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4 章 囚犯

囚犯

“唉。”

楚淩禦看着鋪在地上的卷軸發呆,唇上支着筆杆子,緊皺的眉頭表露他心頭的愁緒。

月老今天受他邀請特意抽出時間來觀摩觀摩他的新廟,剛進門就看見熟悉的面孔,緊接着哈哈大笑,指着神像說:“這不是土地老兒的廟嗎?”

楚淩禦拿下筆杆子,撩起旁邊的紅布道:“去後邊看看。”

月老依言走了進去,不一會兒,一聲又一聲的驚嘆傳來,攪得楚淩禦更加沒了思緒,面對着卷軸抓耳撓腮。

月老見他困擾不已,捱不住好奇探過腦袋來,撫了撫下巴的長須,問道:“臉色這麽難看,是在愁什麽?少見你這麽認真的态度。”

此話不假,月老對楚淩禦的第一印象還停留在初任神官之時與衆神尋歡作樂,喝着玉液酒,醉得暈頭轉向,又是燒東西,又是拿筆四處塗鴉的,最後醉倒在玉池裏。雖說此事也有私自将人間酒帶回天界的神仙過錯,但連酒味都沒有察覺的神仙倒真是不多見。

于是在當時的月老眼裏:這是個混吃混喝的廢神。

如今見他提筆沉思,倒是讓他頗感意外,如此,他身為上神,提點一二也不是不行,于是他難得主動道:“老百姓求你什麽忙?”

楚淩禦苦着臉道:“張家的管家,求我救他少爺。”

“哦?上次半夜和你在我廟裏重逢的那個?”

楚淩禦點了點頭。

“醜話說在前頭,你可不能插手過多凡人的事,你身為信使神官,該做的就是通過你的信給他們托夢,做不做就是他們的選擇了,這天命神仙可都不能左右。”

“行啦,月老上神上了年紀也喜歡啰哩巴嗦的。”

“……”月老石化,摸了摸自己的臉蛋,他雖滿頭白發,溝壑衆橫,好歹一身氣質在,字字珠玑,寫過多少人間佳話,如今竟被嫌棄啰哩巴嗦?

此時三更,廟門大開,裏邊點着昏黃的蠟燭,微涼的風徐徐而入,楚淩禦莫名聳了聳肩。

月老雖然年紀大,眼神卻不差,他狐疑道:“你冷?”

楚淩禦正寫着字,筆尖一頓,墨水浸成一團,過了一會兒又繼續往下寫,“不冷。”

“哦。”月老半信半疑,但見他神色無異,依照他的脾性,有什麽事肯定都會叫叫嚷嚷的,既然這麽安靜,應該是沒什麽事。

“既然你現在忙,老夫就不打擾你了,先走了。對了,”月老似乎想起了什麽,扔給他一條白絨絨的毛,看起來像是尾巴,他解釋道,“天界有個逃犯,前身是狐貍,因為本性□□,在天界名聲惡臭,又偷竊寶物,逃到了凡間,最近突然有了蹤跡,若是這尾巴有反應,你定要通知我。”

楚淩禦握着那尾巴,卻沒什麽心思去聽月老的話,反正他資歷不深,又不結仇,與他何幹,但他也沒暴露自己的想法,規規矩矩地點頭,收起了尾巴。

月老搖身一轉,一團煙霧逐漸消散。

幹愁也沒辦法,楚淩禦收起卷軸,通過衣物順着氣息找到了張舒羽,只是剛落地他就被絆了一跤,往前踉跄了好幾步,幸好用手勉強支撐住,不然整張臉就要親在牆角的白骷髅上了。

他瞪大着雙眼,一動不動地盯着那如深淵的兩個黑洞,仿佛聽見這白骨的主人在說:“起開,離我遠點!”

他手忙腳亂地起身,順帶着磕一響頭:“對不住,冒犯了!”

