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05 章
辦公室裏, 劉鴻正在讓律師檢查和明昭之前簽訂的合同。
這幾天都沒有接到明昭的電話, 八成她是放棄掙紮了，既然這樣, 早點解約其實對大家都是比較好的決定。
劉鴻想着她是個女生，不好讓她賠那麽多錢，所以特意找來律師，讓他看看能不能想辦法讓自己多賠點違約金給她。
虧本的買賣，這還真是頭一次幹。
推開辦公室的門, 助理按捺住急匆匆的步伐, 盡量保持着冷靜。
走到劉鴻身邊，壓低了聲音道：“先生, 明昭出事了。”
劉鴻：……
這小姑娘還真是片刻都不得安生啊, 不給自己找點事情出來真是不自在。
劉鴻看一眼律師在合同上勾畫的部分，冷冷地說：“先別忙了，帶着合同去醫院，當面跟她談解約的事。”
明昭這次好像是真的出事了。
趕到醫院的時候，明昭已經昏迷過去了，躺在病床輕聲呼吸，緊皺地眉頭都寫着她的痛苦。
左右才不過一個月沒見，她整個人都瘦了一圈。天知道她是去拍戲還是去種地了，小臉曬得黢黑，劉鴻再三看了看病床上的名字，才敢确認是明昭。
這是被尹珂送到非洲改造去了？
趙楠拿着檢查結果回來，正好碰上了病房裏的衆人。
劉鴻的大名早有耳聞, 見到他時，只是眼睛裏閃過了一絲驚喜，并沒有像見到盛博淞那樣驚訝。
“劉先生，您終于來了。”
把手裏的檢查結果交給他，心疼地看向昏迷中的明昭：“現在估計也只有您能勸她了，要您再不來，估計她都要累死在影視城裏。”
EXO me？
你沒說錯名字吧？明昭？平常拿杯子都會嫌累，她能幹什麽累活？
睨了眼檢查的單子：肺炎。
劉鴻的眉心皺得更緊了，合上手裏的檢查結果，小聲問：“這是怎麽回事？”
給劉鴻拉來一張椅子坐下，趙楠繼續回到床邊照顧昏迷中的明昭。
她一定是做了噩夢，自己才離開一會的功夫，就出了滿頭冷汗，幹裂的嘴唇微微抖動，像是在和夢裏的兇獸對抗。
連續幾天的高強度工作，明昭已經好久沒有好好休息了。
為了跟趙楠較勁，多賺一點跑龍套的錢，不管是什麽角色她都接，不管多晚她都準時上場，甚至有幾場挨打的戲她都毫不眨眼。
“哥，這個角色給我吧？我能演。”
“反正都是土匪，帶上頭罩口罩男女都一樣，我肯定能演好。”
“丫鬟也交給我吧，不信您可以去周圍幾個劇組問問，我丫鬟演得特別好！”
“兼兩個角色能加錢不？不用太多，多給我一百塊就行。”
明·嬌氣包·昭變成了一個莫得感情的賺錢機器，只要影視城有人來招群演，她絕對是第一沖上去的。
有時候同時扮演幾個角色都不是問題。
趙楠也不知道她是怎麽了，會這麽近乎瘋狂地去拍戲，為了提高演技，甚至連吃飯的時候都在偷偷做筆記，找那些老戲骨請教。
“前天她拍一場群衆掉進河裏的戲，從水裏上來後就換衣服趕下一場，”小心翼翼地用紙蘸着她頭上的汗珠，趙楠輕聲細語地不敢吵到她睡覺，“剛開始以為是感冒，沒想到今天戲拍一半就暈過去了。”
劉鴻看了看身邊的律師，心裏五味陳雜。
“相公！救我！”
突然從夢中驚醒，明昭猛地坐起來，睜開的眼睛布滿了紅血絲，每一次呼吸都沉重而無力。
好嘛，做夢還是個古裝夢。
明昭擦了一把頭上的汗，看到床尾的劉鴻和身邊的趙楠，這才從噩夢中緩過神來。
