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6 章 噩夢
度假第一天就要分居, 司泊徽是一萬個無法答應。
他彎下身把她拉起來,她低着頭可憐兮兮像只落難小貓似的。
司泊徽張開手穿過她後腰,把金唯纖細的身子往懷裏按, 低頭和她說話:“出去住的話, 那我怎麽辦?美好生活一天就戛然而止了。咱倆是來度假的,不是來異地的。”
金唯張口, 卻也說不出話來。
偷偷半撩起眼皮瞄了眼他, 又火速低下頭。
打亂了他的計劃是挺不好的,讓他也不好過,可是金唯覺得, 再在這裏待下去,要是他家人冷不丁發現了, 可能接下來倆人就徹底沒有好過的日子了。
她垂着腦袋, 櫻粉色的唇輕抿着,微微嘟起一小抹臉頰,讓人想咬一口, 可是那模樣是又糾結又可憐,司泊徽此時此刻根本沒有那個風月的心情。
他接過她的行李箱。
金唯下意識要護住,結果手被司泊徽的另一只手扣住,他把行李箱往邊上一放, 把她往餐廳牽。
“先吃飯, 吃完我帶你去。”
“……”
金唯目光一下子呆滞, 望着一臂距離拉着她的男人的挺闊背影不動,喉嚨裏似乎有話要說, 卻什麽也說不出, 總不能後悔吧, 說不去了。
被遇見了她是真的覺得收不了場, 她怕見他家人,她連他都還做不到多麽堅定,篤定。
跟着到了餐廳,金唯乖乖吃起了早餐。
人在倫敦,司泊徽做的自然是西式早點。
這東西吃起來不冷不熱又不用太專注,特別适合餐桌閑聊,但是金唯不敢說話,司泊徽也只是懶洋洋吃着,沒開口,看不出心情。
從小金唯胃口就小,吃東西習慣細嚼慢咽,盡管如此還是覺得這頓飯吃得很快。
司泊徽還沒吃完,看她拿着刀叉在努力切那塊已經不到拇指大的面包片,好像要把它五馬分屍再千刀萬剮。
他終于輕嘆口氣,出聲:“想住哪裏?”
“啊?”
金唯一瞬擡起頭,吓到了。
司泊徽嘴角微彎,溫柔重複了一句問題:“你想住哪裏?酒店嗎?”
“唔,嗯,我定好了。”
“……”
司泊徽頓了兩秒,點點頭還是繼續投降下去,“哪一間?遠不遠?”
“不遠。”她說了個名字。
司泊徽知道這酒店在哪兒,确實不算太遠,當然也不算近,但是還在他能接受的範圍,畢竟太近她搬出去就沒意義了。
放下餐具,他端起杯子最後喝了口咖啡,起身離開餐桌。
金唯原地待了會兒,直到腳步聲傳來,再然後司泊徽喊她的聲音也傳來。
她眼角餘光裏出現了她的行李箱,一下子開心地起來朝他小跑過去。
司泊徽心情滋味難明,可從來沒有一次見到他的時候是這樣的,開心得用跑的。
金唯還挽住他的手,笑眯眯地道:“走吧~”
“……”
司泊徽嘆氣。
驅車把人送到四公裏外那家五星級酒店,帶着她上樓,看了看房間,還不錯,他也适合住。
司泊徽把行李箱帶到卧室,跟金唯說:“在這暫住幾天,等我忙好就帶你離開倫敦。”
他一直有說忙好了帶她去玩,這一趟就是帶她度假的,所以金唯也沒多想,就點點頭,“你慢慢工作吧,不着急,忙好了我們再走。”
司泊徽淡若無痕地颔首,又道:“白天我去談點事,晚上來陪你。”
“啊?”金唯眨了眨眼,悠悠盯着他。
司泊徽對她這反應挺奇怪:“怎麽了?還真異地了?”
“……”
好像也沒什麽奇怪,但是……他意思是他要放着他那個房子跑來和她住酒店?
