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2 章 不讀書識字也好
落秋随在自家小姐身側，餘光瞥着二小姐的神情，能夠看出來一些怪異。
可大小姐似乎什麽都沒有看出來。
落秋又想到先前一遭，垂着眼睛跟在自家主子身側，學着主子的模樣，看見了也只當自己沒看見，不知道。
二人很快到前廳。
前廳與後院完全不同，後方安安靜靜的，一到了前頭便覺得喧嚣。
即便是大家都有禮數的壓着聲音說話，可來赴宴的人實在不少，衆多的聲音彙聚起來，便顯得格外熱鬧。
普通的賞梅宴自然不會有這樣多的人來，可今日的賞梅宴非同尋常。
唐婉悠與唐可人一出現，席間的說話聲便少了一半，安靜不少。
前廳分做男女兩席，各自相談甚歡，赴宴的人已經來了大半。
只有一些身份格外貴重的，還未到丞相府。
賓客們瞧着出現的兩位小姐，視線轉了一圈，最後紛紛落在了唐婉悠身上。
丞相府庶女唐可人，在場的人都是認識的。
眼下瞧着與他一道出席的唐婉悠，穿着小姐的服飾，完全是個生面孔，卻長的和唐夫人很是相似，頓時知曉這位便是唐家尋回來的大小姐。
一道道視線來回梭巡，落在唐婉悠身上，她卻面不改色，并未露出怯意，與唐可人這個從小在唐家長大的小姐沒有區別。
席間頓時神色各異，響起各種壓制着的竊竊私語。
“不是說這位大小姐是在鄉野長大的？怎麽瞧着不像？”
“這才回唐家月餘，規矩便學的這樣好？”
“只能說到底是嫡出千金，天性使然，縱使在外頭養了這麽多年，一回到唐家，還是有個名門閨秀的模樣。”
“瞧着生的美呢，就是瘦弱了些……”
洛詩柔瞧見唐婉悠終于出席，立刻高興的上前，對着唐婉悠眼神示意，正還想上前去，安慰自家女兒，要她不要怯場，有母親在的時候，唐婉悠抿着唇笑。
随後，她唐婉悠神态自若，與唐可人一道向着衆人見禮，一舉一動行雲流水，沒有絲毫差錯。端的是落落大方，儀态俱佳。
洛詩柔瞧着唐婉悠這副表現，心中愈發高興，連帶着面上的笑容更盛，上前去牽着唐婉悠的手道：“這乃是小女，月前歸家，還未與各位見過。小女非是長在唐府，不懂京城中規矩，最近才請了嬷嬷從頭細心學起，可是難免太趕，有些疏忽的地方。日後若是有行差錯漏處，還望大家多多包涵。”
唐婉悠跟在洛詩柔身旁，瞧着宴席裏的面孔，只覺得張張都熟悉。
洛詩柔這話說的客氣，何況今日唐家是主人家，賓客當然會給面子。
旁的不說，即便唐婉悠是自小在京城中長大，出了錯處也沒有多少人會追責。
一個丞相府嫡女的身份，足夠讓不少人對她包涵了。
衆人紛紛應和。
“夫人說笑，唐小姐這般溫婉，瞧着便是個溫謙懂禮的姑娘，哪裏會有錯漏處？”
“是極是極，唐小姐出落的這般靈秀，若是不說，旁人當真是瞧不出，這竟然還并非是在丞相府養大。實在是不愧為丞相大人嫡女。”
“唐小姐這樣的品貌，便是有些小錯處，又哪裏會讓人想要追究，只覺得女兒心性可愛可憐，丞相夫人如此說便是折煞我等了。”
誇贊聲接二連三，一群人恨不能将唐婉悠誇成天上有地下無，是仙女下凡一般。
好聽的話一茬接着一茬，唐婉悠聽的不過耳。
她站在洛詩柔身側，瞧着自家母親與他們謙遜應和，自己也裝作害羞的模樣，微微壓着唇角含笑，側目卻瞧着唐可人閃爍的眼神。