在病床上睡了好幾個小時，四肢綿軟得沒有半點力氣，剛坐起來沒多久，軟趴趴地腰板就要重新倒下去。
看到劉鴻陰沉的臉，遲鈍的腦子立刻想起來已經有好久沒有給他打電話，擦了一把汗，抖擻着精神道：“劉先生，我，我最近一直在拍戲，我沒有偷懶，真的沒有。”
明昭蠟黃的小臉看着讓人心疼，怯弱的語氣像是小貓在尋求一口維生的糧。
沒辦法，現在劉鴻才是自己的經紀人，只有他能夠決定自己的生活。
在群演堆裏打磨了半個月的性子，再看到劉鴻，已經沒了之前自以為是的沖動，拿出該有的禮貌，說話時都不敢去看他的眼。
“對不起，我其實沒什麽事，”又擦了一把頭上的汗，開口說話，都在忍着嗓子的疼，“吭吭……讓我休息一會，我馬上就去劇組。”
說着，明昭就要從床上下來。
她害怕，害怕失去這份她熱愛的工作。
就像趙楠說的，她能夠健健康康地演戲已經很幸運了，所以應該比趙楠更加地努力。
以趙楠的片酬水平，一天可以賺兩千塊，明昭沒有她那麽高，只有四五百，但是她可以多跑幾次龍套，減少和她的差距。
趙楠已經很努力，自己要比她更努力才行。
劉鴻命令道：“躺下休息，立刻，馬上。”
雙手交叉疊在胸前，明昭的轉變确實讓他有些意外。
本來都已經準備好了要跟嬌氣包吵一架，現在看來，不但不需要吵她，還要好好地表揚她一頓才行。
提前準備好的嚴厲态度一時收不回去，所以劉鴻的關心聽起來更像是在訓斥。
劉鴻的命令明昭不敢違抗，兩條腿縮回在被子裏，乖巧地像是一只小貓咪。
呵，原來聽話的明昭也沒那麽招人煩。
“趙小姐是嗎？”禮貌地沖着趙楠露出了一個笑臉，劉鴻繼續道，“可以讓我們單獨談談嗎？我有一些話要跟明昭說。”
糟了糟了，一定是要跟自己解約了。
怎麽辦？要賠的錢還沒賺夠啊……
劉鴻都這麽說了，趙楠也不好再呆下去，瞥見明昭求助的眼神，只能低頭快步地離開。
房間裏只剩下明昭和一群男人，律師帶着檔案袋，助理拿着公文包，怎麽看都不像是有什麽好事要發生。
靠在椅背上，劉鴻風輕雲淡地問：“跑龍套這麽久，你有什麽體會嗎？”
別的明昭不敢說，說起體會，她還真的總結出了不少。
怎麽演被鬼子欺負的花姑娘、怎麽演被妖怪殺害的村民，尤其是這死屍啊，明昭都演出門道來了。
之前還不覺得有什麽，一條條地跟他說着自己這段時間的經歷，滿足感油然而生。
沒想到自己竟然已經演過這麽多角色了啊。
劉鴻輕點着放在膝蓋上的手指，明昭說的雖然沒怎麽聽進去，但看的出來，她确實進步了不少。
說到最後，明昭又試探地問了一聲：“那個……可以不開除我嗎？”
劉鴻擡頭看了她一眼，深深地吸了一口氣，說：“等你出院了，收拾收拾跟我回去。”
停頓了片刻，劉鴻這才扶着椅子站起來：“有一個劇組在招人，女三號的位置就由你頂上。”
這是劉鴻早就準備好的角色。
本來是要給樊子晴的，但姜舒帶着她去美國拍電影，所以這個位置就空了出來。
明昭？劉鴻對她也考慮過，如果她真的能改掉嬌氣的性子，那自然可以留給她。
事實證明，他的考慮确實很有必要。
明昭激動地說不出話，原本就高熱的體溫又升高了兩度。
女三號，是女三號啊！
還不知道要演什麽，但沖着“女三號”這三個字，就足夠她高興半天。
明昭一直在演龍套，而且是在演員表裏找不到名字的那種，有時候還不露臉。突然告訴她要演女三號，這種感覺，就像是從大米飯裏吃到了一口又香又嫩的大雞腿！
