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65 章 別動

先帝傳位诏書一經昭告天下,陸時淵就是板上釘釘的皇位繼承人,攝政王雙腿舊疾痊愈、乃新帝的消息,不過半日的功夫,就傳遍大梁各地。

陸時淵雖為新帝,但登基大典需在先皇棺椁葬入皇陵三天後方能舉辦。

而禮部那邊兩頭忙,一邊操持着先皇的喪儀,還得籌備新皇的登基大典,忙得腳不着地。

“陛下,這是禮部那邊新遞過來的單子,您看看可有什麽需要添減的?盡可吩咐。”

擇到陸時淵身邊伺候的總管太監名為魏易,三十多歲的年紀,很是沉穩老成。

“一應安排照禮部的來即可。”陸時淵擺了擺手,對自己的登基大典,顯然興致缺缺。

“是。”魏易欲言又止,但新帝的心思不好揣摩,他終是将到嘴邊的話咽了回去。

魏易将單子交給禮部的人,一名小宮女端着茶水進來,放下後就幫新帝收拾桌案。

桌案上堆着的折子實在是多,晚間已經燒完的蠟燭尚未來得及收拾,亂糟糟的。

小宮女将燭臺上的蠟燭換成新的,将奏折整理好後就看到放在桌子一角的簪盒。小宮女剛想伸手去拿,問陛下要不要收起來,男人的手就先一步按在了簪盒上。

“別動。”他眸光驟然迸出一道寒光,小宮女才入宮當差不久,被吓得噗通跪下。

“奴婢該死!奴婢只是想問要不要幫陛下收好,請陛下恕罪!”小宮女被吓得抖如糠篩,陸時淵看都沒看她一眼,冷着臉将簪盒拿在手中。

“下去。”陸時淵的聲音冷得似從萬年冰窟中透出,教人如墜入寒冬臘月的時節。

“奴婢遵命!”小宮女連滾帶爬地出了大殿,直到跨出殿門,陽光落在身上時才覺得好些。她被新帝宮中當差,人人都說是好事,小宮女卻不覺得。

這位新帝,好生可怖!莫說直視,只被看着,新帝的眼神就像是要吃人一般。

陸時淵自接下聖旨住進宮內,就不曾給誰好臉色,說話也極少,內殿無事不得進。

直到小宮女退下過了一會,陸時淵才将手裏的簪盒打開,裏頭收納着唐婉悠贈他的玉簪。

“陛下,洪城的水壩已開始修建,這是張大人遞回來的施工進度以及所用的款項去處。”

因是新帝繼位,陸時淵尚未在前朝培養出自己的心腹,一些事還是湯臣與青岳兩頭跑。

“嗯。”陸時淵接過折子看了起來,目光落在宋将軍幾個字上時眉頭皺了皺。

先帝在時,念在宋将軍認錯誠懇且自主請命的份上,遣他負責押送修建堤壩的錢款。

陸時淵是在那之後接手的理政大權,宋大人前往洪城一事并非他經手,所以沒什麽印象。

“張大人是先帝一手提拔的人,行事穩妥,款項具明,但還是派人看着些。”

陸時淵在奏折上寫下“已閱”二字,奏折就會原路返回被送到張大人的手中。

“屬下會吩咐人盯着。”湯臣聲音有些低沉,這些天因忙裏忙外,說不累是假。

“府中的紫藤蘿可有看顧好?”将桌上的簪盒合上,陸時淵才幽幽開口。

住進宮中後,陸時淵只挂念着府裏的紫藤蘿。湯臣眸光閃了閃,應道:“主子之物,旁人不可輕動,屬下思來想去,覺得唯有唐小姐可勝任。”

湯臣說罷,殿內便迎來了一次漫長的死寂,湯臣暗暗咽了口唾沫,尋思着要不要轉移話題,陸時淵卻點了點頭:“也好,她若不願意就罷了。”

得了陸時淵的首肯,湯臣暗暗松了口氣,唐小姐與主子之間,日後也不知是否還有緣分,能多接觸總比老死不相往來要好。

“屬下會尋個穩妥的時機問唐小姐的意見。”湯臣心情大好,緊趕慢趕出了宮。

陸時淵斜眼瞥見被壓在最底下的奏折,是宋柏的述職折子,他批閱後王忠還沒着人反送回去。宋柏潔身自好,府中不曾有妾室,為人敦厚有血性。

無論哪一點,都與唐婉悠的要求高度重合。陸時淵眼底閃過一抹茫然,即別扭又不甘。

他與唐婉悠之間,當真就此錯過了麽?光是想到這點,陸時淵心裏就悶的厲害。

“陛下,洛貴太妃殿外求見。”魏易的通傳聲自外殿傳來,陸時淵眼底所有思緒一瞬斂去。

“傳。”陸時淵薄唇微啓,言簡意赅地吐出一個字。

魏易擦了擦額頭不存在的冷汗,暗道新帝的脾氣着實有些不好。

先帝崩逝,當今太後與太皇太後因傷心過度卧病,後宮的事宜多是洛貴太妃在打理。

因此,陸時淵接下傳位遺诏後,其實除了處理不完的奏折,還未見過誰。

“貴太妃無需多禮。”聽到外殿的腳步聲,陸時淵先開了口。

大致因為洛貴太妃是唐婉悠的姨母,陸時淵的語氣比之平時要勉強平和些。

“可是後宮事宜有難處?”兩人隔着屏風說話,陸時淵率先開口詢問。

眼下正值先帝喪儀舉行的時間,後宮的事不比前朝少多少,陸時淵多少了解一些。

“陛下,哀家有要事詢問,不知可否先遣退左右。”洛貴太妃跪坐在宮女抵來的蒲團上,說話的聲音帶着濃重的倦意,先帝崩逝不過數日,洛貴太妃鬓邊已生出幾縷白發。

陸時淵遞給魏易一記眼神,魏易就躬身帶着在外殿伺候的宮人退了出去。

“貴太妃請講。”盡管兩人之間隔着屏風,陸時淵仍端坐着,儀态無可挑剔。

“陛下,哀家鬥膽,來為我那外甥女求個恩典。”洛貴太妃垂着眼簾凝視着大理石地面。

洛貴太妃的侄女有三位,外甥女卻只有一位,那便是唐婉悠。

陸時淵的眼睫顫了顫,面色維持着平靜無波的表象不動聲色道:“什麽恩典?”

“先帝曾托過哀家一件事,讓哀家去問婉悠,若擇夫婿,她中意什麽樣的男子。婉悠只說了一句,一生一世一雙人,她将來的夫婿,只可有她一人。”

洛貴太妃删繁就簡,陰晦地提起當日說親一事。縱然她沒說明,她相信陸時淵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