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9 章 (7)
一定是受了許烈的蠱,否則他一個一無所有,一敗塗地的廢人,怎麽能讓程佳死心踏地,他要拯救程佳,他必須拯救她,他不能看着她在深淵裏越陷越深還不自知,郭子楓這樣想的時候,感覺自己像個英雄,像個救人于水火的救世主,他充滿了自豪,可是當他看到窗簾裏映出兩個人擁抱親吻然後關了燈時,他的心像被人挖走了,連痛都沒了知覺。
☆、53
許烈跟程佳一起到火車站排隊買票,一進售票廳就傻眼了,黑壓壓的全是人,那場面,真是人山人海,水洩不通,程佳皺着眉說這要等到什麽時候啊,不是開通網上訂票業務了嗎,怎麽還這麽多人排隊啊。許烈笑着說“肯定是網上訂不到嘛,要不然誰願意來這排隊受這罪啊”兩個人乖乖的排上隊,認真的等候。
讓他們沒想到的是,居然會遇上聶成遠和歐陽曼曼,聶成遠因為不正當手段在商業圈裏臭名遠揚,終于是有人看不下去,找黑社會廢了他的雙腿,此時他坐着輪椅,由歐陽曼曼推着,不知道兩個人發生了什麽事,聶成遠突然就大發雷霆,一臉暴戾猙獰的指着歐陽曼曼罵,言辭污穢不堪入耳,因此吸引了一群圍觀看熱鬧的,都對着歐陽曼曼指指點點,議論紛紛,還有的人輕浮的淺笑,臉上的表情讓人費解。歐陽曼曼一臉通紅,她低垂着頭,依舊好心的勸着聶成遠。。。
程佳眼前浮現出第一次見到歐陽曼曼時,那種驚為天人的模樣,高貴的氣質,優雅的談吐,舉手投足間都恰到好處,低眉淺笑間都風情萬種,可眼前的歐陽曼曼,頭發胡亂的紮着,不施粉黛,皮膚松馳,眼睛深陷,穿着件不得體的羽絨服,她好像一下就老了,曾經精致如她的那個女人不見了,只剩下一個被現實打敗的——女人。
程佳跑到許烈身邊,許烈取笑的說“不熱鬧嗎?這麽快就回來了”程佳拽着許烈的胳膊,沒說話,許烈看她神情有些不對勁,才問“怎麽了?”程佳搖着頭,她是在想該不該告訴許烈其實被大家看笑話的是聶成遠和歐陽曼曼呢?她糾結了良久,才說“被大家圍着的是聶成遠和歐陽曼曼”許烈臉上的笑凝固了,慢慢褪去顏色,他把程佳摟的更緊了,雖然沒說話,但程佳知道許烈心裏一定波濤洶湧久久不能平靜。“我在這排隊,你過去看看吧,聶成遠很毒舌的,以前我跟他當徒弟的時候,他就沒留過口德。”
許烈在那一刻,想了很多,其實從某種意義上來說,是聶成遠成全了自己和程佳,如果不是聶成遠,他現在應該還跟歐陽曼曼糾纏不清,相互折磨吧,雖然聶成遠的手段讓他受了屈辱,但結果是,他現在和程佳很幸福。而歐陽曼曼,自己對她是有愧的,他不愛她,卻耗了她十年光陰,他任性的索取着她的付出和真心,卻不曾對她動過情,事實上,歐陽曼曼的背叛,是他一步一步逼她走上的這條路。現在他雖然一無所有,可他有程佳陪着,他也從最初被歐陽曼曼的恨,變成現在的淡然了,這世上的事,有因必有果,他這樣的結果,也是他一手造成的,所以他不怪任何人了,也不抱怨任何人了。
