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60 章 帶你去個好地方(四更)

鮮紅的血液正汩汩地從窟窿裏冒出,再向着兩側分流,順着藍萱的耳根和頸脖處滑落,在她的下巴處形成一灘血流。

他這是沒用任何技巧,硬生生将藍萱腦袋裏的枝條給拔出來了嗎?

葉娴撩着藤蔓的手,硬生生地僵在了半空中,瞠目結舌地看着眼前的狀況。

什麽叫再晚來一步,保不齊她的血就流幹了?

看她身下積聚的血量,怕是已經流幹了吧?

葉娴無力猜測、額頭突突跳着的時候,一雙捧着搗爛藥草的大手猛然伸到了她的面前:“快,你趕緊把這個按到她的傷口處。她身上的血太多,我已經忍受不了,不能再碰她了!”

血太多就忍受不了,不能碰了?

這是身為一名醫者該有的任性嗎?

不能碰她,那他方才是怎麽替她拔掉腦袋上的枝條的?

葉娴無法形容此刻自己心中如同有無數草泥馬在奔騰的感覺,一把奪過他手中的草藥,轉身重重地按在了藍萱後腦勺的血窟窿上。

縱是她還無法原諒藍萱的所作所為,也有些受不了眼睜睜看着她就這樣死去。

不知是她的力道太大,還是藍萱體內的血可能已經流得差不多了,葉娴按了不過小半刻鐘,那混着藥汁、順着藍萱耳側汩汩流淌的鮮血,竟然有了減緩之勢,開始似溪水般緩緩流淌。

又過了小半刻鐘,“溪水”轉為了順着屋檐而下的“雨滴”,斷斷續續。再到最後,似雨過天晴,除了她耳側緩緩凝結的血跡,再無新的藥汁和血液順流而下。

這是終于血流而盡油盡燈枯了嗎?

看着身體也跟着一動不動一絲生氣都沒有的藍萱,葉娴緩緩放開了一直緊按在她腦袋上的手,抿了抿唇瓣後,緩步走出了凹洞,站在洞外仰頭看着又暗了幾分的天色。

她曾聽很多人說過,看着仇敵死在自己面前,乃是一件特別暢快的事情。然而此時的她,卻覺得心裏有些堵得慌。

她當然不是聖母得替藍萱難過,亦不是覺得安哲榆有什麽錯。畢竟,就算安哲榆不動手,藍萱也只有死路一條。

她只是突然有些感慨這個世道的艱難。若是當時有一瞬的偏差,此時死在這兒的,大概就是她了。

這個世界,充斥着太多的危險,太多的不可知。她得加快驗屍賺取經驗值的步伐,越快離開這個危險的世界越好。

“喂,慕慕,你站這兒發什麽呆呀?”安哲榆推了一下她的手臂,擡頭看了一眼天色,拉着她轉身向凹洞旁的雜草叢中走去,“時間差不多了,我帶你去個好地方,看樣好東西。然後,我們一起回京都去。”

葉娴猝不及防之下,直接被他拉着走到了十數步開外,腳步頓了頓後,點頭道:“好!”

對于安哲榆口中的好地方和好東西,她既不期待也不感興趣。但回到京都,是他們共同的目标。

至于藍萱,大概是已經徹底斷氣了吧?能在死後躺在凹洞內,而不是漂屍于水流之中,遭受飛禽鳥獸的啄食,她已是非常幸運了。

安哲榆想必也是因為沒有把握,才會先把她弄進凹洞內的吧?

在穿過兩座崖壁間一片齊腰高的雜草,又鑽過一大片茂盛的藤蔓後,安哲榆将葉娴帶入了一條隐蔽的只可供一人穿行的崖間小道。

此時,天已經開始黑了,可見度不過身周幾步遠。

他在前走了一會兒後,突然側過身子貼着長着青苔的崖壁,皺眉看向無聲緊跟在後面的葉娴:

“你腰上的傷現在還疼嗎?我怎麽覺得你有些不對勁兒,一副恹恹的模樣?”

腰傷嗎?

葉娴腳下的步子下意識地一頓,前行的身子收勢不住往前沖去,她一擰腰定住身形時才發現,原本多動一動就會疼痛加劇的傷處,已經沒有痛感了。

藥,确實是好藥。但他治傷的手法……

“多虧了你的藥,已經不疼了。”葉娴勉強綻出一抹淺笑,對上他仍舊疑惑的神情,只得再道,“我是在想,咱們這一回要走多久才能回到京都。”

“靠雙腳走,時間當然不短。但是……我有其他的法子。”安哲榆想到什麽,神秘一笑後,又一再地催促葉娴走快些。

一股隐隐約約的異香在空氣中飄蕩,葉娴最初以為是山崖間的什麽植物散發出來的香味,輕輕地嗅了幾回後,卻覺出幾分熟悉的味道來。

“這個味道是不是很濃很香很好聞?”察覺到她輕嗅的舉動,安哲榆的聲音中帶了幾分得意,音量卻被他刻意壓低了,便連腳下的步子都放輕了不少,“噓……那裏就是我要帶你看的地方,盡量別發出聲音,否則,被他們發現我們的存在,我們就只有死路一條了!”

葉娴腳下的步子猛地頓住,前沖的身子因為瞬間的僵硬,直接撞在崖壁上。

身體上的疼痛,卻遠不及心中的驚濤駭浪,更讓葉娴無法忍受。

這哪裏是什麽好地方,分明是死亡之地啊!

她剛剛才經歷生死,現在只想盡快走出山澗回到京都祈王府去啊,什麽時候說過要冒着生命危險跟他來探險了?

“你看你看,他們出來了!”

安哲榆根本沒有察覺到她的僵硬,只是将染着興奮的聲音壓得更低,側身貼着崖壁将前面遮天蔽日的藤蔓間的空隙又扒大了一點兒,示意葉娴擠到他對面與他一起看。

看個毛線啊?好不容易撿回一條命的她,不想成為被好奇害死的貓啊!

葉娴抿了抿唇,徑直轉過身去。

“喂,你去哪兒?這裏是咱們離開這山澗的唯一出路,你往回走,是想成為那些只有半夜才會出來的毒蟲們的美食嗎?”

安哲榆一把拽住了她,再度壓低的聲音近乎耳語,若不是葉娴離得夠近,根本都不知道他說了什麽,也就更不知道之前看似沒什麽危險的山澗,其實也是有毒蟲出沒的。

是被發現打死,還是被毒蟲咬死?

咬緊唇瓣沉吟了一瞬,葉娴捏了捏拳,将腦袋也湊了過去。

這人雖然看似不太靠譜,然生死面前,想必他也不敢胡鬧。既然這是他權衡後的選擇,她便再選擇相信他一次。

側靠着另一邊崖壁,葉娴緩緩擡眸,卻在視線投出的那一刻,瞳孔瞬間放大,身體再度僵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