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1 章 師兄你有私心嗎? 一陣沉默,便是回答……
第51章 師兄你有私心嗎? 一陣沉默,便是回答……
第51章
扶少明臉上的神色頓時僵住, 他看着面前沈妙瑜,說道:“……抱歉。”
“哪有人因為這種事情道歉的。”沈妙瑜不以為然,對他說道:“你太緊張了, 放輕松些。”
“……”
扶少明臉上神色依舊僵硬, “我盡量。”
聞言,沈妙瑜心下嘆了口氣,你這看上去一點都沒放松啊, 算了!不說這個, 她選擇換個話題, “如何?那人醒了嗎?”
“方才服了藥清醒了一會,又睡過去了。”扶少明說道, “等明日, 他醒來便會恢複正常。”
沈妙瑜聽後說道:“如此甚好, 不枉你跑這一趟。”
片刻之後,那中年婦人從裏屋走了出來,她目光感激地看向扶少明:“多謝大夫,我夫君他服下藥之後,就不再發抖打寒顫了。”
“接下幾日, 他身體會有些虛弱,注意休息調養幾日,不要幹重活,三天左右便能一切照舊。”扶少明交代道。
中年婦人聞言在心下記住他的叮囑, 她臉上閃過一道猶豫,看着他問道:“不知這藥錢……”
“權當報答方才那一碗水的恩情,藥錢就不必了。”扶少明搖頭說道。
中年婦人聽後面上松了口氣,家中捉襟見肘,實在沒有多餘的銀錢, 她心下不由更加感激扶少明,“多謝大夫,我替我家夫君在此謝過大夫。”
事情辦完之後,沈妙瑜和扶少明二人便告辭離開了。
離開之際,中年婦人提着一小籃野果送給他們,“這些是我今日在山中摘的杏子,給尊夫人嘗嘗鮮。”
原本想要推拒的扶少明,聽到她那句尊夫人,不由怔住。
就是這麽一個愣神,手上就多出了一籃野杏兒。
那中年婦人見他這副怔愣的樣子,不由抿唇笑了下,“二位感情真好。”
“……”扶少明。
“?”沈妙瑜。
最後,扶少明只得提着這籃野杏兒,和沈妙瑜一道離開。
回程的時候,兩人倒是不急。
沈妙瑜放出了一艘靈舟,兩人坐在靈舟上,朝着蜀山劍派飛去。
此時暮色升起,天空是一片深藍色,月亮已經升起,偶爾還能看見幾顆迫不及待顯露出星光的星子。
晚風微涼,徐徐吹着。
沈妙瑜和扶少明二人坐在靈舟上,面前擺放着一張矮小的茶幾,上面放着一壺酒和兩個白玉酒杯,她給面前扶少明斟了杯酒,“嘗嘗?”
“有勞道友。”扶少明接過酒杯,微抿了口。
那籃野杏就放在一旁茶幾上,橙黃的杏子看上去十分可口。
“你對那婦人說了什麽?”沈妙瑜看着面前扶少明,忽地問道。
“……”扶少明。
片刻沉默之後,他擡眸看向面前沈妙瑜,“若我說,我什麽都未說,你信嗎?”
“為何不信?”沈妙瑜說道,“這種事情沒有什麽撒謊的必要吧?”
随後,她感慨說道:“果然,比起兄妹還是夫妻更符合常理,更能取信于人嗎?”
“……”扶少明。
聞言,他沉默沒說話。
扶少明想起很久以前,曾從友人那裏聽來的一句話,戀慕一個人的眼神,是藏不住的。
問題,出在他的身上。
是他暴露了。
但扶少明不會将真相告訴面前的沈妙瑜,落花有意流水無情,何必徒增他人煩惱。
沈妙瑜并未過多的在意這個事情,只是随口一問罷了,她轉頭目光看向了茶幾上的那籃野杏,伸手拿了兩個,将其中一遞給了對面的扶少明,“嘗嘗,你的勞動成果。”
扶少明伸手接過了這個野杏,拿在手裏看了一會,然後放到口中慢慢地咬着,吃相很斯文。
倒是沈妙瑜,在她拿着這個橙黃看上去很可口的野杏,咬下第一口時,臉上神色就頓住了,她擡頭看了眼前方面不改色沒有絲毫異常,一口接一口的持着野杏的扶少明,忍不住問道:“你覺得這杏子味道如何?”
