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5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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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說喬佳麗頻頻語出驚人,但阮月商沒一開始緊張。之前看喬佳麗的履歷她還以為是個精明能幹的女強人,沒想到竟然是游戲人間的随性人。
幾個人進了阮月商的屋子,她找出拖鞋,道:“我去倒水,你們随便坐。”
喬佳麗四處走動,打量房間布置,不時點頭,還詢問阮月商很多家具從哪買的:“你買的這些都很好看,我的房子現在還空蕩蕩的就只有一張床,也正在物色家具,不如你幫我參謀參謀?”
喬嘉時冷瞥她一眼:“少套近乎。”
阮月商放下水杯的手停頓一瞬,怎麽覺得這話似乎很耳熟?她馬上搜尋到了關于喬嘉時的記憶,他家的家具也是她幫着選的,現在又說喬佳麗套近乎。
聯系上方才喬佳麗言之鑿鑿說他喜歡她的話,阮月商看向喬嘉時的表情頓時變得複雜。
喬佳麗認為是久別敘話,喬嘉時可不這麽覺得,他開門見山:“為什麽回國。”
“想回就回喽。”喬佳麗無所謂地聳肩。
喬嘉時卻最讨厭她這副無所謂的神态,想生孩子就生,想出國就出國,現在又想回國就回國,人怎麽能這樣,沒有一絲一毫的責任心和擔當。
喬佳麗看懂他的意思,嘆一口氣:“沒有辦法,雖然這世上讨厭我的人很多,可是我還是覺得自己的感受更重要。當年生你的确是沒有負責任的念頭,我只想着沒有生過孩子體會一下也無妨。後來國外有了工作機會我又想着出國工作也是個新的選擇。”
“當時你才一歲多,我去國外也不是享福的,沒有辦法把你帶上。我說這些也不是為自己開脫,只是想說,這些年做出的所有決定我都不後悔。說我自私也好,自利也罷,我已經這麽大歲數,也改不了了。”
阮月商不知道該擺出什麽表情,她也不想聽到他們母子倆推心置腹地交談,可是現在是在她家,這個地點就讓她有了天生的使命感。
更何況喬佳麗這番言論太過于驚人,她偷偷觑喬嘉時的神色,頓時覺得他更可憐了。
喬嘉時倒是沒什麽表示。他早就知道喬佳麗是這種人,剛才的氣惱只不過是因為突然相見沒做好應對之策,再加上她又在阮月商面前胡說八道才一時情急。
現在他冷靜下來,覺得實在沒必要因為這些陳年舊事和喬佳麗論短長,就算說出花也改變不了什麽。
他也早就不是那個需要用一場勝利來證明自己的少年了。
“你還打算走嗎?”喬嘉時認為母子的身份改變不了,還不如問些現實的問題。
“當然不打算了,這次回來我看到上川發展迅猛,早就不是當初走的模樣,我覺得在這耕耘應該會挺有意思。”說起對未來的打算,喬佳麗雙眼發光。
“外公外婆知道你回來的事情嗎?”喬嘉時不想聽她關于自己事業的長篇大論,幹脆利落地轉變話題。
“知道了,他們和我說有空再回去。”喬佳麗老實巴交地搭話,也沒覺得把年邁的父母扔下是什麽大逆不道的事情。
喬嘉時沒在這件事情上和她過多糾纏,因為他知道外公外婆都是有話直說的人,他們沒讓喬佳麗回去看他們就說明真的不需要。
就連他,外公外婆都懶得讓他回家。他們兩個最喜歡自己待着,當年他上大學要離家去外地的時候,他們兩個高興得嘴都合不攏。
喬嘉時在心中想了想還有什麽需要問的,發現他想了解的話居然就這兩句,于是站起身:“我沒話要說,你可以離開了。”一副送客的架勢。
“可是這好像不是你家。”喬佳麗看向阮月商。
阮月商正沉浸在被他們自由散漫的家風震驚中無法自拔,聞言才反應過來:“哦哦,阿姨你要回家嗎?”
