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7 章

朱若蔚感覺自己在作夢,因為她看到了穿着一身盔甲的趙奕,他站在金陵城門前,仍然是少年的模樣,趾高氣昂。

“你去哪裏?”朱若蔚聽到她自己問他。

趙奕沒有回頭,腰腹挺直,高大的背影望過去仿佛如山般,令人心中生畏而卻步不前,她心中泛着絲絲的疼痛,忍不住地上前,可他好似後背長眼一樣,她上前一步,他便離她一步遠。

朱若蔚不禁揚聲大吼道∶“阿奕,你去哪裏?”

趙奕停下來,輕輕地說∶“去南疆。”

“南疆?不是去過了嗎?為什麽還要去?”朱若蔚震驚地看他。

“你既然都已經跟季岚之訂親了,我去哪裏,你還在乎嗎?”趙奕的聲音悠長而悲傷。朱若蔚的眼楮立刻紅了,“什麽季岚之,我早就跟他解除婚約了。”

趙奕終于轉過來了,黑眸裏帶着委屈,“真的嗎?”

“真的。”朱若蔚驚慌失措,“你別去南疆,南疆太危險了。”

“可是你跟他解除了婚約,你還是不願嫁給我。”趙奕垂下眼眸。

朱若蔚張了張嘴,“你胡說什麽?我都是你的王妃了,我不會……”

“你別哄我了,你根本不愛我,別再挽留我了。”說着,趙奕轉過身,繼續往前走。不,不要走,不要離開她,她不要他去南疆。朱若蔚撕心裂肺地大喊∶“阿奕,誰說我不愛你?我愛你,我很愛你……”所以不要去,不要去南疆,那裏兵荒馬亂。

想着趙奕背上的傷痕累累,朱若蔚哭了出來,眼前一片白茫茫,她用力地睜開眼楮,劇烈地喘息着,感受到沉甸甸的肚子,她緩過氣來,伸手擦了擦額頭,一片濕淋淋。

朱若蔚迷茫地看着周圍,她在亭子裏,周圍靜悄悄的,她深深吸了一口氣,緩緩地坐好,身邊的一切好像靜止了。她聽到自己的呼吸聲,好一會,她閉了閉眼楮,眼角落下一串的淚珠,“阿奕?”

沒有人響應她,她的眼淚流得更兇了。此刻朱若蔚才明白為何懷了孩子之後,她心中上心忑不安,她一直很怕很怕離開趙奕,她自私地想留在趙奕的身邊。她以為她對他的感情還是和以前一樣,其實早已不一樣了,她天真地以為時間不會改變什麽,可惜她錯了,大錯特錯。

她早已愛上他了,五年多的陪伴,他獨一無二的專寵,他對她而言,早已不是那個趙大哥,他是她的夫啊,是她要相伴一生的男人。

她總是患得患失,深怕生下孩子就要離開趙奕,不想走,卻又無法給他他想要的,此刻才明白他想要的,她早已給他了,是她自己蠢、是她自己傻,明明對他這般放不開手、這般愛,她居然沒有感覺。

朱若蔚哭哭啼啼地穿上鞋子,身上的衣衫穿得好好的,是趙奕在她睡後替她穿好的,連剛起身落在腳邊的毯子也是他蓋在她的肚子上,就怕她受涼。

趙奕對她的好早已一絲一縷地滲入她的骨髓中,她也早早就愛上他了,她怎麽就以為一開始沒有情愛,從此對這個人就永遠沒有情愛呢?她的心裏沒有人,她的心又不是石頭做的,若是他日她的心裏要入住一個人,那麽這個人一定是趙奕,必然無疑。

朱若蔚急匆匆地從亭子裏走了出來,正端着茶水過來的香菱一愣,“王妃,你怎麽了?”