道完歉,他才擡頭巡視了圈四周,光線陰暗,面前立着好多根木頭,均有不同程度的磨損,看起來有些歲月痕跡了。

牆角一張破舊桌子,上面放着幾個破碗,除此之外就是地上鋪的一層稻草,牆上有很多疑似血跡的斑痕,還有一股隐隐約約的刺鼻氣味,具體說不上來是什麽味,但着實不太好聞,讓人聞了一會兒後就有些微微作嘔。

這地方看起來有點像天牢。

他曾好奇去過天界的天牢,構造就和這個差不多。

“時間不多,你抓緊點。”

原本安靜的地方突然響起一聲不太友善的警告,聲音不大,但因周遭過于安靜,致使音量過分清晰。

楚淩禦循着聲音悄悄探出半邊腦袋,那穿着一身獄卒服飾的人正好轉身離開,而立在隔壁牢房前面的正是季楓禾。

她怎麽會在這裏。

楚淩禦心下不解,可不過一會兒就聽到了牢房裏傳來張舒羽的聲音。

“你還好吧?”

季楓禾看着背對着自己坐在地上的張舒羽,小心謹慎地問道,宛如生怕自己的聲音破壞這看起來安寧的一幕,又或者是怕牢裏的人聽了傷心。

她見他沒有回應,看了眼不遠處背對着的獄卒,或許是怕時間太短,她懇求道:“你我自小一起長大,季張兩家關系匪淺,我這次來雖然是受父親所托,但我也不肯相信你們會行刺。到底是什麽情況,你可以說說嗎?這樣我們才能幫你。”

“找誰幫?姚兄?”

小窗投射進來的光束打在張舒羽身上,他半側着臉,語氣微冷,全然不像之前大大咧咧的張家少爺。

季楓禾語塞,攥緊手裏抱着的衣物,抿住了嘴唇,單憑季家與姚相的關系,讓姚相出手相助簡直是天方夜譚。

但姚相向來看不慣北司,對薛賀明雖然表面和氣,可明眼人都知道不過是逢場作戲罷了。

可刺殺事大,姚相不出手,哪邊的渾水都濺不到他身上,出手相助于張家不過是吃力不讨好的決策,他是萬萬不會做的。

季楓禾面有猶豫,眼看獄卒已經在催了,她急得不停跳腳,不曾想張舒羽已經起身靠到牢邊,将手伸出間隙,小心取過幹淨的衣物。

季楓禾面露驚喜之色,只是一瞬便又消失了去,只因眼前原本活潑開朗,事事不放心上的少年郎如今蓬頭垢面,面色憔悴,讓人不自覺猜想他自從來這地方估計就沒合過眼。

張舒羽避開她帶着憐意的眼神道:“謝謝。此事與你無關,快些回去吧,你來找我,姚兄不知道吧?”

面對獄卒的催促,她抓緊時間道:“他不知道,你的事我會和他商議,讓他說服他父親,等我們啊。”

語音還在萦繞,張舒羽抱着衣服目送那纖長的身影同獄卒消失在拐角,垂下眸盯着手裏的衣服久久不能平複。

如此同窗情誼,楚淩禦看了都分外感動。

楚淩禦與張舒羽只有一牆之隔,他小心地把骷顱頭挪到一邊,嘴裏還念叨了幾遍“多有得罪”,緊接着盤腿而坐,拿出卷軸,手心頓時出現一支銀邊毛筆,閉目冥想片刻後他提筆而寫,落下的每一筆都在寫就的一瞬間從紙上脫離,變成一個個金色的字,聯結成金圈圍繞着他。

只一瞬間,被金圈繞着的人頭一低,陷入了沉睡。

張舒羽剛把衣服小心地放到鋪好的草墊上,便突覺一頓眩暈,接着便靠着牆角傾倒下去。

獄卒剛端着飯菜來,見這位難伺候的少爺倒在地上,拿腳尖試探性地颠了颠他的臉,發現沒有一點反應,不由感嘆,“原來來個姑娘哄兩句就睡着了,啧啧。”

他把飯菜随意放在桌上,走前見那堆放在牆角的衣物精致而嶄新,頓時起了歹意,趁主人還昏睡着,他拿起看了兩眼後全部抱走,走前還不忘落井下石一句:“要上斷頭臺的人穿了也是可惜。”

窗口的陽光逐漸西移,倒在地上的人隐入黑暗之中。

“這裏是什麽地方?”

