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25 章 死了的和活着的
一身正紅婚服的齊祺用手勾着自己的冠帶走了進來,因為要拍的是結婚照,連妝容都比平時的濃了幾分。
身長玉立,紅袍加身,垂肩的長發平白多了些許意味不明的風流倜傥,眉眼間的清幽又添了些許讀書人的淡雅文靜,就靜靜的站在原地,就已然是一副引人入勝的古畫。
白筱涵幽幽的嘆了一口氣,一只手撐着下巴,視線在齊祺的身上來回掃了一圈,懶洋洋地說:“穿成這樣出來晃蕩,也不怪本将軍心生邪念,把你搶回高堂。”
沒好氣的白了白筱涵一眼,齊祺苦笑着說:“我覺得這身衣服很變扭。”
安利奇怪地說:“我記得之前拍這一幕的時候你穿的不是這個,怎麽突然把衣服換了?”
齊祺聳了聳肩,表示自己也不知道,這時旁邊的助理補充說:“導演說這是臨時決定的,這部電影是開放性結局,之前的那一幕婚禮不是沒有進行到底嗎?這次就是拍一個完整的婚禮,而且是男女主都心甘情願的婚禮。”
白筱涵似笑非笑的挑了挑眉:“心甘情願?也是,難怪穿成這樣迫不及待的來獻身了。”
助理被白筱涵輕佻的語氣逗樂了,一旁的安利哭笑不得的瞥了她一眼,扭頭看着齊祺說:“你們都進來了,是要開始了嗎?”
齊祺聽到這話才意識到自己是來幹什麽的,連忙轉身接過助理手裏的一個文件夾,遞到了白筱涵的手裏:“這是我初步聯絡到的一些老演員,人我已經約好了,試鏡什麽的就交給你了。”
白筱涵根本就來不及拒絕,緊接着就聽到齊祺說:“能不能成就一部經典神劇,就靠你了。”
看着一臉慎重的齊祺,白筱涵有種把手裏的東西悉數拍到他臉上的沖動。
仿佛是察覺到了白筱涵的暴虐,齊祺潇灑的甩了甩長長的水袖,字正腔圓地說:“婚禮快開始了,我在外邊等你。”
看着揚長而去的齊祺,白筱涵痛苦的伸手扶眉,将手裏的文件扔到了一邊的桌子上,沉沉地說:“我是不是太慣着他了?”
安利眨了眨眼,一本正經地說:“那可不,你瞅瞅都慣壞了。”
莫名聽出了一種幸災樂禍的語氣的白筱涵郁悶到了一種無以複加的程度,起身把文件放到了包裏,聽到外邊導演的呼喊,低頭理了理自己的禮服,輕笑着說:“走吧,婚禮開始了。”
将軍家裏沒有長輩,年少父親戰死沙場,母親殉情而亡,所以坐在主婚人的位置上的,是一貫寵愛她的長公主。
書生是将軍從路邊帶回來的,經過查證也是父母雙亡沒有家人,所以這場婚宴因為将軍的精心準備顯得格外的隆重,卻又因為人丁的稀少而有種說不清的寂寥。
因為将軍的身份不同,所以沒有像尋常新娘一樣蓋着紅蓋頭,反而是一身紅裝,朝着站在院子正中央的書生緩緩而來。
正值黃昏,門外是絢麗無邊的彩霞,門邊站着的将軍,眼裏只看到了那一個人,也只容得下那一個人。
一步步朝着書生走了過去,将軍的腦海裏回放着之前長公主跟自己說過的話,眼裏的幽深越發的晦暗。
“這人身份不明,來歷詭異,你身份特殊,一舉一動多的是人矚目,你确定要他嗎?”
“婚姻是一輩子的大事兒,你向來有主見,可是在這件事上,你真的沒糊塗嗎?”
“他的心不在你身上,你就算是把人留在了身邊,又有什麽用呢?”
“你看看我跟驸馬,明明是同床共枕的夫妻,可是共同生活二十年,他的那顆心,我還沒捂熱,你确定要這樣嗎?”
将軍心想,我喜歡他,所以就要把他留在身邊。
他現在心不在我身上不要緊,時間長了,他總歸發現我的好。
我不怕他不喜歡我,我怕他不在我身邊。
時間長了,他會喜歡我的,就像我喜歡他一樣。
看着眼裏笑意越發濃郁的将軍,原本面無表情的書生的嘴角緩緩上揚,在将軍驚訝的目光中,對着将軍伸出了自己的大手。
“走吧。”
随着禮官的聲音響起的兩個字聲音不大,卻重重的擊打在了将軍的心上。
如果不是努力克制住了自己,将軍甚至怪自己有種想要仰天大笑的沖動。
愣愣的看着面帶笑意的書生,手上是不屬于自己的溫熱,将軍的大腦一片空白。
整個人就像是被分割成了兩半,一半在地上,一半在天上,至于旁人在說什麽議論什麽,她一點都聽不見。
看着難得失态的将軍,書生的眉眼越發的柔和,牽着将軍的手一步步往前走,輕柔的扶着将軍跪在地上,聽着禮官的喝聲,緩緩彎腰。
禮官念一句,将軍就在心裏默念一句。
一拜天地。
願從此同心不相離。
二拜高堂。
攜手共進情綿長。
夫妻對拜。
生死同行無離殇。
禮官朗聲高喝:“禮成!送入洞房!”