許烈擠進人群,站在聶成遠和歐陽曼曼眼前時,聶成遠目瞪口呆,他半張着嘴,連要說的話都哽在了喉嚨,而歐陽曼曼卻是羞愧,滿臉通紅,她想她可能很不願意讓許烈看到她如此落迫的模樣吧。曾經的她,在許烈面前一幅知性有禮,張弛有度,優雅大方,高貴傲慢,倔強堅強,可現在的她竟會如此這般田地——。
聶成遠在停頓半秒後,突然冷冷的笑了,他沖歐陽曼曼不陰不陽的道“你的前夫來了”
歐陽曼曼臉臊的更紅了,她低着頭,像躲瘟疫般恨不得馬上離開這裏,她推着聶成遠,道“我們走吧”
聶成遠雙手拽着車輪,像故意似的,說“着什麽急啊,打個招呼啊,不都說一日夫妻百日恩嘛,你這落慌而逃,有些失禮吧”
許烈淡淡的笑了,對着聶成遠和歐陽曼曼說“好久不見了,你們也是要買票回家嗎?佳佳在那裏排隊,已經快輪到了,用不用幫你們買一下”許烈語氣真誠,讓聶成遠有些暴跳如雷。他以為許烈一上來會取笑他,會看他笑話,會嘲諷他,這才是許烈該有的表情啊,可許烈沒有,竟然還能笑着像失憶似的跟他和平共處,這讓聶成遠覺得受了更大的侮辱,他不領情的翻個白眼,把歐陽曼曼叫到面前,擡手就一記響亮的耳光,歐陽曼曼被打的眼冒金光,憤怒和屈辱讓她恨不得分分鐘就消失在這個地方。可她看着聶成遠,她想她已經背叛過一次愛情了,她怎麽能再背叛一次。不管眼前這個男人對自己是真是假,至少曾經他給過她心動的瞬間,何況他現在落到如此地步,活着對他都是一種考驗,她怎麽能在這個時間離開她。
歐陽曼曼眼裏的恨意全變成了對聶成遠的同情和包容。
聶成遠依舊不罷休,他指着歐陽曼曼破口大罵“你跟他,是不是有□□?你們背着我,是不是做了見不得人的事?你這個□□,破鞋,你一天不跟男人上床你就犯濺,發騷,你到處勾引男人,他有沒有給你錢啊,錢呢,給我,給我啊!”
歐陽曼曼幾乎跪在了地上,她聲淚俱下的道“阿遠,阿遠,你別說了,別說了,我求你了——”
許烈站在人群裏,也顯的很尴尬,他突然後悔自己走過來了。可現在他想退出去,卻有些進退兩難。因為圍觀的人都指着他和歐陽曼曼開始說三道四,什麽狗男女,奸夫□□,什麽挨千刀的,不得好死。
人言可畏啊,即使沒有的事,被人這麽一煽風一點火,都能說成真的。
許烈陷在大家的聲讨和謾罵中,不能自拔。
☆、54
“聶成遠,沒想到你一點沒變啊,還是這麽毒舌”程佳擠進人群裏。聶成遠看着她,高高紮起的馬尾辮,一條黑白格子的圍巾,一件米黃色呢料大衣,一條鉛筆牛仔褲,一雙小腳靴,跟以前進浩瀚宇宙時居然沒什麽兩樣,依舊是活力四射,青春無敵,那張臉在經過歲月洗禮後,變的更有女人味,更成熟更優雅了。“怎麽,你腿被打斷了,難道記憶也被打斷片了?”