金唯有點不好意思:“你去忙嘛,你那個…嗯,白天想見我了,再來嘛,晚上不用來了。”
“那我晚上抱誰睡覺?”他挑了個眉。
這個動作做得異常慵懶,好像放慢了的電影畫面一般,漫不經心的卻毫不委婉地直白篤定反駁了她的心思。
金唯心莫名一突,臉頰發紅,咬咬唇沒說話。
兩人隔着大約一米的距離,一個高一些,一個需要微微仰頭,他目光往下傾斜,如淡薄的晨陽落滿她身上。
金唯覺得身上都是燙的,很多時候,司泊徽于她,方方面面都比陽光來得讓她無處躲藏。
他邁開腿朝她走近。
金唯沒敢動,然後就被一雙手困住,眼前一片鋪天蓋地的黑席卷下來。
異地的苦,司泊徽是一分不想嘗了,過去八年分開夠多了。
…
他離開不到半天,傍晚就回來了,而且看着根本沒回家,直接上酒店來了。
金唯彼時閑着沒事在酒店插花,跪坐在地毯,眼前的矮茶幾上鋪了一層顏色各異的新鮮花朵,有些掉在她身上,她來不及撿。
司泊徽站在玄關處邊脫西服邊瞄着那一處繁華香海,眼神筆直,眼花缭亂,都不知道看桌上好,還是看她的作品好,還是看自己的心頭好。
換了鞋走過去,對上擡頭望他的一雙濕漉漉鳳眸,他溫柔道:“很無聊嗎?”
“沒呀~”
“那想我嗎?”
“還行。”
“……”
金唯後知後覺覺得好像他不是為了得到真實答案,而是為了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
她笑了笑,低頭呢喃了句:“你忙好了?我以為你晚上不回來吃了。”
“你在等我吃晚餐?”
“嗯。”
果然,司泊徽明明看得出她這話,多少有些刻意了,但就是,心情瞬間被拔高了一個度,沒辦法。
他繞過茶幾倒在她背後的沙發上,再伸手去撈她。
金唯慌忙說:“沒好,沒好。”
“已經很好了,”他動作絲毫沒有松懈一秒,徑直把已經到手八分的溫香軟玉往身後懷中攏,“來我先抱抱。”
金唯手裏捏着一枝花,要丢不是,不丢也不是,最後就抱着花縮到他懷裏去。
司泊徽的西服剛脫下,身上的暖意很足,抱着她一個在十幾度氣溫的房間裏待久了,冰冰涼涼的身子,兩個人都很舒服。
金唯從一開始的不自在到三五秒後,不由自主的,不自知地往他胸膛蹭。
司泊徽阖眸瞧,她把花握在左手掌心,右手悄悄從他肋骨往後挪動,輕輕貼到他背上,腦袋也悄摸摸往他肩窩處鑽。
做這些動作就好像小學生在課堂開小差以為講臺上的人不知道,其實一切都被放大到如同雷聲。
或許她就真的只是天生敏感,小心,從小就這樣的,他也從第一天認識她就知道了。
雖然總想讓她習慣在他面前不用謹小慎微,可以明媚張揚一點,但是這一刻司泊徽釋懷了,都行。
他雙手将她抱着,和她讨論過幾天去哪兒玩。
“玩夠後我帶你去美國,我們換個房子,那邊我家人都不在,我們待一段時間再回國。”
“換,換到美國?”金唯沒想到,小聲建議,“會不會太麻煩了?可以不用的。”
“不會,紐約我也有個房子,我們倆住剛好了,你身子也沒法一直在外面游走太久,玩一陣我們就到紐約去,等你有工作了再回國。”
“那你沒工作嗎?”