唐婉悠對這些誇贊的話不過耳，不在意，唐可人卻聽着一聲聲，都像是對自己的辱罵。她瞧着這些人對唐婉悠衆星捧月般，自己分明也站在側旁，活生生成了個透明人。
從在後院遇見唐婉悠起，便十分不妙的心情愈發不好，只能在心中百般咒罵。
她垂着手，擋在披風裏，狠狠的握着帕子，咬牙切齒的在心底咒罵唐婉悠稍後一定會丢大醜！
若是沒有唐婉悠，她才是唐家唯一的女兒，是這些勳貴們誇贊的對象。
往日裏不知道多少人期望攀上唐家，與丞相府成為姻親，一雙雙眼睛都盯着唐可人。
丞相府若是沒有其他的女兒，唐可人即便是庶女出身，也能配得上高官嫡子，只是不能為宗婦。可讓她嫁給次子，或是官位更低些家的嫡長子，也是極其樂意求娶唐可人的。
可以說，除非是皇親國戚，否則唐可人絕不可能嫁與庶子。
然而如今唐婉悠一歸家，唐可人的地位便是一落千丈。
唐家的嫡千金在，那些人哪裏還看得上一名庶女？
各家的夫人們上前，一一見過唐婉悠，親熱的與洛詩柔在一處誇贊道：“唐夫人這女兒生的實在是好，竟與夫人您像了足足有七八分，瞧瞧這漂亮的眼睛，真是讓我這心都化了。可惜我生了三個兒子，卻沒一個漂亮女兒。”
“是啊，丞相夫人好福氣。就是瘦了些，在外可曾受苦？如今回到丞相府，不同往昔，大小姐好好将養，日後還不知有多少人要踏破丞相府的門檻。”
夫人們笑着，言詞親昵，仿佛是瞧着唐婉悠長大的長輩般。
唐婉悠抿着唇瓣笑。
聽聞有夫人問道：“大小姐這些年在外可曾讀過書，是否會識字？”
一道道眼睛瞧過來。
可見好奇的并不是一人兩人。
洛詩柔聽見這個問題，雖然心中有所準備，可難免仍舊覺得不虞。
分明知曉婉悠是從外頭接回來的，從前被人牙子拐走，何必再問這樣的問題？
白白惹得婉悠傷心。
即便從前不會，如今回到了丞相府，還擔心她堂堂丞相府千金是目不識丁之人不成？
更何況問這樣的話，一副巴巴的想着婉悠做她們主母的模樣，卻不想想她的婉悠會不會嫁入她們家！
洛詩柔心中有些不快，不想唐婉悠受委屈，偏着頭去瞧唐婉悠，并想開口為她打個圓場。
唐婉悠心中沒有感覺，并未露出羞窘的神情，老實道：“并未，我從前在鄉間長大，連書本都不曾見過幾次，沒能識字讀書。”
她這樣老實乖巧的答話，讓洛詩柔都是一愣怔，随後覺得自家女兒實在是惹人心疼。乖巧的要命。
然而不遠處的唐可人聽完這話，心中頓時嗤笑一聲，想唐婉悠怕是要被這些夫人瞧不上了。
果不其然，這話一出，那些問話的夫人面上還是笑容滿面，眼底的熱情與興趣頓時消散了半數。
哪家主母能夠不識字？
名門千金，琴棋書畫不求樣樣拿得出手，可若是連字也不識得，說出去實在是贻笑大方。
雖說這位嫡千金方接回丞相府不久，不能強求，可如今她已經有十五歲的年紀，再過上兩年便能成親。
兩年的時間，能學什麽？
這樣的女子，即便背後有着丞相府撐腰，娶回去做主母也不太行。
俗話說，娶妻娶賢，有一賢妻家族興旺，有學識見識也才能在日後教導好自己的子嗣。
娶一個目不識丁的主母，家族的根基都有可能毀于一旦。
可惜了，若是稍微識得一些，都要比這好。
心思百轉千回，夫人之間的親切氛圍并未消散。
做主母的多是八面玲珑的人物，頓時笑着道：“不錯，女子無才便是德，不讀書識字也好。”
唐婉悠聞言，對着說話的夫人笑了笑，似乎是在感激她能夠給自己一個臺階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