“佳佳——”許烈喝住她,他想程佳怎麽能如此直接的說聶成遠被打斷了腿呢,這對聶成遠不是補刀嘛。
程佳才不管許烈的顧忌,繼續道“聶成遠,你也不嫌別人笑話,說自己的女人在外面勾引男人,你不就是間接的說自己性無能嗎?你都性無能了,憑什麽還阻扯你的女人尋找幸福啊,我跟你說,人家曼曼沒一走了知,肯陪着你這個廢人都是看的起你,你不僅不感激,你還在這口無遮攔的羞辱于她,你是不是人啊,你的良心讓狗給啃了,你腿斷了,眼睛也瞎了,你看不到別人都在看你笑話,你看不到曼曼在陪着你受辱嗎?你要真是個男人,你就該保護好曼曼,因為這世上只有她願意跟着你陪着你伺候你。。。”
“好了,別說了,我們走吧——”許烈連拖帶拽,把程佳帶出了人群,程佳還意猶未盡,罵的還沒過瘾,她說以前啊,聶成遠當我主管,那對我就沒給過好眼色,好不容易能報仇了,你還不讓我罵個痛快。“揭人不揭短,罵人不罵臉,聶成遠現在不比當初,你給他留點面子吧”許烈勸着說。程佳不以為然的道“罵人的時候怎麽不知道給別人留面子?他啊,落到今天這步田地,都是他绺由自取”許烈看程佳還一幅憤憤不平的樣子,附和着說“好好好,他绺由自取,車票買了嗎?”“買了,你看——”程佳一改剛才的怒容,馬上喜上眉梢,許烈心說這變的也太快了吧。不過剛才看到程佳跟聶成遠吵架,那發怒的樣子像只小母獅子的時候,許烈覺得程佳一點也沒變,這麽多年了,她還是她,獨一無二,無可替代啊。
程佳說得買些廣州特産帶回家,給街坊鄰居們也嘗嘗,畢竟咱們是從大城市回去的,就算再外面混的不好,也不能在村裏人面前丢臉,許烈哈哈笑着說,說不定村裏人比你生活的還好呢,要吃有吃有喝有喝,滋潤的不得了。程佳說那他們也沒吃過廣州特産,正宗的廣州特産喲!許烈說行,聽你的,你說買什麽咱們就買什麽,不過路上要累了,可別賴我。
這程佳還真是能買,一進超市就跟撒了歡的小老鼠,東奔西竄,許烈在後面跟的氣喘籲籲,還得一路喊着“等等我,等等我——”
終于是回到闊別已久的故鄉了,家裏的變化真大啊,程佳15、6歲走的時候,村裏也才修了路,沒想到短短幾年,村裏蓋了醫院,蓋了敬老院,蓋了公園,蓋了健身館,還蓋了旅游生态園,還多了個天然溫泉館,還多了兩個工廠,一個是做紙箱的,一個是做罐頭加工的。村裏曾經破破爛爛的瓦房,如今也都成了二層小樓,程佳不可思議的說“天吶,這裏的人是不是發現金礦了?”許烈也沒想到,曾經印象裏永遠都是破敗不堪,像個老态龍鐘的老者的家鄉,也會煥然一新,重展新顏啊。
“你還能找到你住哪裏嗎?”程佳問許烈。
許烈左看右看,搖着頭說找不到。
正好迎面過來一人,程佳跑上前,抓了一把彩虹糖遞給人家,笑嘻嘻的問“大哥,知道程二柱家住哪嗎?”
那位大哥看了看程佳,再看看許烈,一臉茫然的問“你們,是他什麽人?”