雖然之前有演過主演的經歷，但跟自己這段時間的龍套經歷比起來，根本不值得一提。
女三號，是她蛻變重生後的第一個角色，一定要好好把握！
“劉先生，請等一下。”
明昭突然叫住了他，說：“請問，我可以給您推薦一個特別優秀的演員嗎？”
“是趙楠嗎？”還沒開口，劉鴻就猜到了她要說的那個人是誰。
明昭重重地點點頭：“對，她真的是個很出色的演員，只是……她的體力不是很好，但您放心，不管您給她什麽角色，她絕對都能夠演得很好！”
現在劉鴻對“體力不好”四個字都有陰影了，一聽到這四個字，就覺得是公主病。
不過看明昭蛻變得這樣成熟，劉鴻對這個趙楠的印象也好了不少。
能影響得了明昭，這個趙楠一定也是個很優秀的人。
劉鴻：“好，等我再了解了解，如果真的合适，可以簽約來我們公司當藝人。”
雖然高興，但明昭的笑多少透着點為難：“可以把趙楠交給姜姐嗎？”
劉鴻：？
明昭：“感覺姜姐應該會很喜歡她。”
劉鴻：？？
明昭：“您平時工作忙，不好意思再給您添麻煩了。而且，我們同齡人在一起工作應該會更事半功倍。”
劉鴻：？？？
啥意思？我哪點比不上姜舒！
這才剛給點陽光，就嫌棄自己了嗷……同齡人了不起啊！自己這個老年人也是很厲害的好嗎？哼！
——
電影《黑星》的選角已經結束，最近就要準備拍攝。
來美國學習了這麽久，樊子晴關于拍戲用到的物理知識和定律都有了大概的了解，就是英語水平……還是那麽爛。
和人交流全靠翻譯軟件，偶爾再配上手舞足蹈，能提高口語才怪。
樊子晴這邊的事情差不多也要結束了，等她正式進組，就可以帶着馮梓懿這個傻兒子回國繼續別的工作。
“媽？”
一大早，馮梓懿就接到了家裏人的電話。
是馮母打來的。
來美國已經有小半個月的時間了，馮梓懿一次家都沒有回過。自己兒子就在眼皮子底下不回家，也難怪馮母着急。
“當了明星就不打算回家嗎？”
行李收拾到一半，姜舒聽到了馮母說話的聲音。
她的聲音很好聽，字裏行間都透着成熟女性特有魅力，和婉中夾雜了些許嚴厲，身為母親，她剛柔并濟。
馮梓懿坐在沙發上，這還沒有見到母親，就已經緊張地繃直了身體，“沒沒沒，最近剛拍完幾個節目，明天就準備回去了。”
馮母：“那今天晚上有空？”
馮梓懿點點頭，“嗯，那等我下次來，一定……”
不等他說完，馮母就打斷了他的話：“晚上一起吃個飯。”
好嘛，根本不給他拒絕的機會。
一提到吃飯，馮梓懿後背倏地就出了一身的汗，放在腿上的手微微發抖，像是有什麽秘密怕被馮母知道。
“記得帶上你追的那個小姑娘，難得回來一次，總要好好招待一下。”
馮梓懿立刻變成了洩了氣的皮球，失望地耷拉着肩膀，拖長音道：“哦……”
媽永遠是媽，兒子有點什麽事，當媽的心裏最清楚。
等挂斷了電話，馮梓懿撒潑地趴在沙發上打滾，一個又一個，兩條大長腿像蟒蛇一樣胡亂動彈。
單是看他怪異的表現，姜舒就預感到了這次飯局會是個什麽樣的場景。
相比尹珂家，馮家自然算不上是什麽富翁，但相比正常家庭來說，馮家已經算得上是豪門了。
想想那些豪門的婚姻，大多都是商業聯姻，遵從孩子自己的心意的并不多。
姜舒坐在馮梓懿旁邊朝他的屁股拍了一巴掌。
唔，就算是不高興，還這麽有彈性啊。
姜舒：“說說，你父母是不是準備借着這次機會刁難子晴？”