扶少明擡眸看了一眼,語氣平淡:“挺好,很甜。”
“……你真的覺得它很甜?”沈妙瑜看着他問道。
“對你來說,太甜了嗎?”扶少明見她如此問,于是說道:“不喜歡的話,便不要勉強。”
沈妙瑜目光盯着他臉上的神色,半晌之後說道:“扶道友,其實你沒有味覺吧?”
“……”
扶少明咬着野杏的動作頓住,他将這最後一口杏肉吃完,然後對着她說道:“抱歉,我不是有意騙你。”
聞言沈妙瑜嘆了口氣,“該說抱歉的是我才對,上回是我失禮了,你應該直接拒絕我才是。”
她指的是之前,她向扶少明賣點心的安利,讓他品嘗了不少點心,還問他味道如何,那個時候扶少明應該為此感到很為難吧。
“感到為難,應該直接拒絕更好吧。”沈妙瑜看着面前扶少明,對他說道:“你完全沒有必要遷就我。”
扶少明沉默了片刻,然後選擇了坦白:“我只是不想掃興,你那個時候看上去很高興,欺騙了你,是我的錯。”
“若你願意聽,我可以解釋。”他說道。
沈妙瑜擡眸看向他,“如果你願意講的話。”
在這之後,扶少明講了他少時的一段往事,那個時候他還未曾拜玉容真君為師,還只是一個凡間少年,有為尋寶而來的邪修闖入了他生長的村莊,為了避免消息的洩露,邪修屠殺了整個村莊的人口,但在他将要殺死扶少明時,卻發現他骨骼清奇是百年難得一遇修道天才,于是留下了他的一條性命,将他擄走收做傳人。
扶少明在這位邪修的手下度過了一段相當艱難的時期,動辄打罵,虐待都是家常便飯的事情,邪修辟谷無需進食,但扶少明那時只是個凡人,為了活下去什麽都吃,只要能填飽肚子,活下去,便再也顧不了其他。
等到玉容真君斬殺了這位作惡多端的邪修,将扶少明救出來時,瘦骨嶙峋的他在吃到第一口正常的食物時,發現他已經嘗不出味道。
“在那個時候,我便已經失去了味覺。”扶少明語氣平淡地說着,仿佛在說着一件極為普通尋常的事情,“但我并不覺得,這是什麽壞事,沒有味覺,對日常生活并沒有什麽影響。辟谷之後,更是無需進食。”
沈妙瑜看着他,問道:“你的味覺,能治好嗎?”
聞言,扶少明看了她一眼,“真奇怪,你和師父問了一樣的話。”
“當初師父将我從邪修那裏救出來之後,發現我失去了味覺,便将我帶去藥王谷求醫,雲景醫尊曾為我醫治,但并無效果。”扶少明說道,“雲景醫尊曾說,我的病在心上。”
雲景醫尊的話還有下半句,醫者可醫身,但心唯有自醫。
聞言,沈妙瑜怔了怔。
聽完了扶少明的講述,她立即明白了過來,為什麽一直以來她會覺得扶少明不對勁,他身上那隐隐的違和感。
扶少明有病,他的病在心上。
他的道心有瑕。
“這就是你厭惡戰鬥的原因?”沈妙瑜擡眸看向面前的扶少明說道,“你在逃避。”
扶少明聞言,沉默了一瞬,然後說道:“或許吧,我無法原諒他,更無法原諒自己。”
無法原諒屠殺了一整個村莊的邪修,無法原諒活下來的自己。
為什麽只有自己活下來,為什麽不把我也殺了?