“我是他鄰居,那個,是他兒子,我們以前都是這個村的,不過好多年沒回來了,沒想到,咱們村的變化這麽大,真是舊貌換新顏啊”程佳由衷的贊嘆着。
大哥又看了看許烈,許烈都不好意思了,沖人家點個頭,笑了笑,那大哥說“程二柱沒兒子啊,只有個養子——”
“對,我就是他的養子,以前叫程虎子,後來被親生父母接走了”許烈笑着說。
“你,你真是程二柱的養子?”那大哥激動的問,在得到許烈的肯定後,那大哥突然撒腿就跑,邊跑邊喊“程二柱的養子程虎子回來了,程二柱的養子程虎子回來了。。。”這一舉動把程佳和許烈都給吓懵了,程佳躲在許烈懷裏,小心翼翼的問“你是不是得罪人了?”許烈摸着後腦勺說沒有啊,我也有七八年沒回來了,正說着,就見村裏的人都一窩蜂的湧了出來,朝着程佳和許烈飛奔而來,吓的他們倆腿直打顫,程佳說不會大家還記得我媽的事吧,他們不接受我這個沒爹的小雜種,要把我攆出村吧。許烈說你別瞎猜,看看情況。
就見村裏的人臉上都帶着喜悅的笑,看到許烈和程佳時,都跟見了親爹親媽似的,熱情的不得了,又是鼓掌又是感謝又是讓路又是開道,搞的程佳和許烈莫名其妙,在大家有序的掌聲和鮮花鋪滿的小道上,走的那叫個顫顫禁禁。
他們在一處紅磚綠瓦蓋的跟個小別墅似的小二樓前看到了程二柱,程二柱已經很老了,臉上布滿皺紋,他看起來十分瘦弱,皮包着骨頭,但精神很好,很矍铄,一對眼睛也分外明亮,程二柱看到許烈,未語淚先流啊,許烈看到程二柱也是心酸的直掉淚,他緩緩扶住程二柱,哽咽着叫了聲“爹——”兩個人就抱在一起。
☆、55
程二柱告訴許烈,村裏能有現在這樣的光景,都是托他的福啊,原來當初許烈的父親許文浩曾向村裏承諾,只要他能順利帶着兒子回家,就向村裏捐款,一下子就捐了三百萬啊,“村裏修了路,用剩下的錢搞投資,建工廠,建溫泉,建旅游基地,沒成想得到上面各級領導的支持,把咱們村當成模範村,帶頭領着大家發家致富,所以給了咱們村很多政策,政策好了,老百姓的日子就好了,幾年時間啊,咱們村就統一蓋了新房,蓋了醫院,蓋了敬老院,蓋了學校,還把附近的幾個村子都合并了,現在咱們村啊,可是有名的小康村喽。”程二柱樂呵呵的說。許烈愕然,說他都沒聽許文浩提過一個字。
程二柱這才注意起程佳,仔細看了半天,說“這是你閨女?”
一句話讓許烈和程佳都紅了臉,程二柱呵呵笑了,說“我逗你呢,這是佳佳那丫頭”程二柱說許氏集團的事他們全村人都知道,許烈在新聞發布會上宣布許氏集團破産時,全村人都哭成一片了,大家都說這肯定是栽髒陷害,許家人不能幹這種昧良心的事,肯定是有人在背後使壞,大家都相信你,虎子啊,你是咱程家溝走出去的娃,幹不了傷天害理的事,還有佳佳這娃娃,在你被推向風口浪尖,人人落井下石的時候,佳佳跟你站在一起,也是個難得的好娃娃啊。
程二柱拉着程佳講了很多關于許烈的事,都是程佳不曾知道的,比如許烈相親,把錢給程佳買了吃的,回來告訴程二柱後,氣的程二柱拿起掃帚疙瘩就揍了許烈一頓,還有許烈拿了第一個月工資,帶着程佳出去玩,回來時為了省車費從縣城一路走回來,把一雙腳走的都磨出了血,程二柱給他脫下鞋,才看到兩條大口子,看的他都心疼,還有許烈不肯跟村裏的人一起外出務工,原因是怕有人欺負程佳,他不能在身邊保護她,等等等等,程二柱感慨的說,我老頭子啊,那個時候還以為虎子把你當妹妹保護呢,沒成想這小子原來是另有打算啊,不過,你和虎子也是真有緣啊,要不然你們倆經過這麽些年,還能在一起,不容易啊!