“王爺呢?”朱若蔚緊張地問。

香菱回道∶“王爺去書房了,似乎是有要事,王妃剛醒來先喝茶水潤潤喉……”話未說完,香菱便看到王妃走了。

香菱也跟着急了,王妃是怎麽了?好像哭了。香菱連忙将茶水交給一旁的小丫鬟,腳步不停地跟在王妃身後,深怕王妃摔倒受傷。

朱若蔚撫着肚子,快步地走到書房,啪地一下,推開書房房門。書房裏除了趙奕,還有趙奕的下屬。

趙奕看她這麽急的模樣,本來嚴肅的眼眸也多幾分笑意,這般在乎他,一刻鐘也離不開他,這種感覺真是太好了。

“你先退下。”趙奕吩咐下屬。

下屬抱拳,安靜地離開,順便将書房的門也帶上了。

“阿奕。”朱若蔚跑到他前面,用力地将他抱住,小臉埋在他的胸膛上,嗅着熟悉的味道,身心倏然放松了。她的趙奕在這,哪裏也沒有去。

“剛剛有事,所以我便到書房這先處理一下,沒想到你先醒過來了。”趙奕将她黏在脖頸和額上的發絲勾走,拿着棉帕細細地擦拭她額上的汗珠,“怎麽了?我又不會逃,你急什麽?”

朱若蔚貼着趙奕站了一會,想站直的時候,才發現她的腿軟得厲害。

趙奕不悅地說了一句∶“有什麽急事讓丫鬟跑過來就好,你這麽大動幹戈的幹什麽?”說着,他彎腰将她抱了起來,令她坐在了一旁的紫檀木椅上。

朱若蔚用力地搖着腦袋,“我、我……”

趙奕擡頭,一雙黑眸直直地看進她的眼底,她一僵,腦海裏那一句我愛你怎麽也說不出口了,傻乎乎地看着他。

朱若蔚這副傻樣逗得趙奕笑了,他伸手如抱着孩子般抱起她,在她原先的位置上坐

下,又抱着她放在膝上,溫柔地以手作梳,輕輕地梳着她的發絲,“若蔚,什麽事情,嗯?”

朱若蔚幹幹地說了一句∶“沒、沒事。”刷地一下,将腦袋埋在了他的懷裏。在他看不到的地方,她緊張地喘息着,那句話都到喉嚨了,她突然就跟吃了黃連一樣,怎麽也說不出來了。

感受着趙奕的大掌輕柔地撫摸着她的發絲,她的身體漸漸放松。趙奕頭一低,不由地笑了,她竟然睡着了,方才還一臉的焦急找他,如今香甜地睡着了。

趙奕苦澀地笑了笑,“小妖精,還以為你要對我說……”他打住了話頭,沒有再說下去。他以為她那樣不顧形象,像個瘋婆子似的沖進來是要告訴他,她喜歡他呢。他等了五年多,也沒有等來她一句喜歡。是他做得不夠,還是她的心太硬、太冷,誰都沒有辦法走進去嗎?趙奕的黑眸危險地閃爍着。呵呵,不管如何,她這個人是他的,只要沒有別人,他總會走進她的心裏去。朱若蔚,她生生世世都是他的,他死也不會放開。她懷孕的日子裏對他的糾纏,這股難舍難分的死纏爛打,深得他心,他真是愛極了她這副看不到他就慌,沒有他就會哭的模樣。

他的薄唇深情地在她的額頭上落下一吻,“若蔚,你要永遠這樣對為夫才好啊。”

接下來的日子看似風平浪靜,實則波濤洶湧,随着朱若蔚的産期接近,奕王府裏的氣氛格外壓抑。

趙奕早已找好了金陵城最好的兩個産婆,還請了一位女醫在府中随時待命,方太醫每隔兩日便來給朱若蔚號脈。

朱若蔚仍舊如以前那樣纏着趙奕,可她看他的模樣卻跟之前大大的不一樣,那一雙水眸特別的亮,不知道什麽東西在裏頭閃閃發光。

趙奕愛死朱若蔚這樣的眼神,只要她這麽看着他,他心裏便暖暖的。奕王府裏的一些家生子都驚呆了,在他們的印象中,奕王就是一朵烏雲,雖然奕王妃嫁進來之後,奕王偶爾會成白雲,那氣勢還是烏黑一片。現在趙奕就像脫胎換骨了一樣,神情沒有那麽陰鵝。

但趙奕的閻羅王氣質哪裏是說沒有就沒有的,當他下了朝回到府中,小厮急急地說∶“王爺,王妃開始陣痛了。”

本來心情還尚可的趙奕直接拉長了與馬臉差不多的臉,他陰森森地說∶“為何沒有人來禀告本王?”

“王妃不讓。”小厮怕得雙腿發抖,硬着頭皮答道。結果他剛說完,王爺已經跑得沒影了,小厮松了一口氣,如此王爺應該不會記着找他一個小人物算賬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