馮梓懿和樊子晴組CP的話題還在呢，打雷CP、提水CP，都是給他們倆的稱呼。
馮家父母也不是老古董，上網上看兩眼，就能知道馮梓懿在追樊子晴。
失望地點點頭，馮梓懿把埋在靠墊上的頭擡了起來，“怎麽辦？我媽肯定不會喜歡子晴的，她肯定會逼我們分手。”
姜舒擡手又在他富有彈性的翹屁上拍了一巴掌，提醒道：“做什麽春秋大美夢呢？你和樊子晴還沒在一起好嗎？”
？？？
馮梓懿不服，就是堅持說：“不管，反正我單方面宣布樊子晴就是我的女朋友。”
依照馮梓懿對母親的了解，還有他們一家人的猜測，這次的晚餐多半會是一場鴻門宴。
拉着自己和她中意的小姑娘相親，然後告訴樊子晴她配不上自己，最後說不定還會拿出一沓支票讓樊子晴開個價。
這不只是會出現在電視劇裏，生活裏，一樣可能發生。
再拍一把翹屁，姜舒一本正經道：“我們子晴哪裏不好了？要樣貌有樣貌，要演技有演技。”
馮梓懿扭過身子，把自己可憐的屁股靠在了沙發上，說：“學歷呢？家庭呢？我媽他們最在意這些虛的了。”
Emmm，這些确實讓人頭疼。
樊子晴和家裏人決裂的事情人盡皆知，多半馮家父母也會知道。至于學歷，樊子晴連大學都沒考上，高中畢業的文憑怎麽配得上哈佛學歷的馮梓懿。
不止是這樣，那些有錢人家的父母都看不上演員這樣的職業，骨子裏老一套的想法還是覺得這樣在熒幕前的工作不夠體面。
馮梓懿突然抱住了姜舒的手臂：“姐，媽，能求你兩件事不？”
眉頭一皺，姜舒感覺事情不簡單，“什麽事？你先說。”
“陪我和子晴一起吃個飯，還有……”
從沙發上直起身子，馮梓懿換成了坐下的姿勢：“別摸我屁股了好嗎？你是有男朋友的人，請矜持。”
姜舒：？？？
當媽的摸摸兒子的屁股還有錯了？
誰讓你的屁股比我的還翹啊喂！
——
為了這頓晚餐，馮家一家都從紐約飛到了波士頓。
在實驗室做實驗的姐姐，還有搞研究的哥哥，全都跟着爸媽來當說
看得出來，他們一家人是鐵了心不讓馮梓懿和樊子晴在一起了。
馮母提前把吃飯的地方發了過來，開車前往，坐在後排的馮梓懿幾乎整個人都是貼在樊子晴的身上。
過了今晚，說不定以後就不能這樣抱她了，嗚嗚，能多抱一會是一會。
相比他的緊張，樊子晴倒是顯得很淡定。任憑他狗熊蹭樹地在身上摩擦，依舊不為所動地看着手機裏的臺詞。
馬上就要開始拍戲了，一定要做好充足的準備才行。
馮梓懿：“子晴，我們馬上就要分開了，以後……以後你一定不要忘記我。”
樊子晴：？
馮梓懿：“如果你結婚了，一定不要告訴我，我怕我會為了你自殺。”
樊子晴：？？
馮梓懿：“以後你要是有孩子的話，第一個孩子的名字可以起我的名字嗎？也不枉我們相愛一場。”
樊子晴：……
這傻狍子今天出門沒吃藥吧？犯什麽神經。
樊子晴用食指嫌棄地把他從身邊推開，咂咂嘴，說：“我們還沒在一起呢，而且我們也沒相愛過，不要瞎說，謝謝。”
馮梓懿鼻子一酸，腦子裏已經出現了自己和樊子晴被父母拆散的畫面，眼眶濕潤，再一次撲在了樊子晴身上。
“我舍不得你啊！”
姜舒、樊子晴：……
實在搞不懂，不過是跟馮家人一起吃個飯而已，怎麽搞得跟生死離別一樣？
作者有話要說： 明天恢複三更哦~最近已經開始收拾東西準備回家了。
唉，大學生涯結束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