晚上程佳偎在許烈懷裏,把自己冰涼的手腳放在許烈身上,涼的許烈渾身汗毛都豎起來了,程佳得意的格格直笑,許烈捏一下她的鼻子,眼裏盡是寵溺,程佳揚着臉問“二柱叔跟我說的那些,你怎麽從來沒跟我說過”
許烈說我不想你為我操心。
程佳心裏感動,她覺得這是她聽過的最感人的情話。
農村的夜總是很安谧,很恬靜,像憨睡中的小熊,沒有一點殺傷力。
許烈和程佳都睡的很沉,而程二柱卻拿着手電筒,出了門,他要去哪?在這墨一般深的夜裏,涼風襲人,冷徹骨髓,程二柱佝偻着背,迎着刺骨的寒風,倔強的像根草一樣——
第二天,程佳和許烈吃過飯,就把自己從廣州帶的特産挨家挨戶給大家送去,大家都很友好熱情的拉着他們唠嗑,跟他們講東家長西家短,講村裏這幾年的新鮮事,講誰家的姑娘嫁了個好人家,講誰家的小子不好好勞動,反正他們總有說不完的話。
程佳和許烈還參加了一個結婚的喜宴和一個滿月宴,大家舉杯同樂,歡聚一堂,讓程佳和許烈都有些不想走的沖動了。但她們知道,她們已經不屬于這裏了,這讓他們有些傷感,有種被放逐出境的感覺。程佳不明白的問“我們為什麽不能留下?”許烈的解釋是“這裏不适合我們了”程佳說為什麽?許烈敲下她的腦門,說“如果讓你每天呆在家裏打牌唠嗑聊家長裏短,你願意嗎?大城市的生活雖然奔波,勞碌,匆忙,人與人之間也很陌生,但大城市讓我們精神充沛,讓我們眼界開闊,讓我們有種置身在知識的海洋的感覺,大城市裏的每個人就像一本書,總能給我們一些或好或壞的啓發,這是在農村永遠都學不到的。”
☆、56
美好的時光總是讓人感覺短暫,離別的時刻總是在人不想說再見時悄悄到了身邊。
程二柱拉着許烈和程佳的手,依依不舍,眼裏的淚噼叽噼叽往下掉,這讓許烈和程佳心裏也一片愁雲慘淡,他們一邊抹着紅通通的眼睛,一邊安慰程二柱,我們會再回來看您的,到時候把您接到廣州,讓您也看看大海。程二柱說好,我這輩子還真沒見過大海呢。他拉開院門,就見門口黑壓壓的擠滿了全村的男女老少,大家都說着感激和祝福的話,一直把許烈和程佳送到村口,目送着他們上了車,車子開出好遠,許烈和程佳回頭看時,看到村民還在揮着手。。。
程佳嗚嗚的哭着,靠在許烈肩膀上,她說真沒想到,大家這麽熱情。
許烈卻不這麽想,他想如果當初父親沒投資這三百萬,村民的生活沒有得到改善,還像多年前一樣貧窮,他們會對他們這麽熱情嗎?車窗外是一眼望不到邊的荒涼,漫山遍野,衰草連天,偶爾幾只不知名的鳥飛過,更顯的天際間空曠寂寥渺無人煙。許烈的心情也像窗外的景色一樣,灰蒙蒙,沒有一點生機。
一直到火車站,許烈的心情都沉浸在一陣無法自拔的無可名狀的悲涼中,直到程佳掏火車票時,發現了一封信。
虎子:
原諒爹又這樣叫你。在爹心裏,你就是爹一輩子的虎子。
這幾天爹起早貪黑,走街穿巷,和村裏的人們一起為你湊了點錢,爹怕你會不收,就給你辦了張卡,存在了卡裏,錢雖不多,也算是爹和村民的一點心意,希望能幫到你,卡號是你的生日,是爹給你過的生日,別的爹就不多說了,爹希望你和佳佳好好的,趕緊要個孩子,讓爹也能當上爺爺——
許烈心裏突然一股暖流,湧遍全身,他和佳佳感激的熱淚盈眶。許烈想也許父親沒有幫助過他們,他們并不會如此熱心,但他們在受到幫助後,懂得飲水思源,這要比城市那些所謂的親戚朋友兄弟有良心多了。
回到廣州,許烈和程佳都沒提過那張卡也都沒去查過那張卡裏有多少錢,他們想這是家鄉村民的心意,不管多少,都是他們的一片心,他們不到萬不得已,堅決不去動裏面的錢。然後他們就又開始了日複一日奔波的生活,每天除了上班,晚上回來還要一起擺夜市在街邊賣化妝品,當然賣的已經不是許氏集團自己生産的化妝品了,是代理的別人的品牌。
這天,向往常一樣,許烈騎着三輪車載着程佳,有說有笑的到離他們小區不遠的一個夜市上出攤,經過賣燒烤的小攤時,程佳饞的直流口水,許烈說想吃就買嘛,程佳嘻嘻的跳下車,要了十串烤鱿魚,十串骨肉相連,許烈說你在這吃着,我先過去把地兒占了。程佳說好,一會我過去找你。本來一切都挺順利的,誰知許烈找好地兒,剛把化妝品都擺好,來了三個人,兇神惡煞,五大三粗的,楞說許烈占了他們的地方,拿起東西就扔,就踩,就砸,還十分嚣張的看着許烈,挑釁似的沖着許烈咧嘴冷笑,許烈開始還說好話,但到後來發現,他們這是故意找茬呢,許烈心說他都被逼到這步田地了,公司沒了,房子沒了,車子沒了,票子沒了,老婆沒了,他現在窮的就差沒去搶劫了,到底是誰還不肯放過他?到底生活還要給他施加多大的壓力,才能讓他平平安安的過日子?許烈胸腔裏一股無名之火抖然而升,他像被生活打壓的彈簧,已經被壓到頂點了,現在正等着反彈呢!
