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2 章 規矩已經學的有模有樣了
洛詩柔說着俏皮話，唐婉悠被逗的發笑，一連聲的說好。
她對這些是知曉的，當今皇帝對臣下不甚管束，滿朝官員各個家中手握鋪面房屋田地是常事，家中經商的更是比比皆是，對士農工商的輕賤鄙夷輕許多，不似前朝歷代。
否則唐禦風也不至于能在三兄弟之間過的如此滋潤，若是照前朝的規矩，他這般經商便是自甘下賤，放着好好的官宦家公子不做，去做銅臭滿身的商人。
現在卻是不知道京城中多少人羨慕唐家，有個會經商的三公子，府中三名公子，各個有本事。
唐婉悠在洛詩柔院子中選了幾匹布料，繡坊的人歡天喜地的記下，被丫鬟送出府去。
洛詩柔不放心，又親自送唐婉悠去了她準備的院子：“你且瞧瞧，都是娘親布置的，若是有什麽不喜歡要換的，或是什麽要添置的，便只管叫落秋來告訴娘，娘趕明兒便叫人給你換成你喜歡的。”
這院子是唐婉悠極熟悉的。
上輩子她嫁給陸子初前，便一直住在這院子中，心緒翻湧，她壓着嗓音道：“喜歡，都喜歡，娘親準備的，女兒沒有一樣不喜歡的。”
洛詩柔摟着她抱了抱，覺得她這女兒實在是聽話的不得了，哪裏有人家準備的全合乎自己心意的呢？一定是不好意思提。
她現在只盼着唐婉悠能早早養好身體，強健一些，活潑一些，能夠嬌縱一些便是再好不過了。
洛詩柔離開後，落秋與竹子服侍唐婉悠沐浴。
落秋起初擔心唐婉悠不适應，可卻發現她态度自如，好像習以為常了一般，竹子倒是沒有發現這些，叽叽喳喳跟唐婉悠說話。
唐婉悠沐浴更衣，坐在上好的梨花木梳妝臺前，望着打磨光滑的鏡面，裏面能夠倒影出自己的面貌。
瘦瘦小小的一點，下巴挂不住肉，顯得一雙眼睛格外的大。
竹子打開一些瓷瓶小罐，放在梳妝臺上，為唐婉悠抹手，淡淡的花香味在空中彌散，清淡幽香，她笑嘻嘻的問唐婉悠：“小姐，您聞聞這膏子香不香？”
唐婉悠颔首：“香的。”她其實知道竹子接下來要說些什麽，不過還是順着竹子。
竹子立刻高興了，介紹道：“小姐，這可是明珠閣的。那發油，還有塗在臉上的香粉，都是明珠閣送來的。這些東西，京城許多高門小姐要買，都不一定買得到，做起來費時費力，都需要早早跟明珠閣打好招呼才能提前留下那麽幾瓶呢！”
唐婉悠彎着嘴角，認真說：“呀，這麽名貴嗎？”
竹子立刻獻寶似的：“是呢！小姐您猜猜看，這明珠閣是誰的？”
是誰的？
當然是唐禦風的。
因為這緣故，唐可人從前沒少受那些貴女們追捧，都是沾了唐禦風的光。
當然，後來唐婉悠歸來，成了唐禦風三兄弟捧在手心裏的妹妹，唐可人便要落一頭，那些貴女們看出苗頭，最會随風轉舵，立刻便追捧起唐婉悠來。
加之唐婉悠是嫡女，母親洛詩柔又是尚書之女，她便是丞相府嫡長女，尚書府外家千金，身份貴重，捧她要比捧着唐可人那個庶女更加心安理得。
唐禦風願意為妹妹做臉面，沒少幫着唐婉悠送人情。
竹子已經掀底兒，開始對唐禦風大誇特誇：“小姐您都不知道，三公子在京都裏受多少小姐們的追捧，不少小姐掐尖兒的，甚至想要嫁給三公子呢。蓋因明珠閣裏的東西定定好，沒有哪家小姐夫人是不喜歡的，連宮中都有娘娘與公主派人去明珠閣。”
竹子一副與有榮焉的驕傲模樣，唐婉悠噗嗤一聲，随後認真點頭：“那三哥真是太厲害了！”
竹子幫她抹完手，落秋開了發油，為唐婉悠抹頭發。
竹子笑嘻嘻的，對小姐願意搭自己話特別高興，先前落秋姐姐還嫌棄她話太多，擔心會吓到未曾謀面的小姐，現在看來，小姐分明很喜歡她！
她小聲說：“小姐，您閉眼，我為您擦臉。”
唐婉悠閉上眼，竹子一邊動作輕柔的為唐婉悠抹開臉上細膩柔軟的膏子，一邊道：“倒也不全是因為明珠閣，三少爺樣貌也是定定好的呢，京城閨秀們傾心三少爺的指定不少。小姐也生的好看，與夫人像，現下還未長開呢便這般漂亮，日後定然更好看！”
唐婉悠輕輕應聲，腦子裏卻沒注意後面幾句，全是竹子前頭那幾句誇唐禦風的話。