将軍擡起眉梢,對着面如冠玉的書生戲谑地說:“嘿,呆子,你以後就是我的了。”
書生哪裏禁得起這種直白的言語,白淨的耳後冒起了一層淡淡的粉紅,有些不自在地說:“将軍這話說得渾,人道嫁夫從夫,明明是将軍是小生的了。”
将軍就跟沒有聽到書生的話一樣,下意識的瞪大了眼睛,看着書生說不出話。
書生終于被将軍灼熱的目光看得失了姿态,不自在的別開頭避開了将軍的目光,拉着将軍用一種義無反顧的姿态朝着婚房的方向走。
“既然将軍是小生的了,那就做一些夫妻應該做的事兒吧。”
鏡頭定格在書生拉着将軍進入婚房的瞬間,羅恩喊了一聲卡,白筱涵猛地甩開了齊祺的手,大喘氣說:“真特麽刺激!”
原本醞釀得好好的情緒,因為白筱涵這句出其不意的粗口,齊祺無語的笑了。
“跟我結婚你很委屈?”
白筱涵撇了撇嘴,漫不經心地說:“這是我熒幕第一次結婚呢,感覺有點不大慎重。”
齊祺還沒有來得及接話,身後的人就圍了一圈上來,白筱涵被化妝師拉過來補妝,一邊補妝一邊聽安利說:“一會兒齊祺抱着你在門口拍一段,然後進去躺在床上,你沒有臺詞了,閉着眼睛裝死就可以了,拍完這一段再補拍一些照片,今天就可以收工了。”
白筱涵很滿意自己剩下的工作量,點了點頭說:“知道了。”
“嘿,你抱穩了,別把我摔着。”白筱涵突然回頭對着齊祺來了一句,齊祺哭笑不得的應了一聲:“你放心,妥妥的。”
忙活了一陣之後又開始拍攝,不同于之前的是将軍是被書生抱在懷裏的,而書生的臉上也沒有了先前的那種喜意,盡管他在笑,可是笑容裏卻夾雜着無盡的悲涼。
看着自己懷裏沒有了氣息的将軍,書生的眼角泛紅,低低的笑着說:“之前的婚禮因為我的不配合沒有完成,你一直念叨,因為沒有拜堂成功,所以我們才做不成同心同德的夫妻,總想着再補一回,只是一直沒機會。”
憐愛的伸手摸了摸将軍已經冰冷的側臉,書生低聲說:“你別遺憾了,現在我就給你補上,好不好?”
周圍的環境依舊華麗得讓人詫異,紅綢遍地,紅燭怒放,喜慶的氣氛卻絲毫影響不了在場的人。
沒有兩人心甘情願的婚禮,先前的一切都只是書生一個的幻想。
将軍給書生準備的婚禮,因為書生的不配合毀了。
書生給将軍準備的婚禮,将軍死了。
書生抱着将軍,一步步艱難卻又堅定的完成了婚禮的所有步驟,站在婚房門口,書生不自覺的落淚,眼裏的嘲諷遮不住心底的情意,笑容越發苦澀。
“将軍,小生有話跟你說。”
“你還不知道吧,我是太子,不過是一個亡國了的太子,是将軍滅了我的家國,我只是一介書生沒有報複的能力,可是身負家仇國恨,将軍讓我怎麽心悅于你?”
“不對,長公主說了,你其實都是知道的,你一直都是知道的,只是你不願意相信,我會報複你,将軍吶将軍,你英明了一世,怎麽臨到了了這麽糊塗呢?”
“你打也打了,罵也罵了,最後還讓人給我扔出去了,将軍可真狠心。”
“将軍怎麽就舍得,舍得讓我活着?”
“将軍你怎麽不讓我一起陪你死呢?”
書生閉了閉眼,任由淚水模糊了視線,抱着一身紅衣的将軍步入洞房,緩緩關閉的大門隔絕了天色,站在洞房內,書生晃眼間看到了站在院子裏對着自己笑的将軍。
不自覺的勾了勾唇角,書生輕聲說:“既然來了,将軍便留下吧。”
關上了大門,書生回到了床邊,看着閉着眼睛的将軍,動作溫柔至極又帶着難以言喻的纏綿。
起身拿起了桌上的紅燭,緩緩點燃了柱子上的紅綢。
最後的鏡頭停留在大火驟起的宅子裏,将軍死了,書生也沒能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