俗話說“橫的怕硬的,硬的怕不要命的”許烈現在就有點天不怕地不怕,世間我最大的感覺。他左右看看,從地上撿起個棍子,朝着三個人就撲了過來,也不管也不顧,見人就打,掄棍就砸,把那三個大漢吓了個魂飛魄散啊,其中一個穿黃衣服的還顫顫的道“這小子,是不是瘋了?”另一個穿黑衣服的道“咱們怎麽辦啊?打還是撤啊” 然後一起看着一個穿紅衣服的,紅衣服的看起來也就二十來歲,染着一頭紅毛跟個紅毛獅王是的,樣子吊二郎當,流裏流氣的痞子樣,他無所謂的笑笑,從腰裏掏出把明晃晃的匕首,陰森森的沖一塊來的兩個人道“怕什麽,咱們有家夥”。黃衣服的有些腿打顫,說“郭哥,郭哥只說讓砸東西,可沒說,捅人啊”黑衣服的有點打退堂鼓,說“給咱們的那點錢,也不至于動刀子啊”紅衣服的很瞧不起似的朝他們倆猝口唾沫,說“就那點出息,還混黑社會,退一邊子去,看我的”
☆、57
程佳一邊吃着燒烤一邊去找許烈,就見到許烈拿個棍子迎着夕陽,像一位武士般威風凜凜,英資飒爽,他被風吹散的發絲在輕輕飛揚,精致的五官在夕陽的照耀下鍍上一層別樣的金屬的色澤,那個畫面就好像定格般,印在程佳腦海裏。她感覺許烈像一個英雄。
程佳沖上去的時候,警官已經把許烈和那三個找茬的小混混都控制住了,許烈胳膊上受了傷,衣服被劃破,裏面的皮膚也裂開了口子,正汩汩的冒着血,許烈一手捂着傷口,一邊還笑着安慰程佳“沒事的,不疼”。程佳眼裏的淚卻不聽使喚的大滴大滴滾落。
幸好警局裏有都江天照應,許烈進去就描述了下事情的情節就被放出來了。
程佳因為要收拾殘局,沒跟許烈一塊進警局,她是收拾完才到警局接許烈的,到的時候許烈正低着頭往外走,他抽着支煙,神情很落漠,似有千斤重石壓在心頭,讓他喘不過氣。但他看到程佳時,臉上展開個笑,很自然的将煙丢進垃圾桶,他朝她走近,笑意濃濃的撫摸着程佳的秀發,他把她擁進懷裏,他想她肯定為自己擔心的要死。“我沒事——”許烈笑着說。程佳心疼的看着他胳膊上的傷,眼裏蒙上一層水霧,她說“到醫院包紮下吧”許烈說沒事,就挂了點皮,不打緊。程佳卻不依不饒目光堅定的看着許烈,許烈嘿嘿一笑,才說“好,上醫院上醫院”。
從醫院回來,都大半夜了,兩個人雖然都極力的說着笑着,但誰都知道,他們心情其實不像臉上的笑一樣明媚。
許烈努力的逗着程佳,努力的不去想今天這一晚上的損失,努力的想讓自己忘了今天的不痛快,可躺在床上,周圍靜下來的時候,他還是無法扼制自己心裏壓抑的悲傷,像一條小河,漫漫浸透他的四肢百骸,一股凄涼湧上心頭,許烈頓時感覺渾身像置身于一片冰窟裏,凍的他打個冷顫,他想難道他真的翻不了身了,真的就只能由着命運的擺布,一事無成了,真的就應該向命運束手就擒了,真的就和程佳這樣辛苦潦倒一輩子了?他不忍心程佳和自己這樣受苦,他不忍啊!!
