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16 章 自己害了自己的兒子
一邊是左側顴骨泛紅泛青、一臉怒意握拳而立的安王，一邊是微挑着雪白的眉毛面露得意的白發老神醫，張青看得嘴角暗暗一抽。
這普天之下，怕是也只有眼前這位行事乖張荒誕的老神醫，敢當着皇上的面打皇上的親兒子了！
對上皇上略顯無奈的神情，他躬身道：
“昨日安王婚宴上，臣偶然聽得一事，說安王為獎勵懷有身孕的齊夫人，搏她一笑，花重金買了十數株她看中的一種花，種滿了她所居的小院。”
“确有此事，她跟随本王十數年，如今又為本王懷上了兒子，本王花些銀子為她買些新奇好看的花，又有何不可？”安王将被安銘浩偷襲的憤怒統統轉嫁到了張青的身上，截斷他的話頭，話中帶刺，“張大人不過一介刑部主事，難不成還要連本王的家事都管了？”
這樣透着侮辱的話，若是放在旁人身上，只怕都會氣得不輕，面露不愉。
然張青卻像沒有聽到一般，臉上是一貫的呆板木然的神情，看着安王，同平時看着一具死屍時沒有任何的區別，繼續道：“這本是一件附庸風雅的美事，然這花卻非一般的花……臣昨晚得皇上傳昭後，便開始暗中調查，順道查了查安王為齊夫人所種下的花。卻不料……”
“不料什麽？”
安王根本沒有聽到張青話中的重點，全然沒有留意到他說的是昨晚便得到皇上的傳昭，也就是皇上其實也懷疑齊夫人的小産并沒有他以為的這般簡單。
他只一味沉浸在自己的憤怒中，對于張青緊咬着他種下的那些花不放，甚是氣憤，“不過是幾株花而已，難不成還能殺了人？”
皇上的眸中盈起厲色，冷冷地直視他許久，傳遞而來的冷意，讓他打了個寒噤，意識到皇上已有了怒意，他才慌忙收斂了些許怒意。
“這種名為夾竹桃的花，有時還真能起到殺人的作用。”張青平板的話，聽得葉娴也眸光一凝，喃喃出聲，“夾竹桃？”
這種看似普通卻帶毒的觀賞性植物，到底是他一時興起種到齊夫人院中的，還是被人誘使的？
如若是後者，那齊夫人的流産，便真可能與夾竹桃有關。
為了一箭雙雕，那葉婧竟是早就布好了局，只等着她往裏鑽了。她這般提防，竟還是未能擺脫她設的陷阱。
“笑話，張大人，你莫不是當本王是個無知之人？”安王才被皇上的怒意驚得壓下去的怒氣，又再次湧上來，盯着張青冷笑，“那麽多記載有毒藥物的醫書，可有哪一本上明明白白寫着夾竹桃也有毒的。若真如此，又怎麽會有人敢拿出來賣？還賣于本王？”
“誰說沒有？我的手劄上，就清清楚楚記着夾竹桃的葉、皮、根均有毒，新鮮樹皮的毒性最強，一旦沾染到中了毒，便會出現惡心、嘔吐、心律異常等症狀，嚴重者甚至會死亡。”
安銘浩率先出聲反駁，蒼老的臉上，滿滿的傲驕。話聲落，他忽地指着那畏畏縮縮站在一旁的太醫，“喂，你們太醫院一群吃閑飯的人，不會到現在還沒将這種外來物種的毒性研究清楚，并記載入冊吧？若真如此，那安王失子的責任，你們至少也得擔一半兒。”
“這個……我……”那太醫立時又吓得身子一顫，臉色比豬肝還難看。
對于這種只聽過一次的新物種，他還真什麽都不知道。若是齊夫人的小産真與此花有關，他天天出入齊夫人的院落，卻全然不識不知，真的難逃失職之罪啊。
“安神醫錯怪太醫院諸位大人了，”張青再次接過話頭，“朱大人也注意到這種才傳入我文昌國不久的夾竹桃，看似花色豔麗，極具欣賞性，實則全株帶毒，若只是欣賞不會有什麽妨礙，可若動手摘花或是折枝，便很有可能中毒。并将其一一記載在了太醫院新編的醫書中，只是還未傳閱開來。否則，我一個外行，也不可能知道夾竹桃有毒。更不可能在聽聞齊夫人曾每日親自采摘一束夾竹桃插在屋內的花瓶裏後，就猜測她的小産可能與夾竹桃有關。”
“每日采摘一束夾竹桃？日複一日，毒性累積，再強的身體，懷着的孩子也得沒了！”安銘浩誇張地驚叫出聲，轉而向着皇上道，“皇上，若真如此，事情再明白不過了，那什麽夫人的小産，必是這夾竹桃所致。看來，安王兒子的失去，還得安王自己承擔責任啊。”
自己害死自己的兒子，還強詞奪理地将一切都推到別人的頭上，這樣的愚蠢之舉，也只有眼前的傻瓜王爺才做得出來！
皇上的眸光緩緩移向安王，眸中凝着的思慮，看得安王心頭一駭，又因着心中的不甘，争辯道：“不可能，兒臣不相信……”
為了讓他無話可說，張青又将齊夫人的貼身侍婢傳喚了進來，從她們口中得知，齊夫人最近幾日，都曾出現過腹痛的症狀，只因着症狀很快消失，又怕影響安王娶妻将來被新王妃忌恨，便沒敢驚動其他人。
接下來張青還讓人抓了小白鼠做實驗，親眼看着原本活蹦亂跳的小白鼠因着接觸了夾竹桃的汁液後，身體出現異狀，又是嘔吐又是抽搐，安王原本的堅持，終于崩塌，整個人如同霜打的茄子般，失魂落魄地喃喃自語：
“怎麽會這樣？怎麽會這樣？是本王，是本王自己害了自己的兒子……”
“好了，吃一塹長一智，你以後行事，還得更穩妥些才行。”皇上壓下眸底的思量，凝着眸子看着地上的葉娴，“只是，這次的教訓着實重了些。不僅讓你沒了期盼已久的孩子，也讓曜兒媳婦遭受了一場無妄之災。好好想想怎麽給她一個合适的交代吧，否則，曜兒回來，可不會輕易罷休。任是誰，也不會讓自己的媳婦莫名其妙被人誣陷，還打成這副模樣。”
看着強忍着疼痛緩緩支起身子、在安銘浩的幫助下終于哼哼着半坐起的葉娴，皇上的眸中盈起一抹光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