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9 章 把我的好徒兒當成親閨女教
畢竟除去陸子初,大皇子陸成嚴太過莽撞,不太可能繼承皇位,四皇子雖說有幾分才幹,但生母身份太過低微,皇帝對他不甚歡喜,能不能繼承不好說。而陸百豐年歲太小,若是要登基,還得等上好幾年,但也不是不行。
桌上的骨頭與餐碟已被竹子與落秋利索地收拾幹淨。
郭平斂了臉上的笑意,少見地露出正色的神情來,定定地盯着唐婉悠。
“學醫一事,不可是一時興起,要想學到精髓,要花上許多時間與精力,你确定自己真的想學麽?”
郭平一雙劍眉生得清秀,他原本亂糟糟的頭發整齊梳起,身上的衣服也換上幹淨的,終于有了幾分他人師父的樣子。
“我是真心想學的師父,請您教我。”唐婉悠不懼他的眼神,倔強地與他對視。
唐婉悠眼中迸發出的堅毅讓郭平心頭一震,他不自覺坐直了身子,食指在桌上有一下沒一下地點着。
他一直以來沒收徒,孑然一身行走于江湖,一來是讨厭麻煩,二來是他找不到對醫學有着滿腔熱血的有才之人。
他收唐婉悠為徒,不過是機緣巧合,沒想到兩人有朝一日真有機會傳道授業。
“你從前是被拐到山野去,為了保命學醫,如今回到相府,當了大小姐,萬事無憂,為何還想學?”郭平問得直白,不給唐婉悠拐彎抹角的機會。
竹子聞言怔了怔,以為這厮是有意為難自家小姐,向前走了兩步就要說什麽。落秋見狀把人拉住,悄聲拽着她走到屋外的廊下等着。
“小姐從不是軟柿子,她行事有自己的道理,她的個人私事,她來解決,你上去開口說了話,反而容易攪了小姐的事。”
落秋無奈地低聲提醒,竹子什麽都好,就是行事沖動。
也好在是在相府這樣寬宥的主人家,不然不知要受多少責罰和訓斥。
“哦,我知道了。”竹子這才反應過來。
小姐從這位師父出現開始,就一直以禮相待,可見确實是想拜其為師。
“好險,我剛才險些就上去罵他不知好歹。”竹子撇了撇嘴,主要是那大夫說話真是氣人。
落秋哭笑不得,拍了拍她的背:“好啦,我們就在這等着吧。”
落秋說罷,不放心地往屋內看了一眼,但願小姐能夠心想事成。
“為何不答。”郭平拿過放在角落裏的包裹,那包裹破爛不堪,好似只要稍加用力撕扯,那包裹就會化作粉末。
唐婉悠眼神一凝,攥着衣袖的手緊了緊:“我想救人,師父。”
她說罷眼底閃過什麽,像是說給自己聽的,再度重複了一遍:“我想救人。”
她不想再像上輩子那般,親人為自己逐個身死,而她什麽都做不了。
那種窒息的無力感,她這輩子不想再經歷。
她想學醫,想讓自己變得更優秀,想為相府謀劃一個和上輩子完全不同的未來。
而這輩子自打她重生後有些事情已經開始發生了變化,她也不能保證白姨娘和唐可人會留什麽後手,最好便是學點醫術,有這個能力防身。
少女的眼神熾熱且真摯,如同熊熊燃燒的烈火,灼進人的心裏。
郭平瞳孔微縮,手裏的包裹放在桌上,沉吟片刻道:“為師可以教你醫術,不過麽,你知道,我是愛吃的,只在你這教你醫術,便沒什麽時間出診掙銀子。”
郭平眯着一只眼,朝唐婉悠伸出一只手,拇指與食指搓了搓,意思很明顯,只要有學費,那一切好說。
“噗嗤,好,就算師父不說,徒弟也會給師父報酬,師父只要答應教我,日後您在相府便包吃包住,我每個月的月例銀子分您一半如何?”
