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6 章 希望
希望
昏暗狹小的地下室內，淡淡的紅光僅僅照亮了中央那一小片區域。
無數大大小小電線管道從天花板垂落，連接在灰白色的缸上。
渾身繃帶，枯瘦如柴的少年坐在盛滿淡綠色液體裏，他的右臂只有一截，左手放在缸邊，微垂着黑眸。
他上身套了一件已經半濕的黑色寬松短袖。
這是與幸吉得知今天熊貓會來探病，特意換上的，平時他只會用輕薄的繃帶綁住全身，避免機器設備的光線直射。
要知道，就連月光都能灼傷他。
而今天，或許是出于久違的自尊，不想讓熊貓和老師看見自己單薄的身體。
他穿上了一件特制的黑色輕型短袖，盡量不讓他感到難受那種。
“嗯——想和大家一起前行嗎？”
熊貓坐在提前準備好的椅子上，用爪子撓撓下巴：“機械丸，啊不，與幸吉，你一直想着去靠近大家，就沒想過讓大家接觸到真正的你嗎？只有這樣，大家才能夠拉住你的手，帶着你前進啊。”
“和大家在一起有很多種方法的。你的身體雖然無法治愈，但只要你願意，相信京都校的大家都會很開心你能夠和他們見面。而不是隔着冷冰冰的咒骸。
“畢竟同伴是不會因為你的外貌就不喜歡你的。如果因為這種無聊的事而疏離你的，想必也不值得你追逐着攜手同行吧。”
與幸吉望向被他視作布偶的熊貓，似乎愣住了，只呆呆地看着眼前的咒骸。
真的是這樣嗎？
他回想起和同學老師們相處的種種過往，同學們将以咒骸行動的他當成朋友，老師和校長看見他殘破的軀體也沒有嫌惡，只有滿心滿眼的擔憂和關心。
似乎，一直都是這樣。
說到底只是他自己不願看清這些，被獲得健康身體的執念蒙蔽了本心。
若一意孤行的他早早回頭看看，看見的可能就是同伴們伸手想拉住他，卻無從下手的模樣。
或許，他是該回頭了。
一定要重新回去，這條路不能再走下去了！
腦海中浮現出藍灰頭發的咒靈和詛咒師“夏油傑”的臉，他心裏暗自下定決心。
束縛雖然絕對不能違背，但鑽空子是可以的，只要他提前準備好儲存了信息的小咒骸布置。
等束縛解除的一瞬就發送出去，讓人叫來五條悟解決掉那兩個家夥。
哪怕最後為了拖住敵人失去性命，他也死而無憾——也是罪有應得……
不管如何，為了大家，必須殺死他們！
“……我明白了。我會告訴大家的。”
與幸吉沙啞的聲音在只有機器運作的細微嗡嗡聲環繞的房間內響起，熊貓看着他，小小的豆豆眼眯起，笑着說道：
“哈哈，那我出去了遇到京都校的學生會告訴他們機械丸要和他們見面的哦～”
“呵……随你。”與幸吉瞥過眼嘴硬，不去理會熊貓的調侃。
“那我就不打擾你休息了。也得快點去宣布這個好消息！”語罷，熊貓聲音愉快地從椅子上站起來，朝與幸吉揮揮爪子：
“吶，與幸吉，下次見面換件好看點的衣服吧，這件黑漆漆的不适合你哦～”
說完，熊貓就調皮地吐吐舌頭，小跑着開門離開了。
與幸吉：……￣へ￣
鐵門關閉，與幸吉低頭看看自己身上的衣服，的确一片黑，連一點裝飾都沒有，比樸素的高□□服看着還要更加單調。
他不由得哼笑一聲，低聲喃喃自語：“多管閑事的破布偶……”
話落，與幸吉看了眼旁邊操控機械丸的顯示屏上，休息室裏盡是同伴們的東西。
雖然因為京都校的整體風格沒有太過花哨的東西，但都還算豐富多彩。
挂在角落衣帽架上的運動服也是簡約精致的類型，色彩搭配很時尚好看。
反觀他自己，連機械丸都是常年一身高□□服，沒有任何新意。
環視一圈休息室，與幸吉扯了扯自己濕噠噠的短袖。
嗯……等歌姬老師有空了，讓她幫忙給定制衣服多選點好看的樣式吧，要顏色淺一點的……
“咚咚咚”
“嗯？”
與幸吉擡頭，打開門上僞裝成貓眼的監控。
手邊的顯示屏上，出現了庵歌姬老師的臉，以及她身旁那個戴着眼鏡，灰頭發的東京校學生。
與幸吉記得這個人叫柏木真原來着。
來找他做什麽？歌姬老師也沒有提前知會他。
與幸吉疑惑，他操控門邊的傀儡打開門，庵歌姬就帶着柏木真原走了進來。
兩人來到與幸吉面前。
庵歌姬注視着自己的學生，每次看到與幸吉纏滿繃帶的瘦削身體和那雙布滿血絲和沉郁的眼睛，就忍不住心底抽痛。
對她而言，每個學生都是她所愛護的孩子，一直以來與幸吉承受着痛苦，她卻無能為力，這是她深藏于心的歉疚和無力。
所以，在得知有辦法治好學生時，庵歌姬才會沒有多少猶豫地答應了五條悟他們，并帶柏木真原來和與幸吉見面。
庵歌姬目光柔和，對茫然的與幸吉解釋道：“幸吉，柏木同學是代替五條悟來和你談話的，這件事我也清楚，所以我把他帶來了。”
聞言與幸吉更加不解，不明白有什麽事是值得最強咒術師派人來和他談的……
突然，與幸吉想到了什麽，瞳孔微縮。
難道是他和詛咒師的事暴露了？！
不對，如果是這個，為什麽不直接把他抓起來？
不等與幸吉多想，柏木真原友好地微笑，接下來開門見山的話語如一柄鐵錘敲在心頭，敲碎了他所有的僥幸。
“與幸吉同學你好。我是柏木真原，在交流會的時候見過的。”
“我來，是為了交流會詛咒師突襲事件。經過調查，得知你與詛咒師和咒靈合作襲擊東京咒術高專一事密切相關。”
“我——歌姬，老師？”與幸吉心髒狂跳，視線不受控制地看向庵歌姬，結果意外地發現對方對此沒有任何詫異的情緒。
他的心一下子墜入谷底，僅剩的左手握緊控制咒骸的操縱杆。
對不起，歌姬老師……我現在還不能……
“不過，我不是來逮捕你的。就如歌姬老師所說，我只是被五條老師派來談話的。因為我們需要你的幫助。”
柏木真原的聲音讓與幸吉的心髒驟停一瞬，他動作頓住目光怔愣，有些不明所以。
就像孩童獨自玩耍的時間長了，會本能地回頭用視線尋找母親一樣。
與幸吉下意識地再次看向庵歌姬，眼中是和孩童一般無二的茫然無措。
庵歌姬見此神情愈發溫和，她聲音輕柔，安撫着迷途的孩子：
“安心，這件事只有我，柏木同學，五條和硝子知道。你和詛咒師有束縛吧，你不用主動說出來，只需要你接下來配合他們進行圍剿詛咒師的計劃就行。”
說着，庵歌姬看與幸吉緊抿起幹裂嘴唇，緊張地縮了縮身體，她聲音微頓，鼻尖有些酸澀，放了個大雷：
“幸吉，他們，或許有辦法治好你。”
這句話猶如晴天霹靂，令與幸吉渾身一僵，雙眼猛地瞪大，嗓音顫抖，帶着不可置信：
“什，什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