這是一直以來,糾纏着扶少明的心魔。
唯一幸存下來的生者的罪惡感和負疚感,始終在折磨着他。
因此扶少明厭惡殘酷冷漠高高在上肆意屠殺凡人的修士,厭惡那股強大的超出凡人的力量,更厭惡活下來成為修士的自己。
“你在拒絕力量,拒絕長生。”沈妙瑜指出道,“你的問題,比你師弟更嚴重。”
聞懷英的劫是情劫,這玩意說難難,說不難也不難。
但扶少明的劫是生死劫,是心魔劫。
修真界但凡有心魔劫的,要麽道心破碎而亡,要麽直接想不開堕魔,極少數能夠勘破心魔,重塑道心。
倒是沒想到,扶少明居然藏有如此大的隐患,玉容真君這兩個徒弟,一個比一個問題大。
聞言,扶少明擡眸看了面前沈妙瑜一眼,“或許我當初就不應該活下來,師父他不該收我為徒。”
“不可能的。”沈妙瑜指出道,“像你這種百年難得一遇的修道天才,玉容真君只要眼睛不瞎,肯定不會棄之不要。”
“更何況,你當時看上去那麽可憐,那麽凄慘,如果不管你的話,你一定就會那樣悄無聲息的死去吧?”沈妙瑜看着面前扶少明說道,“活着,并不是一種罪,也不是任何人的過錯。”
“……”
在這之後,兩人都沒有再說話。
扶少明始終垂着眼眸,安靜地坐在那裏,鴉羽似的烏黑眼睫垂下,灑下一小片陰影。
坐在他對面的沈妙瑜,皺着一張臉将手上這顆野杏給吃完了,好酸啊!好苦澀。
真是欺詐,明明看上去那麽橙黃橙黃的,居然這麽酸,又酸又苦。
難怪會讓人上當。
******
很快地,靈舟便飛到了蜀山劍派的山門前。
沈妙瑜和扶少明從靈舟上下來,二人在山門前就此分開,最後這籃野杏被沈妙瑜交給了扶少明,“既然你覺得甜,那你就多吃點,別浪費了,好歹也是別人一番心意。”
“……”扶少明。
饒是扶少明,聽了這番話,都不由心下無語。
只能說,狗還是你沈妙瑜狗,連一個失去味覺的可憐人都要欺負。
沈妙瑜:那他自己都不覺得自己可憐,她可憐他什麽?
但不得說,沈妙瑜這和往常一般的态度,并沒有知道他沒有味覺從而對他流露出憐憫或是同情的态度,令扶少明心下好受多了,他并不在乎自己失去味覺,但他在乎她的态度。
扶少明,并不想要沈妙瑜的同情。
“好。”扶少明接過這籃野杏,對沈妙瑜說道:“今日多謝你了,沈道友。”
“客氣了。”沈妙瑜朝他揮了揮手,“明日再見。”
說罷,她便轉身離開。
在沈妙瑜離開之後,扶少明手捧着那籃野杏,站在那裏目光盯着她離去的方向看了許久。
許久之後,他方才轉身離開。
……
……
扶少明沿着山道緩緩朝前行,此時天空已是星河密布,明月高懸,正所謂是披星戴月而歸,出去的時候還是烈陽高照之時,回來已是月上柳梢頭,今日這一天過得可謂是充實刺激。
手上這籃野杏并不算輕,扶少明提着它慢慢地朝前走,臉上神色不知在想些什麽,前方不遠處便是他在蜀山劍派暫時落腳的地方,那座單獨劃出來的道經室。
道經室大門外。
“你終于回來了。”
前方忽然傳來一道幽幽的聲音,扶少明擡頭看去,這才發現前方黑暗中站着一個人,看上去已經在那裏站了許久,等到他從黑暗中走出來,扶少明才認出,是聞懷英。
聞懷英從旁邊的角落裏走出來,目光幽幽地看着前方扶少明,“師兄,你終于舍得回來了。”
聞言,扶少明心下嘆了口氣,他對着前方聞懷英說道:“外面風大,有事進去說。”
他走在前面,進了庭院。
聞懷英沉默地跟在他身後,他一貫聽他師兄的話,從小他就只聽兩個人的話,一個是他師父,另一個是師兄。
所以哪怕他現在心下有怨,怨師兄和他争搶,但還是聽他的話。
扶少明推開道經室的門,走進了屋內,他掐了個法訣,屋內的燈盞瞬間全都亮起,原本黑漆漆的屋子此刻亮堂了起來。
在他的身後,聞懷英也跟着走了進來。
“這麽晚了,你怎麽還等在這兒?”進屋之後,扶少明将手上的那籃野杏放到一旁桌上,轉身對着後面的聞懷英說道。
聞懷英聽後當即冷笑了一聲,“師兄難道以為我睡得着嗎?”
“睡不着就去修煉,打坐。”扶少明語氣平靜說道,“總比你在這兒幹等着耗時間,更加有意義。”
聞言,聞懷英再也按捺不住心下的情緒,他沖着前方扶少明大聲質問道:“師兄明知道我在說什麽,為什麽要瞞着我,不管是找沈道友試劍,還是今日和沈道友一同外出秘境探索,為什麽不告訴我?”
“告訴你又如何?”扶少明看着他語氣平靜說道,“少英,你已經不是個孩子了,沈道友也不是你喜愛的玩具,向大人哭鬧個不停,就能夠得到。你應該學會成長,去接受事實。”
“可是師兄你說過要幫我的不是嗎?”聞懷英看着前方扶少明,臉上神色怔怔,眼中含着淚光:“你說過要幫我的啊!”