張舒羽慌張地看着四周,除了燭火就是擺放在臺上的神像,而這個神像他記得在學堂裏見過,但他不知道這是個什麽神仙,即便是當朝皇帝祭拜的一堆神仙裏也沒有眼前這位。

是夢?

他下意識這麽覺得,可他掐了掐自己的臉,不出意料,很疼。

他還迷迷糊糊的,面前的神仙卻突然發出一道金光,不一會兒一個飄渺的聲音道:“天助自助者。”

張舒羽想上前一步探清楚那神像,突然四周如同地震一般崩塌,他腳下一亂,頃刻間如墜深淵,身體一抖,他從夢中醒來了。

與此同時,隔壁牆角的楚淩禦也跟着醒了過來,只是他沒想到只是小小的入夢居然傷及他的肺腑,忍了忍嘴角還是滲出點血。

喉嚨是他的命門,當時被刺穿無疑是終生疑症,多少的功績都補不回來萬分之一,如今他這軀體也是靠着幫助凡人積累的功德維持的。

說到底,還是廟救了他一命。

多想無用,他手指抹了下嘴角,收起了毛筆,躺下睡一覺歇息歇息。

張舒羽是聰明的人,只要沒有直接的證據直指張家,他相信他可以為自己申冤的,如若不行,他再入皇帝的夢,讓他出手,反正聽說人間的皇帝老信奉神仙了。

“诶,這裏什麽時候關進來新人了?”

照例查看地牢的獄卒發現原本空置的牢房裏多了個躺着的人,戳了戳另一個的手肘,另一個也奇怪,“可能是換班的時候被抓進來的吧。”

“要不要上報?”

“得了吧,這裏關的都是戴罪的朝臣,不肖我們上報,自然會有人來關照,喏,那個張少爺不就是。”

兩個獄卒挨個檢查,口無遮攔,畢竟彼此都知道能從這裏出去的寥寥無幾,即便是出去了,也是得到個流放的下場。

牢裏悶熱潮濕,看守的獄卒三三兩兩聚在一起,有說有笑,因為這裏鮮少有新來的囚犯,進來的也極少能成功出去,空曠的牢裏除了他們的談笑聲便是酒壺碰撞的清脆聲。

一個黃瓜臉狀的看守兵捧了一手花生往嘴裏倒了倒,邊嚼邊朝對面的人道:“你今天穿的這身不是你的吧?看這紋路、質地,是不是偷了這裏面哪個貴人的?”

“啧,嘴巴放幹淨點。”那人把剛送到嘴邊的酒壺放下,打了個白眼道,“我那是拿,怎麽能叫偷,這事是我們領着朝廷薪水能做出來的嗎?”

“得了吧,這裏沒外人,別搞那虛的,是不是偷那姓張的?”

旁邊拿着刀比劃來比劃去的人看不過去他的虛僞,忍不住拆穿了他,那人吃了癟,卻還是梗着脖子想争辯,吃花生的忽然擡手叫停,神色嚴肅道:“有人來了。”

幾人立刻把桌上的東西都收了起來,迅速地站到自己該站的位置,剛站好,便見幾個人走了進來。

“霍公公,屬下讓人好生待着張公子,定沒有虧待了他。”

