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3 章 白桦林裏的葡萄
白桦林裏的葡萄
165.
我的蒜苗由于長得太高而被我媽割掉，炒成了一道菜——蒜苗雞蛋。
我盯着那一盤黃綠交加的蒜苗雞蛋，實在下不了筷子，畢竟是我辛辛苦苦種出來，陪我一起度過了很多個日日夜夜的忠實盟友。
“幹嘛不吃呀，待會兒就涼了。”我爸夾起一大筷子蒜苗雞蛋就着饅頭塞進嘴裏。
我拿着一個大饅頭，低頭咬着，愣是一點菜都沒吃。
總覺得吃了就等于背叛了我的蒜苗。
再過一個禮拜又要開學了，我懷着複雜的心情寫完了三本暑假作業，又從抽屜裏翻出一張明信片，寫下一些感謝與祝福的句子。
明天是補課班的最後一天，方瑤姐很快就要回到北京去上學了，我打算在她走之前把這張明信片交給她。
黑豹已經熟悉了家裏的環境，每天邁着小短腿活蹦亂跳，成了家裏的開心果，也成了我的剩飯小幫手。
我偷偷把吃不完的飯菜喂給黑豹，一來幫了我的忙，二來避免了糧食浪費。
166.
早上，我裝好明信片和我媽讓我帶給方瑤姐的蘋果邁出門檻，走了一會兒隐約聽見身後有蹭蹭蹭的小碎步聲。
回頭一看，一個黑乎乎的小肉球吐着舌頭跟在我身後。
“黑豹，你怎麽跑來了？我要去上課，不能跟着的。”我只好抱起黑豹往回走。
到了家裏，我放下黑豹，叮囑它好好待在家裏，別再跟着我了。
可我還沒走多遠，它又跟上來了。
沒辦法，我只好把它鎖進我的房間，并讓弟弟替我看緊了。
結果，我才邁出門檻，就聽見屋裏發出一陣歇斯底裏的慘叫聲，是從我的房間發出來的。
我咬咬牙，狠下心繼續往前走。
我每走一步，慘叫聲就越來越大，真的跟殺豬似的，特別慘烈，又像是嬰兒無助的啼哭，我的心被無端撕扯着，終于還是回頭了。
打開房門的一瞬間，黑豹眼淚汪汪地撲進我懷裏，那樣子像極了委屈的孩子，我摸着它的腦袋不斷安撫。
低頭一看，我房間的木頭門居然被咬出了一排牙印。
這小家夥也太生猛了吧。
我只好帶着黑豹去上課，反正是最後一天了，應該上不了多長時間就會下課。
陳嘉木和招娣、敏敏已經到了，看到我帶着一條狗來上課都露出一臉的不可思議。
我叮囑黑豹就在附近乖乖待着，然後若無其事地走進教室放下書包。
“你怎麽帶着狗來上課？”陳嘉木手裏轉着一支鉛筆。
“它非得跟着，我也沒辦法嘛。”我攤攤手表示很無奈。
“诶，你的暑假作業做完了嗎？”他迅速轉移話題。
“昨天剛寫完。”
“怎麽，你想借我的作業抄？”我反問他。
陳嘉木不好意思地點點頭：“可以嗎？”
“嗯？”我還在猶豫
他又說：“請你吃水果怎麽樣？”
167.
方瑤姐送給我們一人一支圓珠筆，以及一句“永遠快樂，永葆童真”的祝福，還說要我們好好珍惜現在擁有的童年時光，因為一輩子只有一次，逝去了就再也回不去。
可我們卻很羨慕方瑤姐，羨慕她能夠去首都上學，還可以認識那麽多我們從沒有見過的人與事。
我把蘋果和卡片交給她，對她說了一聲“謝謝”，方瑤姐回給我一個很好看的笑容，我還從來沒在哪個像她這麽大的女孩子臉上看到過這樣明媚又帶着純真的笑。
心裏默默地希望着，自己長大後也能成為她這樣的女孩子。
離天黑還很早，我找了個借口讓敏敏和招娣先走，我則跟着陳嘉木一路向西，去吃免費水果大餐。
小黑豹也跟着我們一起，一路上跑跑跳跳興奮壞了。
我們兩個人，一條狗，走走停停半小時後終于抵達目的地——一片白桦林。
陳嘉木站在一處綠葉蔥茏的拐角處招呼我往前走：“過來呀！”
“這？這裏不會有狼吧？”我遲疑着不敢過去，這樹林裏怎麽可能會有水果呢。
黑豹比我先一步跑過去，小小的身體沒入草叢，只露出兩只毛絨絨的耳朵。
“沒有啦，你相信我。”他沖我笑笑。
“好吧，我就信你一次。”
我踩着軟軟的青草地走過去，真有一種曲徑通幽處的感覺。
經過一道玉米牆，再跨過一條水渠，然後我們就置身白桦林了，高大的綠蔭遮天蔽日，只漏下星星點點的太陽光，腳底下的青草軟軟的跟踩在海綿上一樣。
我們穿梭在林間，聽着風聲、鳥聲、樹葉撲簌簌的落地聲，仿佛進入了另一個世界。
“我怎麽從來不知道這個地方？”
陳嘉木神秘地笑笑，示意我繼續往前走。
走到樹林中間的位置時，他叫我站着別動，自己快速穿進旁邊的綠蔭裏，過了一會兒捧來兩大串紫紅色的葡萄。
“哇！哪裏來的葡萄。”
“我種的呀！”陳嘉木遞給我一串。
“你種的？”我詫異。
“對啊！”他得意地笑笑。
“什麽時候種的？”
“就前年吧，過來玩的時候不小心灑下好多葡萄籽，沒想到就長出葡萄藤了。”
“媽呀，你太厲害了吧！”我朝他豎起一個大拇指，想起自己當初和敏敏種下的樹才長了一點點，未免有點心寒。
估計等到我小學畢業都吃不到自己種的核桃。
那天下午，我們無憂無慮地坐在白楊樹林裏吃葡萄，為着一只飛來的喜鵲歡呼雀躍，又因為一窩大黃蜂而四處逃竄，手裏的葡萄吃得一顆不剩，牙齒通通被酸倒，歡快的笑聲回蕩在樹林間。
沒有比這更快樂的時候了。
我信守承諾，将三本厚厚的暑假作業借給陳嘉木。
這一次，我有了前車之鑒，再三地叮囑他：“千萬不要抄錯了姓名，別太粗心了。抄完之後得讓我先檢查一遍再上交給老師”。
“好！”他拍着胸脯答應下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