“我都行,有事開線上會議就行。”
金唯看他。
司泊徽從她的眼神中看出她的意思,“不麻煩,就算專門騰出時間來陪女朋友也是應該的。”
“不應該吧。”
“我說應該就應該。”
“……”
金唯選擇閉嘴。
司泊徽看她吃癟的表情,無奈失笑,“傻瓜。”
傻瓜低下頭看着手心緊握的洋桔梗,想起家裏那片已經長得不錯的小苗,其實現在種到時候大概率已經錯過花期了,但是很多時候心動的時候就控制不住想要去做,根本不管有沒有結果。
就像她和他,金唯也不知道結果究竟什麽樣的。
司泊徽坐了會兒就帶她上酒店餐廳吃晚餐,吃完開車帶她去兜風,玩了兩個小時才回來,兩個人窩在酒店,和昨晚,和在國內一樣,風花雪月。
他看着是完全不在意在哪裏休息,只要她在身邊就行。
金唯卻在他這樣的寵溺裏總是忍不住去想他家人,想兩人的以後,以前其實她從來不想的,那會兒覺得他自己都對她不是真心,遲早分手,所以現在大概是有了點保證,就心也大了。
司泊徽在倫敦忙了十天,忙好了就帶她出海去玩。
陸地上的活動金唯雖然說沒有仔細玩過,但是這些年跑通告也算是全世界各地都去遍了,海上倒是新鮮。
在游輪上待了好一陣,那一陣是她出門以來最開心的,被海風吹得根本沒法去想其他,滿腦子只有眼前,每天的海浪,海鷗,大海深處的夕陽與夾板上和她相擁的司泊徽,足夠讓人忘記所有煩惱。
後來離開英國飛紐約已經是八月份了。
那個房子一點都不像他說的,住他們倆剛好,但是金唯也已經被迫習慣了,連他動辄就為她這樣大動幹戈從歐洲換到北美也已經漸漸還算容易地接受。
在紐約的這段時間金唯也很享受。
司泊徽很少出門,十天半個月出一次,基本每天變着花樣和她各種在偌大的房子裏消遣時光,期間把她出道這麽多年拍的十來部電影看了個遍,并且說他之前都看過。
他看過不要緊,但是一遇見她和片子裏的男演員有略顯親密的對手戲,氣氛就不對勁,一定要從她身上找回來點什麽。
金唯後來非常抵觸看自己的片子,但是他這麽大一個大老板,好像就沒什麽特別的消遣,非得看電影,天天看。
金唯最後就選擇在他看電影的時候睡覺,躺在他腿上,他看他的,她睡她的。
她睡着的時候,司泊徽是最溫柔的,再心癢難耐也舍不得欺負她太狠。
這一段時間舒服到金唯偶爾開始有種無法控制的錯覺,覺得她好像和他在過一種婚後的生活。
甚至覺得被他養着也不錯,每天躺在房子裏就能看日出日落,外面的大草坪裏陽光和花都在風裏動,她心也總是跟着動,沉迷待在這邊的每時每刻。
幾個月中遞到手裏的劇本每天都在遞增,但也每天都在減少,送來一部金唯拒絕一部。
倒是接了一個珠寶廣告,愛意漫天那條項鏈的品牌方發現她戴了他們那條珠寶後,在官號大肆誇贊了好幾番,說她把項鏈的美诠釋到淋漓盡致,又極為符合以水為主題的設計,最後還送上了品牌邀約。
所以在美國的幾個月裏,金唯唯一的工作就是拍攝這個廣告。
且這個代言一出,網上關于她和那所謂買下這條項鏈的男人的傳言也壓下去了一些,一時間那個所謂亞裔富商到底存不存在都成了問號。
從八月到十二月,時間悄然在紐約不翼而飛。
金唯決定跨了年回國後,再回家看看外公外婆,剛好過個春節,去年有演出就沒陪家人過年,暫時不拍戲了,反正有司總養着餓不死。
那天深夜,司泊徽去開了個線上會議,國內外有時差,他經常半夜工作,金唯也習慣了,就一個人窩在房間裏看天上透明天花板照下來的星光,覺得太漂亮了就忍不住拿手機想拍照發動态。
一上去才發現,上一次更新還是她發自拍,為了回那個騷擾她的女人。
粉絲因為她幾個月沒更新在舊動态裏嗷嗷待哺。
她馬上拿手機對着天空的滿天繁星拍了張照片,發出去,地點定位在紐約,配文說:“晚安~”
評論區一會兒就炸了,國內這會兒大白天呢,可不是都在睡覺。
金唯浏覽完粉絲的尖叫留言與私信,說她失蹤人口終于出現,正要放下手機繼續看風景呢,偶然發現了一個有些眼熟的賬號。
fuing。
她發了條私信說:“金小姐~哈喽~”
金唯茫然地點進去,斟酌了下回複:“嗨~”
fuing:“真的回複我了哈哈哈,受寵若驚。”
金唯抓了抓頭發在糾結這句要回什麽時,她已經有新消息進來了。
“這是和司泊徽在紐約度假呢?”
