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11 章 陛下可以不笑麽?
就是在那時,唐婉悠碰見獨自一人坐在石凳上,易容的陸時淵。唐婉悠見他一人孤零零的,鬼使神差上前與他說話,還把自己的桃符贈予他。
不同的時節,不同的燈會,相同的人,物非同人,也算難得的緣分。
“為何不過來?”等唐婉悠回過神,陸時淵不知何時已從橋的另一邊走過來。
今日他身着青玉案色的長衫,腰間系着宮縧,頭發挽起以玉簪固定。那支玉簪,唐婉悠記得,是她親手雕刻贈予他的那一支,他竟一直戴着。
兩人分明沒有提前知會過,可每回兩人衣着的色調,都莫名的很是相配。
“我的臉上有花不成?”陸時淵見唐婉悠盯着自己看得出神,戲谑地在她眼前擺了擺手。唐婉悠收回思緒,被陸時淵望着,如撲進溫柔鄉中。
“陛……公子怎麽走過來了?”唐婉悠說話有些磕磕巴巴,今兒的陸時淵,有些晃眼。
“我在橋對面遠遠看見你,可你只走到橋前就停住步子,我以為你是想讓我過來。”
他說得認真,風拂動他的鬓發,他略有些緊張青澀的模樣,深深映入唐婉悠眼底。
唐婉悠輕咳了一聲,煞有介事道:“陛下可以不笑麽?就如從前一般,冷着臉就好。”
陸時淵笑容僵了一瞬,倒是真聽唐婉悠的話,立即冷了下來:“為何?”
因為你笑起來時,就如能勾魂攝魄的精怪,唐婉悠諱莫如深地眯眼道:“因為公子笑起來實在好看,路人若被陛下迷暈了,豈不是要鬧出亂子來,所以,不能笑。”
唐婉悠說着轉過身走進燈市,陸時淵拿捏不準唐婉悠的心思,快步跟上去。
“悠悠,是誇我好看麽?”陸時淵跟在唐婉悠身後,有些不确定地開口問。
兩人相約一同出游,都沒有帶人跟着,不然這會子湯臣會徑直道:是,就是!
“這兔子花燈好別致。”唐婉悠卻沒有回答他的話,在花燈木架上挑中了一樣式可愛的兔子花燈。
陸時淵順着她指的位置看去,那兔子花燈做的圓圓的,兩只眼睛是亮如寶石的顏色。
“小姐,您可真有眼光,這兔子花燈賣的好,這是最後一個了,再要可是沒有的。”
攤販是一位七十多歲的老人,他顫顫巍巍将花燈取下,送到唐婉悠的面前。
“這只花燈我要了,多少錢?是您自己的手藝麽?”唐婉悠笑着把花燈接了過來。
“是,我老伴兒喜歡,所以我學了這門手藝,本只是想哄她開心,不想還成了掙錢的營生,既然小姐與它有緣,只給一半的價錢吧,兩文錢就好。”
老人提起自己的妻子,笑地臉上堆滿了褶子。陸時淵神情微動,從錢袋裏取出一兩銀子遞給人家,攤販見了一兩銀子犯了愁:“這位公子,我這,可找不來。”
“若向你學紮花燈,需要多少銀錢?”陸時淵看着老者,一字一頓開了口。
“哈哈,這不值什麽,公子什麽時候想學,到老朽這攤子這來就是,平時我就在這賣燈籠,這花燈,送給你們吧。”老者看了眼他們二人,露出了然的神情。
他們兩今日出行,衣着盡管低調,然在他們眼裏,尋常富貴人家的打扮,已是百姓眼裏潑天的富貴。攤主見兩人氣度不凡,拿出手就是一兩銀子,身上可見沒散錢的。
“那怎麽行,都是小本生意,兩文錢不多,但也是辛苦錢。”唐婉悠從錢袋裏拿出兩枚銅板給了老者,拿着燈籠就要與陸時淵離開,卻被老者叫住。
“二位稍等,你們今日出來逛花燈盛會,若不放燈可不成,這兩個孔明燈,送給你們。”
老者從箱子裏翻找出了兩個孔明燈,笑呵呵地送給他們之後就去招呼別的客人。
唐婉悠與拿着老者送的孔明燈,對陸時淵笑了笑:“既如此,我們去放燈吧。”
亮黃色的燈光下,唐婉悠的眼眸分外明亮,就如天邊的一對星子。
陸時淵眼底卻閃過一抹暗色,垂下眼簾掩住眼底的思緒,默不作聲地點了點頭。
“你,不是愛吃炸糕麽?去買。”陸時淵看向炸糕攤子的方向,對唐婉悠柔聲道。
“先去把燈放了,不然哪來的手吃炸糕呢?”唐婉悠說笑着拿着手裏花燈向河邊走去。
陸時淵亦步亦趨地跟在唐婉悠的身後,她的身影那樣小,鵝黃色的衣裙與她平時衣着的顏色相去甚遠,可這樣活潑明亮的顏色,其實和她很是相配。
她鬓邊的發簪在風中顫動,那輕靈的羽毛,就似是栩栩如生的小鳥栖息在她鬓邊。
燈市來往的人多是結伴而行,兩情相悅的男女或有不好意思的,也有坦然牽着彼此的手逛集市,為對方買同心結等小玩意兒。
陸時淵目光下意識看向唐婉悠的手,陸時淵呼吸微滞,手下意識向前伸去,碰到唐婉悠的衣袖時卻又收了回來,暗想自己這般冒失,算不算是失禮?
男人憂心忡忡,殊不知他的一舉一動,被走在前頭的唐婉悠看得一清二楚。
“公子。”唐婉悠停了腳步,目光一轉不轉地盯着地上的影子。
“嗯?”陸時淵的注意力都放在她身上,她一停下來,陸時淵自然也跟着停了。
“大梁民風開放,其實若是男女之間兩情相悅,一同出游這樣的日子,就是牽一牽手,也是無妨的。”唐婉悠面頰通紅地開了口。提示到這個份上,陸時淵不至于不明白她的意思。
她是女子,也要臉面,可她在攝政王府,與陸時淵接觸過多回。有些事,她不開口,那麽陸時淵就不會碰她一分,他之所以踟蹰,是擔心惹她不悅,失了君子風度。
陸時淵耳邊仿佛“轟”的一聲,有驚雷在耳邊炸響,在唐婉悠羞怯地低下頭時,陸時淵吸了口氣,鼓起勇氣用力地将唐婉悠的手握在手中。
陸時淵不曾與女子親近過,牽着心心念念之人的手,不由覺得不大真實。
然不止是他心情五味陳雜,唐婉悠活了兩世,何嘗不是頭一回與男子牽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