唐婉悠知道郭平愛財,只要給足了好處,他就會認真待你。
且教習醫術不比其他,更為繁瑣耗時,就是要回報也是理所應當,沒有讓吃人白飯的道理。
“這個好!為師把話說在前頭,這包吃麽,可是我要什麽就能有什麽?”郭平摩挲着下颚,吊兒郎當地笑着。
唐婉悠無奈輕笑:“那是自然,只要您想吃,随時都可以吩咐廚房去做,別的相府不一定給得起,吃的還是能滿足的。”
一聽能得唐婉悠月例銀子的一半,郭平立馬同意。
“想學醫,須得先把藥材認齊全,你先吩咐人去京城中最大的藥房,把各色的藥材都買一樣回來,先認全了藥,再學如何使用。”
唐婉悠點點頭,吩咐了竹子帶人出府一趟,把藥材買回來。
郭平很贊許她行事幹練,把手伸進随身攜帶的破布袋裏摸索半天,拿出幾本有點破舊的醫書。
這幾本醫書的破舊與唐婉悠的那本不同,郭平手裏的醫書可以看得出他是時常拿出來翻讀,加上時間久遠,所以紙頁開始泛黃所致。
“這些都是我們師門的秘籍,絕不外傳,我答應過你師祖,要把秘籍收好,你是我的親傳弟子,應當給你看,你拿回去後仔細看,看完了還回來,有什麽不懂的,為師到時給你講解。”
郭平把書遞到唐婉悠手裏,從醫書表面不難看出,為了讓書不受潮,郭平時常把書拿到太陽底下曬。
書是舊了些,但很幹淨。
“多謝師父,徒兒定會用心閱讀。”唐婉悠如獲珍寶,小心翼翼把書抱在懷裏。
上一世兩人的師徒情分不深,郭平後來只在口頭上教導了她淺顯的醫術。
這幾本醫書,在上一世別說見過,郭平甚至沒有同她提及。
由此可以看出,郭平暫且認可了她這個徒弟。
“師父您先好好休息,徒兒先退下了。”唐婉悠向郭平點了點頭,抱着醫書出了客房。
落秋跟在後頭把門帶上,然後快步跟上自家小姐。
“小姐,您怎麽對醫術這般感興趣?從前不曾聽您提起過。”落秋見唐婉悠面露愁容,擔心自家小姐是遇着什麽事,但不好向她們啓齒。
“這不是前陣子病了一場,想着自個學些皮毛,能讓爹娘他們少操心。”唐婉悠随意尋了個能信得過的理由。
“是奴婢沒有照顧好您,日後奴婢定更加盡心。”落秋自責地咬了咬下唇,她性子沉穩成熟,日常中多把問題攬在自己身上。
唐婉悠停下步子,回眸看了她一眼,笑着捏了捏她的臉頰。
“是我自個身體不濟,不是你的錯。你待會去管家那跑一趟,同他說一聲,給師父安排一個老實且辦事利索的小厮,師父有什麽事讓人去辦就行。”
此時客房內,郭平抱着一顆桃子啃地正歡,在布置精致的客房裏走了幾圈。
不愧是相府的地界,哪怕只是小小的茶爐子,也是出自京城內最好的官窯。
若不是親眼瞧見,郭平不敢相信自己還能在這樣的富貴人家吃喝。
他的好日子來了!
“當初那小女娃救了我,我只是瞧她可憐,才讓她拜我為師,給了她一本只有些皮毛的醫書讓她保命,沒想到無心之舉能帶來今日的富貴。”
郭平搖頭笑了笑,他的師父乃是山中一道人。
跟着師父學醫的時候,聽得最多的,就是師父時常提起的“機緣”。
他一門心思都撲在醫術藥理上,覺得只有這個才是真的,什麽機緣不過是無稽之談。
如今看來,師父他老人說得不錯,是他目光短淺,不能參悟其中深意。
他不經意留下的善意,就如一顆種子,在唐婉悠心裏生根發芽,長成今日的參天大樹。
“我這徒弟沒有認錯,以後我定要把我的好徒兒當成親閨女教。”郭平想起方才唐婉悠說話時的眼神,他內心備受震撼。
唐婉悠出身尊貴,在相府是衆星拱月的存在,對他這個落魄的師父,卻沒有半分不敬,郭平對這點頗受感觸。
“這丫頭知恩圖報,我以真心待她,她也會對我這個師父更好。”
郭平自言自語在炕邊坐下,把最後一口桃子咽下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