領頭的獄卒嬉皮笑臉地拍着馬屁,看見幾個直挺挺站着崗的下屬臉色一變,然快速藏了起來。

玉崇上下左右都認真仔細地查看了一遍,察覺一點異樣,不過暫時忍着沒說。

張舒羽原本按照霍雲的意思是關押在北司的,但後來太後聽聞刺客是沖着薛賀明來的,認為這刺客定是叛黨,危害朝政,因此要求親自下旨将張家父子關入地牢,而張尚書日前出了京城,還尚未捉拿歸案,不過正因為他出京的時間過于巧合,不免讓人懷疑他是不是準備逃逸,反而更加讓人起疑了。

“公公,這就是了。”領頭人順從道,随即朝着牢裏喊道,“張公子,公公見你。”

霍雲見裏頭的人側躺在地,百結懸鹑,精神萎靡,躺在地上一動不動,甚至睜着眼睛看見來人了也不為所動。她看向獄卒,獄卒沉默地低下頭。

這就是好生待着?

玉崇湊近霍雲小聲道:“方才臣看那外面有個獄卒身上穿的衣服不大對勁,應該是從這些囚犯搜刮來的。”

“張舒羽。”

霍雲輕聲道。

這一聲未喊動張舒羽,反而驚醒了隔壁的楚淩禦,他幾乎是下意識地從地上蹦了起來,結果動作太大,引起了玉崇的注意。

他微一側頭,往隔壁瞧了一眼,“大人,旁邊好像有點聲響。”

“不可能,旁邊沒關人。”獄卒信誓旦旦道。

霍雲沒有理會,繼續朝張舒羽道:“你若想救張家,除了咱家沒有人可以幫你。”

張舒羽眼睛動了動,卻只是翻了個身,留了個背影給她,什麽也沒說。

“你以為姚相會幫你嗎?”霍雲仿佛猜到了他的心思,毫不保留道,“咱家別的不知道,卻知你和季家小女定有婚約,可惜佳人心有所屬,如今你張家出事,季家會怎麽做,姚相又會如何,你覺得呢?”

楚淩禦緊張地貼着牆面,紋絲不動,生怕自己一動,腳下的稻草就發出聲響來。

“好。”

“什麽?”霍雲懷疑自己聽錯了,他居然說了聲“好”?

張舒羽支着手起身,轉過頭來,扯了扯微皺的唇,似是要擠出一個從容的笑容來,一邊還不慌不忙地整理沾滿草屑的衣袖,“我說,好。他們都是我的摯友,如今我張家出事,季家也不會再将楓禾托付給我,正好成就了他們二人,這不是一樁美事嗎?”

“哦,是嗎?”對于張舒羽的回答,霍雲似乎沒有感覺到十分意外,反而帶着些嘲笑的意味道,“聽說前兩天季楓禾來找過你,你現在是囚犯,而她若是清白,怎麽會特意買通獄卒來找你,你們怕不是共犯吧?”

“你!”張舒羽臉上淡然的神色驟逝,一拳打在霍雲面前的木樁上,怕起一陣灰塵,惹得她退了兩步,拿袖子遮住鼻子道:“你自己考慮清楚,咱家就不陪你在這肮髒的地方了,不過很快,若是你還是做不出明智的決定,你父親——張尚書也很快就會來陪你了。”

“你……你個奸宦!你不得好死!我就不相信楚兄會和你這小人厮混,他要是知道你這樣算計我們張家,只會感到惡心,厭惡!”

玉崇擠眉弄眼,示意張舒羽閉嘴,可奈何這人性難改,他本身就是路見不平一聲吼的個性,估計也是壓抑了這麽些天,因為霍雲的咄咄逼人,實在是憋不住了,這才怒不可遏地吼了一通。

在隔壁聽着這一切的楚淩禦有些不敢相信,他覺得霍雲一定是有自己的苦衷,所以才不得已這樣對待張家,她一定是……是在救張舒羽。

可他失望了。

霍雲聽着張舒羽的話停下了腳步,良久,她轉過身道:“是啊,因為他厭惡咱家,算計咱家,所以他……現在應該走在黃泉路上了吧,恐怕正迫不及待要喝孟婆湯,徹底忘卻咱家這個十惡不赦的人。”