“是我的錯。”扶少明坦然承認道,“過去是我太縱容你,我也有責任,一直以來是我對你太放縱。少英,你應該學着去接受,這世上并不是每件事情都能如你的意,并非是你想要的每件東西都能夠得到。”
“總有你無法企及,得不到的東西。”
聞懷英聽後幾欲崩潰,“可我就想要她,我就只想要她,這是我唯一想要的,我從來沒有這樣,這樣喜歡,愛一個人。”
“幫幫我,師兄,幫幫我,師兄!”
他祈求扶少明,求他幫他。
扶少明只目光憐憫看着他,“我幫不了你,少英。”
“你已經不是小孩子了,這并非是你想要某一個玩具那般簡單,這個世上,有許多事情,即便是師兄,也無法幫你。”
扶少明對着他說道,“我很抱歉,少英。”
聽到他這句話,聞懷英徹底瘋了,“為什麽現在告訴我這些,你之前分明不是這樣說的,師兄,你告訴我——”
他擡起頭,眼睛通紅看着前方扶少明,“你告訴我,你今日對我所說的一切,都沒有私心。”
“……”
扶少明的沉默,令聞懷英明白了。
“哈哈哈哈!”
他發出一聲大笑,諷刺的,嘲弄的大笑,“真是可笑啊!”
“師兄。”
聞懷英伸手抹去了嘴角的血跡,喉嚨裏的腥甜不斷地上湧,他死死忍住,對着前方扶少明說道:“我真是,錯信你了!”
留下這句話,他轉身跑了出去。
“……”
只留下屋內扶少明一人。
扶少明站在那裏許久未動,他目光怔然望着聞懷英跑遠的方向,臉上神色怔怔出神。
許久之後。
他伸手朝着桌上放着的那個籃子中拿起了一個野杏,放在口中咬了一口,真是奇怪……
明明,他早已失去味覺。
卻為何會覺得又酸,又苦。
苦澀的令人心都不由感到了痛苦。
另一邊。
沈妙瑜回去紫陽峰,“怎麽回來的這麽晚?”是她的大師兄崔珩,提着一盞燈籠站在道場的大門前等候她。
“師兄。”
沈妙瑜走了過去,“這麽晚了,你還沒休息?”
“見你遲遲未歸,難免挂心。”崔珩說道,他看着面前沈妙瑜:“看來是發生了不少事?”
“嗯,一時半會說不清。”沈妙瑜說道,“回頭和你細說,師父休息了沒?”
“方才我剛從師父那裏過來,在等你回來期間陪師父他下了會棋,怎麽你有事尋師父?”崔珩說道。
沈妙瑜聞言,也沒有隐瞞:“是時雨師叔,我白日裏去了趟仙盟,他讓我給師父送封信,看樣子似乎挺急的。”
崔珩聽後想了想,便道:“既然如此,那我們現在去見一趟師父,師父他應該還未休息。”
随後,二人便前去見離光劍尊。
來到離光劍尊的道居外,崔珩敲了敲門,片刻之後屋內傳來一聲,“進來。”
沈妙瑜便與崔珩一道進了屋。
“你們兩個深夜前來,可是有事?”屋內,一襲紫色劍袍正坐在棋盤前的離光劍尊擡頭,看向前方走進來的沈妙瑜和崔珩問道。
“師父。”沈妙瑜開口道,将白日裏時雨劍君命她送信的事情說了一遍,然後将信取出,遞上前去。
離光劍尊伸手接過這封信,他将信打開,看了一遍之後又重新合上,片刻之後對着沈妙瑜說道:“瑜兒,下個月宗門将要去凡間界廣收弟子,你時雨師叔寫信來為的正是此事。”
“?”沈妙瑜。
聞言,沈妙瑜疑惑說道:“這事情,難道不是一直由主峰那邊負責的嗎?”
各大門派每隔十年都會去凡間界招收有靈根的少年人入門,其實就是廣撒網,畢竟凡人求仙問道沒有門路,偌大凡間界總有那麽些滄海遺珠,如果撞上幾個天才什麽的,那就賺大了。
今年恰好到了十年之期,各大門派下個月将會前往人間界,招收有靈根的少年人。
但這事情一直由主峰掌門那一脈人負責。
“今年情況有變,魔道那邊蠢蠢欲動,此行恐怕不順,仙盟人手有限,所以你時雨師叔寫信來,希望能夠得到增援。”離光劍尊看着沈妙瑜說道,“瑜兒,你可願意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