“……”
她尴尬地抿了抿唇,回複:“啊,是啊~”
fuing:“我說他怎麽幾個月都沒見一個人影,原來是陪女明星消磨時光去了,真會享受。”
“……”她臉紅地說不出話。
fuing:“不過那個,金小姐,有句話想着跟你聊聊,一直覺得不知當講不當講,總感覺有點多管閑事了,但是不說,又心癢癢。”
金唯悠悠看着,打字:“嗯?怎麽了?”
fuing:“關于司泊徽,怎麽說呢,金小姐這樣的條件,其實可以沒必要和他在一起。”
金唯心口突了下,沒有別的,是已經好久沒有想起過兩人的關系有什麽危機了,忽然有人再次提起,好像在她的舊傷疤戳了下。
fuing:“司泊徽不會随便和一個人結婚的,尤其是女明星。”
金唯咬住唇,手指頭僵硬,不知道怎麽回複。
其實是心裏不知怎麽回複,她沒底氣,又做不到馬上就上趕着去問為什麽。
好在傅冰倒是沒有吞吞吐吐,直說了:“他家裏需要他娶一個門當戶對,能在事業上對司家或者對他至少起到一個相輔相成的作用的女人。女藝人呢,整天天南海北的飛,對他的事業沒有任何幫助,如果他需要她一起出席個晚宴,恐怕也找不到她的人,所以家裏不會同意的。”
金唯一眼不眨地盯着這片文字,一直重複看着,好像怎麽也沒看清楚一樣。
fuing:“而且,像金小姐這樣的存在,他身邊數不清。”
金唯流轉不停的眼神終于剎停。
fuing:“我始終覺得,金小姐這麽好的前途,這麽漂亮的人,這麽溫柔的性子,是個非常好的女孩子,沒必要和他玩,司泊徽轉身和別人結婚或者哪天不要你了,或其他人終于被你發現的時候,對你不好。你不可能和他結婚的,再和他耗下去,金小姐總有一天也會主動棄他而去,但那會兒就有點晚了,你肯定會受傷。”
消息一條一條的積攢到現在,金唯忽然發現她一直沒回複,有點不好。
可是她覺得她此刻已經受傷了…傷得很重,不是要到以後。
緩了十分鐘,她才回了個好,謝謝,晚安。
傅冰發了句抱歉,打擾你了,而後也回了一句晚安。
金唯放下手機,轉身把臉埋在枕頭上,身子微微蜷縮起來。
大約十分鐘後外面傳來腳步聲,看她好像睡了,司泊徽也沒開燈,借着天花板的月光走到床邊,又把上面那層板關上了,不然第二天陽光太大。
最後上床去抱人。
金唯沉溺在自己的世界中,沒有發現有人進屋了,被忽然一抱,吓到了。
司泊徽也怔了下,看看懷裏扭過來的腦袋,微笑了下溫柔拍了拍她的身子:“還沒睡呢?吓到你了?”
金唯看着他,愣了好一會兒沒動。
司泊徽茫然地湊近,堵住她的唇親一口:“怎麽了?做噩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