疑,二姐的走失與女兒有關?”剛說完,就見坐在他爹身邊的二夫人對她使眼色,白青荷馬上反應過來,剛剛這話就像是不打自招,當下不敢再亂說。

白季農輕哼一聲:“你不用給爹解釋什麽,我今天來不是審問你,就算你不喜歡你二姐,我只希望,以後也不要去找她的麻煩,你記下了嗎?”

白青荷被白季農的眼神瞅的有些發毛,看到坐在一旁二夫人對她點點頭,壓下內心不安:“哦,我記下了。”

“好,你歇着吧。”白季農準備離開,二夫人見狀:“老爺今晚去妾身那裏吧,妾身給老爺揉揉肩,解解乏,您看如何?”得到白季農的應允,扶着他一同離開,出門還不忘給白青荷一個放心的眼神。

只要有娘在,我就不怕,你個傻子,回來又能怎樣,就算你去爹那裏告狀,我就不信有人會相信傻子的胡言亂語!

她臉上閃過輕蔑的笑容,随即消失……

一夜無話。

日上三杆,白玉還在呼呼大睡,被一陣輕輕的搖晃弄醒來:“小姐,醒醒,吳伯領着大夫給你瞧病來了。”

一睜眼,出現蘭翠那張放大的臉在眼前,坐起身打個哈欠:“什麽,誰來了?”

蘭翠拿過一套以前她穿過的衣服,一邊給她穿一邊說:“是吳伯,他和寒山大夫在外面候着呢。”

想起來了,昨兒個下午,吳伯在街上就說回來要給她看病,看什麽病?

收拾完畢,吳伯領着大夫進來,白玉看到那位寒山大夫,心中疑惑:大夫不都是上了年紀的老頭嘛,這人這麽年輕,會看病嗎?

寒山拿過手枕擱在桌上:“二小姐,請坐下,在下為你把脈。”

白玉很順從,坐下伸出一只胳膊到他面前,寒山一手搭上她手腕,診斷片刻:“二小姐,你記不得吳管家,那你可還記得什麽?”

白玉被他的問話弄的莫名其妙,忽然想起來,昨天她好像對着吳伯說了句“你們是誰”,再結合後來吳伯與自己的對話……想起來了:

吳伯昨天是說過,回來要找個大夫給我看病來着,難道他們以為我失憶了?那是一句賭氣的話,竟然會讓他們誤會!

她都将這茬忘到了腦後。

“小姐,我在問您話呢。”寒山見眼前人發呆,出聲提醒道。

白玉腦子一轉:“哦?我……我只記得我從一條河邊醒來,其他的什麽都不記得了……”順着他的話就坡下驢。

寒山放開她的手,又扒開她的眼皮看了下:“吳伯,以脈象來看,二小姐身體并我大礙,至于小姐這失憶之症,在下判斷,是受了驚吓或者刺激。”

“可有恢複的法子?”

“這種症狀,并無特效的手段與藥物來治療,醫書上曾經記載,失憶症要麽慢慢恢複,要麽再經受一次致使失憶的刺激,或許會有康複的可能……”

聽他們的對話,白玉覺得這陣子又開始犯困,那寒山,就是一蒙古大夫,自己有病沒病,難道自己還不清楚嗎!

竟然将吳伯整的一愣一愣的

“在下為小姐開一幅順氣平複的方子,先将身子好好調理一下,說不定過段時間會想起忘卻之事。”說着話,方子已經寫好,交到蘭翠手中,順便給她囑咐藥的用法。

“吳伯,倘若無事,我就回了,有事來藥盧尋我就好。”

“寒山公子好走。”送走大夫,吳伯轉身對上一直沒有說話的白玉眼睛,昨天有些匆匆忙忙,今天再細細觀察,二小姐确實和原來一樣,雖然忘記了過去,可性子還是那麽木讷膽小,不愛說話。

白玉心中苦笑:原來都以為我還和原來一樣,是個傻子呢!

這樣也好,蓋住鋒芒,如果有什麽突發狀況,對自己來說也是個方便,想清楚了這些,她更像之前的傻小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