一個男人如果連起碼的物質都給不了自己的女人,那這個男人跟廢物有什麽區別。
許烈內疚的把程佳摟在懷裏,眼裏的淚滴在程佳脖頸——
程佳一動不動,可她知道,她這一刻醒着,她知道,她感受到了許烈心裏的煎熬——
程佳近來嗜睡嗜吃很沒精神,總是一幅怏怏的懶懶的樣子,程佳以為是最近加班給鬧的,所以這天好不容易休息,她就懶在床上睡了個暈天暗地,直到有人敲門,程佳才打着哈欠,問“誰啊?”“是我——”一個女人的聲音。程佳聽不出來是誰,又問“你是誰啊?”
“歐陽曼曼——”
程佳一愣,心說歐陽曼曼找我幹嘛?她趕緊跑過去開門,果然見門口站着歐陽曼曼,她把頭發剪短了,穿着一身挺合身的職業裝,看起來幹煉利索,她輕輕含笑,舉止優雅大方,這讓程佳似乎看到了以前那個張馳有度,知性有禮的歐陽曼曼,這樣的歐陽曼曼讓程佳自形殘穢,她再看自己,才突然意識到她從床上爬起來,頭沒梳臉沒洗,還穿着睡衣,歐陽曼曼輕輕笑着說“我能進去嗎?”程佳這才恍然大悟,趕緊請歐陽曼曼進來。
屋子裏不算太整齊,因為最近加班,程佳和許烈都忙着上班,所以家裏都沒顧上收拾,此時程佳将幾件散落在沙發上的髒衣服悄悄收起來,又開始整理桌子上扔的方便面盒子和一些亂七八糟的東西,以前程佳也挺愛幹淨的,可現在不是工作忙嘛,程佳給自己找心理安慰。歐陽曼曼說你不用忙了,坐吧,我有事跟你說。程佳這才停下手裏的活,在離歐陽曼曼有點距離的地方老老實實坐下,歐陽曼曼笑着說“你好像不喜歡我啊”程佳忙擺着手說沒有沒有,歐陽曼曼就想起她第一次見她時,是在幸福小區,她挽着許烈的胳膊,青春飛揚,活力四射,一蹦一跳,臉上的笑像天上的太陽一樣明媚。她穿着廉價的T恤,廉價的牛仔褲,廉價的運動鞋,卻掩示不住她肆意的青春,她真的好年輕啊,那細膩光滑的皮膚,沒有任何化妝品的點綴,卻依舊嫩的能掐出水來。 而現在的程佳,看上去依舊像第一次她見她時,歐陽曼曼不經感嘆,歲月為什麽沒在她身上留下痕跡。
“你找我,什麽事啊?”程佳小心的有點不安的問,心裏像有只小鼓,咚咚的響。
“聽阿烈說,你們領了結婚證了?”
“啊?嗯——”程佳一頭霧水,不知道歐陽曼曼此次來的目的!
