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8 章

第四十八章

“罪奴被裴清迷惑下毒謀害父王,實屬大逆不道,被世子查明後,父王念及罪奴是被蠱惑,削去罪奴的郡主之位,罰罪奴去寺廟修行。”李珉自稱罪奴,就是已經認罪,她輕蔑的看了一眼裴寂,眼神中帶着從未有過的決絕,繼續說道:“但是半路上被裴将軍派的人劫去,所行之人,無一而活。”

“放肆。”

皇帝将酒杯打翻,面色略微有些泛紅,他壓抑着怒火看向安王,“此女謀害你為何不報?”

安王也是沒有想到一向怕死的李珉今日竟然如此耿直的說出真相。

當日,他只是向聖上說明了事情的大致經過,其中李珉所做的事情都推給了裴清,就連下毒的丫鬟也被安王間接繞開李珉,說是裴清收買的人。

安王非常了解聖上的脾氣,他們兄弟在後宮生存不易,一路都是靠着相互扶持才有了今日的榮耀和地位。

但是聖上對子嗣本就要求頗高,如果告訴他李珉所做之事,聖上定斬不饒,安王恨其不争氣,但終究也不去收。

再說,他心裏也清楚李珉縱然嬌縱,心地卻不壞,若不是被裴側妃多年教導壞了性子,也不會這麽相信裴家。

“皇兄,珉珉所做之事皆是裴清所謀,當日本王已經查明,她不知那藥有毒,之所以那樣做……”安王一時間想不到為李珉開脫的措辭。

“哼,想不到就不要再想着為她開脫了。”聖上看着李珉,“你來說。”

李珉平靜的回道:“我是為了嫁禍世子,讓世子被貫以謀害父王的罪名,削去他世子之位。”

“然後呢?”

“讓罪奴的大哥繼承世子之位,然後,放了罪奴的母親。”

聽到這,裴貞兒難過的哭了起來,抱着李珉,一時不知道是為了自己還是女兒哭。

“哦?這才像是真話。”聖上瞥了一眼安王,“看見沒有,你養的好女兒真是好計謀,一石二鳥的招數用的甚好。”

“聖上。”安王知道多說無益,目光一轉,落在裴寂身上,“李珉所做之事本王早已知曉,但是這裴寂殺我王府的人,又讓珉珉來此誣陷世子,才是真的可惡。”

“因為我好欺負呗。”世子偏頭瞥了一眼裴寂,“裴寂,你既然覺得是本世子害了你兒子,今日我就同你細說細說。”

鄭子衿心中明了,世子這是在偏移聖上的注意力,李珉再說下去只有死路一條,而裴寂就不一樣了,如果今日他還有一點翻案的機會,他朝都會是不可小觑的敵人。

裴寂定定的看着世子,眼神裏隐隐含着凜凜殺機,“好啊,微臣也正想跟世子細說此案。”

“嗯。”世子轉身望向聖上,緩緩說道:“回禀聖上,裴将軍所說全部虛言,第一,裴将軍說裴清為何不重劑量下藥,哼,不是他不想,而是不能,那藥本就毒性極大,一點點量就讓我父王日漸憔悴,若是過量致死,只怕聖上定會查個水落石出。”

“第二,一審裴清的時候,因為人證物證俱在,裴清抵賴不得,自然什麽都招供了,那畫了押的狀紙可是他親手按上去的,裴将軍,難不成你也不相信大理寺少卿?還是不相信所有查辦此案的官員?”

“至于第三。”世子唇角微微勾起,走到裴寂身邊,略帶譏諷的看着他,“他唆使我的親妹妹害我的父王,還要借着此事毀我清譽,我不該去收拾他麽?”

衆人大驚,世子這是承認自己去打裴清了。

只有鄭子衿和太子面不改色。

鄭子衿同世子交代一定要承認打了裴清,裴寂既然要告禦狀,定然會買通獄卒,查出一些世子在牢裏的事情,與其他說還不如自己說,況且,聖上最念及與安王的兄弟之情,定然會感同身受。

太子盯着世子不發一言,從前是他看清了世子,未曾想到世子竟然還有這樣一面,看似玩笑,句句直戳聖上的心窩。

他從心裏生出一絲疑惑。

果然,聖上聽完此話,眸色沉下,“裴清這是死的早,不然朕定會賞他千刀萬剮。”

“是啊,此案不管等不等你裴将軍回來,他都是死路一條。”世子居高臨下的看着他,笑了一聲,“況且我去看他時,他已經畫了押,認了罪,是他自己受不得二十棍子,哪裏怨得了我。”

裴寂身形一晃,雙目充血,捏緊拳頭,竭盡全力不讓自己倒下,他重重呼出一口氣。

“那為何不留我兒全屍,何以焚燒,世子不覺得有掩耳盜鈴之态麽。”

“裴将軍,裴清謀害皇族按理來說是要滅九族的,我父王特別念及您征戰沙場的辛苦,将罪犯裴清與你們裴家分離開來,自然是要埋在別處,而別處自然是那亂葬崗,你大可以去查實,大理寺對待沒有家眷的死囚都是燒成骨灰下葬,難不成讓我親手再把他送到你家裏去?”