喬嘉時看她的時候又溫柔下來:“你休息吧,今晚太麻煩你了,我送她回家。”
喬佳麗也站起身,高興地掏出手機:“咱們加個微信吧,以後好聯系,我還想問你買家具的事情。”
阮月商下意識看喬嘉時的臉色,發現他并沒有反對的意思,于是加上喬佳麗的好友。
*
上次出去看電影休息半天後,阮月商就再沒休息過,可以說忙得昏天黑地。雖然喬嘉時也參加上川臺的晚會,可兩人幾乎沒碰過頭,都是各自彩排。
日子就這樣走到了跨年那天,臺裏上上下下都腳不沾地,後臺人來人往,都在為晚會做準備。
阮月商也在最後時間複習臺本,對着鏡子反複練習神态。之前也主持過晚會,但也不能和元旦晚會的規格相提并論,說不緊張是假的。她任由化妝師在臉上塗塗抹抹,心弦始終繃着。
這時,沈鐘推門進來,臉上挂着往常的笑容。跨年晚會他都不知道主持過多少屆,對他來說是手到擒來,根本不是什麽難題。
“一會不用緊張,這就和往常的晚會一樣,甚至還要更輕松。跨年晚會講求的是熱鬧,到時候臺上人聲鼎沸,沒人注意到你在做什麽,就算出了小差錯也不要緊。”他安慰阮月商。
阮月商只能強撐出笑容回應,在心裏仍舊在過詞。
時鐘不會因任何人的祈禱變慢,很快就到了登臺的時間,阮月商深吸一口氣向臺上走去,卻在走廊意外碰到喬嘉時。他西裝革履,已經做完妝造。
擦肩而過的一瞬間,阮月商聽到了極輕的一句:“加油。”
她以為自己幻聽了,扭過頭去卻看到喬嘉時也回過頭來,他挑眉,勾起一抹鼓勵的笑容。阮月商轉過來,心跳加速,眨了幾下眼睛,深深呼吸。
放輕松,一定是因為他今天太帥了才讓自己一時反應過度,阮月商告誡自己。
開場表演過後主持人登臺,阮月商一開始還來得及緊張,後來心思就全放在了串詞走流程上。
除了臉笑得有點僵,其餘一切正常。到了後面她甚至都忘了自己是在元旦晚會的舞臺上,自如地互動溝通。
臺上嘉賓表演節目時主持人在臺下休息,沈鐘問:“怎麽樣,我沒騙你吧,這個場合不用緊張。”
阮月商這次真心實意輕松地笑了,她點點頭。下一個節目是零點之前的最後一個節目,就是喬嘉時唱歌,主持人上臺報幕,她和沈鐘先是串聯了上一個節目,接着很自然地過渡到喬嘉時這裏。
“那麽下一個節目就是由喬嘉時為我們帶來的……”說出這個名字的時候阮月商恍若隔世,明明一年之前兩個人還是完全的陌生人,誰能想到人生如此奇妙,居然已經過去一年了。
臺下的歡呼、掌聲都是為他而來,曾經無人問津的他而今萬衆矚目,其他地方的燈光漸次熄滅,一束聚光燈打在舞臺中央,升降臺緩緩托出一個人。阮月商屏住呼吸——
喬嘉時眼簾低垂,默默站了一會,在熱烈的掌聲中随着前奏邁步,開口的一瞬間,全場安靜下來。
今天他唱的是一首溫柔和緩的情歌,慢慢訴說着對愛人的情意。
喬嘉時清冽幹淨的聲線更加為情歌增色,仿佛叫人在聽一場只對于自己的真情告白。
阮月商目不轉睛地看着舞臺的方向,霎時間心動又悵然若失。就在她想要走到休息區的時候,一道目光牢牢攝住她,叫人動彈不得。
喬嘉時的聲音依舊是那麽輕柔,可是目光卻極具侵略性,他走到舞臺邊緣,望向黑暗角落的那道身影,兩人似乎遠隔千山萬水,又似乎近在咫尺。燈光随着他走,他的目光卻只在此處停留。
在這一刻,阮月商心跳如擂鼓,咚咚的聲音壓住了耳邊的音樂聲,她慌忙避開眼神,轉頭走向休息區,喝了兩大口水才冷靜下來。
一曲結束,全場掌聲雷動。
之前表演過的嘉賓都上臺等待零點倒數鐘聲的響起。臺上頓時變得熱鬧,伴奏的舞者們在臺上烘托氣氛,沈鐘在一旁念新年祝詞,阮月商不時點頭微笑,到她時也說了提前定好的祝詞。
終于這個時刻到來,大屏幕上如期出現了倒計時,全場觀衆一起呼喊,最後一聲響起的時候,場館內外的煙花綻放在空中,大家打招呼,互相擁抱,說着過去的感觸和未來的祝福。
一片熱鬧中,阮月商看到許多人上前和喬嘉時握手擁抱,他也熱絡地笑着。
阮月商也和身邊人說笑,然而極致的熱鬧後是極致的孤獨,在歡呼之中,她從未這麽不希望人群散去,因為這世上注定留她一人踽踽獨行,沒有人會一直留在身邊。
阮月商擡頭望煙花,再向前方看去,方才左右逢源的人已不見蹤影,或許是去後臺了。她呼出一口氣,這樣也好,沒有互動就不會留下話柄。
然而再次轉身時,眼前一個在光影之中的人逆着人群向她走來,阮月商看不清楚,以為自己擋了別人的路,剛想讓開,卻被摟個正着。喬嘉時如獲至寶地輕輕環着她,在耳邊小聲道:“新年快樂。”
一朵煙花在阮月商耳邊炸開,她有些懵然,不知道這瞬間究竟發生何事。喬嘉時的擁抱一觸及分,像是最正常不過的互動,他松開以後仍舊笑着:“今天表現很棒。”
世界突然安靜,孤寂的旅途中猝不及防闖入另一個旅人,不分青紅皂白就要與她同行,阮月商只能點點頭,再說不出別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