“真沒想到,你們終于還是修成正果了”歐陽曼曼淺笑,語氣平靜,聽不出任何不妥。
☆、58
歐陽曼曼說如果當初不是她不甘心,任性的給程佳發了那條短信,那她和許烈現在應該孩子都有了吧!程佳側着頭跟聽天書似的無良的看着歐陽曼曼,說“什麽意思?”歐陽曼曼一頓,撲哧笑了,說“阿烈沒告訴你嗎?其實當初他是要跟我取消婚約的,是我以假結婚為名,騙了他,”程佳也是此時才知道原來自己在許烈結婚當日收到的短信,是歐陽曼曼發的。程佳郁悶的是,為什麽許烈從來沒告訴過她。
“阿烈和我在一起的那段日子,過的很不開心,有時候晚上睡到半夜,我就看到他靜靜的站在窗前,黯然的抽着煙,四周墨一般的黑夜蓋住他悲傷的臉,我那個時候太自私了,總以為這世上沒有人會比我更愛他,沒有人會比我更懂得照顧他,卻忽略了,愛是兩個人的事”歐陽曼曼朝程佳靠近了些,她握住程佳的手,說“現在,我真心的祝福你們,幸福——”
程佳被這突然的舉措吓的有些懵了,她傻呵呵的笑笑,說“謝謝——”
歐陽曼曼說她要回臺灣了,雖然之前父母極力反對他和許烈離婚,也因此跟她斷絕父女關系,可自聶成遠出事後,父親主動聯系了她,勸她回家,還說如果聶成遠對她是真心的,願意跟她結婚,父母也成全她,畢竟這世上哪有父母會真心看着兒女吃苦受罪的。歐陽曼曼還說上次在火車站,程佳的幾句話把聶成遠給罵醒了,聶成遠也覺得自己之前做人太失敗,做事太供于心計,他說他以後會好好端正自己做人的态度,他說這次的事是上天給他改過自新的機會,他一定會重新開始,重頭再來。但是他也告訴了歐陽曼曼,自己不愛她,當初接近她也只是為了能接手許氏集團的廣告。
“那你,一個人回臺灣嗎?”程佳突然有些可憐歐陽曼曼,她說當時罵聶成遠真不是要把他罵醒,就是氣不過他讓許烈下不來臺。歐陽曼曼理解的笑笑,說“我沒有怪你的意思,相反我還要謝謝你,起碼聶成遠現在對生活有了新的憧憬,新的希望,他不會再渾渾噩噩過日子了,而且我剛才的話還沒說完呢”歐陽曼曼說聶成遠跟她一起回臺灣,雖然聶成遠說不愛她,可他說他願意重新和她開始。
程佳放下心來,說歐陽曼曼,你說話也大喘氣啊。
兩個人都哈哈的笑起來。
笑畢,歐陽曼曼才緩緩打開手提包,将一張卡遞給程佳,說“這是我跟我爸爸借的錢,算是補償給許烈的吧,可無論我如何彌補,我都無法還他一個許氏集團了。”程佳擺着手說“這錢我不能要,要不我幫你叫許烈回來,你給他吧”說着程佳就要打電話,歐陽曼曼按住她的手,說“難道你都不肯給我一個機會,讓許烈原諒我嗎?”程佳抓手機的手緩緩收了回來,她說好吧,那我替許烈謝謝你了。歐陽曼曼露出個釋懷的笑,她看看外面的天,說“我能再求你件事嗎?”程佳說什麽事?你說吧。歐陽曼曼有些難以啓齒,吞吞吐吐了半天,才紅着臉說“我想給阿烈做頓飯——”
程佳說這算什麽事啊,不過家裏菜不多了,你得跟我一塊買菜去。歐陽曼曼激動的點個頭。
程佳換了衣服,和歐陽曼曼一塊到菜場,他們在攤販前讨價還價,為一毛兩毛跟攤主斤斤計較,看到攤主被他們氣的啞口無言,他們倆笑的前俯後仰,程佳真沒想到,有一天,她和歐陽曼曼能像朋友一樣——
曼曼最後一道菜是許烈最愛的魚香茄子,剛端上桌,就聽到有人開門的聲音,歐陽曼曼跑過去,拉開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