“你……”

世子勾着唇,笑聲冷冽,“裴将軍,我們安王府還沒治你管教不嚴之責,你卻私自抓我們府上的人來做僞證,請問,這又該如何處置呢。”

“哼,李珉的證詞句句向着你們,把所有的過錯都推給了裴清。”裴寂的語氣嚴肅凜然,“微臣若是想要她來做僞證,又何須多此一舉帶她來說這些。”

鄭子衿不以為意的說道:“是啊,裴将軍對李珉下了那麽重的手,她都沒有提及世子與此案有任何關聯,更是承認了所有的罪行,看來李珉當真是悔過知錯。”

“但是裴将軍你如此急于求成,此刻說自己急于作僞證怕是令人無法信服吧。”

鄭子衿的話成功把裴寂狡辯的話語反擊到他的身上,他額角上的青筋跳了跳,目光中帶着一絲不易察覺的惶然。

太子望向鄭子衿的視線多了幾分意味不明,比起世子的變化,他更訝然于這個世子妃竟然可以僅僅用幾句話就把裴寂逼到了死胡同。

而且,太子看着她的面容,總覺得很熟悉,突然,他正巧撞上世子投過來的眼神,眼神一如既往的沉穩。

世子揚起眉梢,若有若思的盯了一會太子後,又将目光落在裴寂身上。“好了,裴将軍,還有什麽證據一并拿出來吧,你說完就該我說了。”

裴寂聽到這話,心中搖擺不定,他一方面暗暗揣度世子準備了什麽樣的手段來回擊他,一方面又懷疑世子是否在故意吓他。

他擡眸瞥了一眼太子,太子漫不經心的點了一下頭。

也罷,事已至此,他只能豁出去了。

即便自己敗了,也不過是扣上一個管教不嚴和冤枉世子的罪名,最多也就是降級處置。

“裴寂,你還有何話說?”皇上此刻看見裴寂就跟看到一直又臭又煩的蒼蠅一樣,冷哼了一聲,“你既然不服判決,此案的認證也自己認罪,你說的那些可疑之處世子也都能逐個解釋,還有什麽證據一并承上來吧。”

“是。”裴寂磕了一下頭,開口說道:“所有的認證,都由微臣的長子帶着所有的人證就在長秋宮門外侯着,請陛下允許他進來回話。”

“好,朕就看看你們裴家到底要還耍什麽花樣?”

“傳證人上來。”

不一會,叮叮當當的鎖鏈聲響起,最前面一個身形消瘦的男人因為走的慢,被後面的人一腳踢翻,趴在地上痛苦的嚎了一聲。

“叫什麽叫,再叫打死你!”

裴家大少爺裴謙抖擻着肥碩的胳膊,舉起鞭子就甩了過去。

一聲鞭響,男人痛苦的蜷縮在地上

“喲,裴大少爺好大的脾氣。聖上還未說過一句話,你便先開始立威了,嗯不錯不錯。”世子似笑非笑的望着裴謙,語氣中帶着毫不掩飾的嘲弄,“不過你可仔細些,好不容易屈打成招的人證,偏偏失手若是打死了,豈不是可惜。”

世子故意咬重屈打成招四個字,無疑再一次刺激到了裴寂,裴寂的胸膛起伏,極力隐忍着不揮拳而上。

鄭子衿見狀,暗自一笑,看來裴寂已經被氣到極致了,接下來理智也會慢慢不清晰。

“世子,你不用在這陰陽怪氣的說話,我告訴你,這幾個人你都甚是熟悉吧,也不需要跟你介紹吧。”裴謙頭腦簡單,說話沒有那麽多彎彎繞繞,索性先指着趴在地上的男人說道:“這個老不死的家夥是城西的藥鋪老板,就是給安王爺抓藥的。”

“嗯。”世子看着老者,一臉輕蔑的笑了起來,“不過我跟他可不熟,這可是你弟弟的手下。”

“你放屁。”裴謙忍不住爆粗口。

“放肆,你們當這是菜市場嗎?裴寂,朕看你真的是管教不嚴,一個兩個生來的兒子都如此上不來臺面。”聖上眸光森寒,恨不得現在就把他們的九族抄了。

“微臣不敢。”裴寂又磕一個頭,朝着裴謙怒吼道:“沒用的東西,還不快給世子賠罪。”

裴謙不甘心的向世子賠罪。

“我知道你不服,你的人證說不說話都不要緊,我這裏有一份他今年的賬簿,裏面條條清楚,他每月都會有二百兩銀子到賬,既沒有登錢財來源,也沒有說清錢的用處,你若不信,大可以回家看看裴清所預支的錢的去向和錢數,一看便知道是真是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