唐禦風的确生的好，一張臉俊俏，唐家其他人都是趕不上的。
說上一句芝蘭玉樹，全不算是過譽。
也因為生着一張招蜂引蝶的臉，還混跡商人之間，唐禦風在京城中，素來有浪蕩公子的名聲。可即便如此，也不耽誤那些小姐們為他的臉癡迷。
唐禦風自己也知道自己生的好，并且愛護自己的臉，頗有些臭美。
明珠閣那些東西，不僅唐婉悠這裏也有，八成唐禦風那裏也是擺着的。
可這樣一個臭美的，皮相漂亮的公子，最後卻被毀了臉，褪下錦緞華服，穿着一身破爛衣裳，混跡髒污的乞丐堆裏，在自家門口被小厮打走。
他未嘗不想接近自己的家人，不想道明自己的身份，可是他面容醜陋身體髒污，還嗓子受損，連門口的小厮都不相信他是唐家從前的三公子，讓他站在門口都覺得是髒了丞相府的地方，哪裏會讓他見到府中主子？
想到那樣的場景，唐婉悠便覺得心口一窒，痛極了。
她上輩子與三哥是最親近的，他有什麽好吃好玩的東西，都會第一時間送到她跟前，總是為了讓她開心花心思逗着她玩。
可最後三哥落到了那樣凄慘的境地，自己未能認出他，也未能幫他。
這一切都是唐可人害的！
若是沒有唐可人！她三哥，還有大哥二哥，父親母親，怎麽會落到那個下場！？
若是沒有唐可人，他們本該一家和樂，她甚至不會離開唐家，會在唐家跟三個哥哥一起長大，沒有中間那段年月的分別。
後來更是不會嫁給陸子初，也不會在乞丐堆中懷上一個不知道是誰的孩子，還眼睜睜看着唐可人活生生将她剛生下來的孩子摔死！
唐婉悠籠在袖子裏的手緩緩攥緊，指甲陷入掌心的皮肉裏，帶來尖銳的疼痛，但完全比不上她心底被恨意腐蝕所帶來的痛苦之萬一。
等着吧，她才剛剛回來。
這往後的日子，她會讓唐可人所有的妄想破滅。
會讓唐可人親自體驗體驗，真正被踩進泥裏是什麽感覺。
既然唐家的庶小姐她不想做，覺得是辱沒了她，那屆時，自己便另外為她尋一個絕佳的新身份。
定然，要她滿意無比！
這晚，是唐婉悠重生回來的第一晚，也是她重回唐家的第一晚。
她躺在熟悉的床榻上，阖上眼，夢中卻是沒有盡頭的黑暗與哭嚎聲，嬰孩的，兄長的，父母的，府中下人的，無窮無盡的哭聲嗚咽淹沒了唐婉悠，讓她反複從夢中驚醒。
床腳守夜的是竹子，她靠在床腳睡着了，在昏黃的燈火中，與那個在亂棍悶響中嗚咽的人不同，還是年紀不大活潑靈動的那個小丫頭。
唐婉悠愣愣盯着她看了許久，才确定方才的那些哭嚎才是夢，而眼前這些才是現實。
她躺回床榻上，望着幔子睜着眼，直到天光熹微，才慢慢重新阖上。
那些都是上輩子的事了，這輩子會有一個新的開始，新的結局，必然不會走到上一世那般的下場。
翌日一早，老夫人院裏還沒多少人。
她與身邊媽媽正在說話的功夫，簾子掀開，瘦弱的少女走進來，用一雙黑亮的大眼睛瞧了屋內的人一眼，在婢女的陪同下到老夫人跟前行禮：“孫女給祖母請安。”
老夫人喜笑顏開，瞧着唐婉悠行禮的動作有模有樣，趕緊讓身邊的媽媽去扶她起身：“婉悠來了？怎地這樣早，也不多睡些時候？瞧瞧你這瘦的，祖母心疼，可得快快将身子養好，多養出些肉來。”
媽媽扶着唐婉悠到老夫人身邊，讓唐婉悠與老夫人坐在一處。
老夫人拉着唐婉悠笑：“這才剛回府中，你這規矩已經學的有模有樣了。”
唐婉悠抿着嘴唇，羞澀道：“多謝祖母關心。婉悠從前并未在家中，對諸多規矩都不懂，擔心日後出醜，昨晚便讓落秋教教我，學了些基本禮儀，一個時辰下來，也只是勉強像個樣子，祖母莫要笑話我才是。”
唐老夫人一聽，想到唐婉悠還帶病，本該早早休息，昨晚方回府，竟然便熬着學了一個時辰的禮數。這份懂事不說，心思也是個仔細的，作為高門家裏的女兒，實在讓人喜歡。
老夫人心疼道：“昨日剛回來，你還病着呢，哪裏急于一時？你這孩子真是，太過懂事。祖母怎麽會笑話你，一個時辰能學出這個模樣，已經是極好的了，咱們婉悠是個聰慧姑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