果然,她還是恨不得他已經死透了。

楚淩禦靠着牆蹲了下來,抱着自己的雙腿,喉中隐隐有股血腥味,讓人難抑住想吐的沖動,可他覺得那不是腥,是苦。

或許是他身為神官卻不被認可的感覺吧。

那幾日他始終沒有離開地牢,而是一直看着張舒羽,若不是因為霍雲來過,他可能還不至于這麽擔心,或許是因為她今天那番話讓他害怕霍雲真的是罪行累累,罄竹難書。

他不知道霍雲到底想從張舒羽身上得到什麽,如果他勸張舒羽她想要的給她,她會不會真的就此放過張家。

他不知道。

他如今靈力尚可,原本可以輕松地救出張舒羽,可月老的忠告萦繞在耳旁,他也不敢再和往常一樣随意插足人間的事,照月老的說法,他此前的所作所為并未造成本不該有的走向,還算可以彌補,可他也不能斷定他接下來哪一步會影響他們的命運,于是他只好坐觀其變。

“有人?”

他正沉思,耳朵微動,依稀聽到悄然靠近的腳步聲,心裏暗道。

獄卒向來大大方方地在他們的底盤行事,不會這樣蹑手蹑腳,更像是潛進來的。

楚淩禦偷偷一探頭,猝不及防地被一閃而過的劍光晃了下眼,他眨了眨眼,即刻便反映過來這人的來意。

可他若是大喊,必定會引起懷疑。

來不及多加考慮,蒙面人已經開了鎖,黑暗中他眯了眯眼,正欲朝地上熟睡的人刺去,突然一道光影閃現,有人擋住了他的劍。

黑衣人眼裏俱是驚慌,愣了好一會兒,以為是自己看錯了,眨了兩下眼,卻被楚淩禦一腳提到了木樁上,動靜之大驚醒了張舒羽,他一睜眼看見一團光霧停在自己面前,又看到拿劍的黑衣人,怔愣了好一會兒。

直到黑衣人再次揮劍而來,楚淩禦喚筆而出,卻沒想到這人劍術非凡,抵不過他的筆,卻總能找到對手的要害,還幾次都是沖着心髒來的,幸好對手不知道他的弱點是喉嚨,不然可就懸了。

“快逃!”

楚淩禦迫不得已朝張舒羽喊了一聲,他明顯一愣,來不及回想這聲音在哪裏聽過,下意識道:“可是……”

“快啊!”

“好好好!”

張舒羽立馬便朝着大開的牢門連滾帶爬地跑出去,說來也怪,這牢裏的獄卒居然都消失得無影無蹤了,竟然完全沒有獄卒阻攔他。

黑衣人見張舒羽跑了,似乎想去追,楚淩禦轉身擋在門前,質問:“誰派你來的?”

那人盯着楚淩禦看了好一會兒,驀地睜大眼睛,似有些不可思議道:“你沒死?”

這反問無疑讓楚淩禦警覺了起來,見他劍法如此優秀,腦海裏不禁浮現一個人來,答案呼之欲出,“蕭……”

他沒說完,黑衣人趁他不注意變化劍的方向,劃破了他的袖子,随即遁走了。

張舒羽跑了一路,氣喘籲籲地靠着一棵樹坐了下來,冷靜下來一想,才知他犯了大忌!

不行!馬上回去。

他起身準備往回趕,趁獄卒還沒發現,哪知他還沒回去,便看見不遠處星星點點的火把,他心下一慌,知道事情無法挽回了!

“對不起!對不起!”

他重複說着這句話,卻一步步後退,往林子深處跑去,額上冷汗涔涔,發幹的嘴唇一直在碎碎念念,因為體力不支,每走幾步就要停下來歇歇。

月色凄涼,霧氣蒙蒙,他只穿了一身單薄的白衣,其上寫着碩大的“囚”字,孤影跌跌撞撞流竄在高大樹木之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