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5 章
不遠處服務員在收拾飯桌，井然有序，安靜異常。
店裏所用瓷器都是特制，成色極好。
有次她看中了一個擺筷架，通體都是淡青色，渾潤如玉。高聳和凹陷恰到好處，有如群山起伏中截取了一段。
私底下找老板，想要購置。
因為姜晟的緣故，老板把那一整套打包好送到了她家裏。
除了擺筷架拿出用來當做毛筆架，其餘的都珍藏在客廳的玻璃櫃。
燈光一打，流光逆轉。
她是有收藏癖的，物是，人也是。
沒等着瑤瑤走到王衎身後，她主動放開了手。
因為她的擁抱，王衎的衣服有些褶皺，顧宸幫他撫平，一雙純白無暇的手放在王衎心房。
眼角帶媚看向眼前人，“抱歉，我醉了。”
一句話說的得體大方，除卻眼神都是正常的。
王衎并不看她，眼神不知落在了何處，“喝醉沒事。”
随後話鋒一轉，“只要別酒後亂性，不然你哥哥怕是……”
最後三個字，王衎略微彎下腰，在她耳畔輕吐出來，“要瘋了。”
灼熱的氣息噴在她的脖頸，顧宸不由得挺直脊背，輕輕一顫，不僅為這麽親密的距離，更是因為他的話。
所以這麽多年，王衎還是沒有轉變看法。
也不怪他，畢竟她從未遠離過姜晟。
名與利，一沾上，人心很難逃脫欲望。
顧宸剛開始的初衷并不是如此，不過是後來年華虛長，沒有追逐的東西只能逐利。
她永遠不會忘記那一個破門而入把她從煉獄拉回來的姜晟，一如她不會忘記年少時為她打架的王衎。
寫文的過程中，爆紅難免惹人注意，被指控抄襲時她滿心以為人正行端不會有什麽事。哪知粉絲的狂熱到可以查找她的一切資料，舊事一一被翻出，曝光的公寓地址不時收到一些惡心吓人的快遞。
在一周之後，顧宸的情緒完全失控。
她不去上課，手機因為怕接到騷擾電話一直關機，不敢出門，甚至連窗簾都是緊緊拉着。
整個公寓沒有一絲光亮，電費用光，她還沒來得及繳。
顧宸就躺在冰涼的地板上，整個人蜷縮在一起，目光虛空。
很渴，很餓，以致于出現幻覺。
回到了高考前的教室，她坐在教室第二排，身邊是晚晴，最後面是王衎。
晚晴喊她，聲音越飄越遠……
在意識消失前一刻，姜晟破門而入，帶着光走向她。
一向冷靜自持的人難得面露慌亂。
顧宸記得她沒有力氣張開雙手，只微微地用嘴型叫一聲哥哥。
在醫院裏躺了兩天，所有後續事宜都由姜晟接手，反抄襲，揪出幕後黑手，還有那些給她寄快遞的粉絲，一一查明，一一交給警方懲處。
醒來後的顧宸狀态很差，不願意開口說話，多數時間都在閉眼休息。
拒絕溝通和心理疏導。
她自己就是學心理學的，深知一整套的流程。
醫者不自醫，說的就是她自己。
再後來因為姜晟的護佑，在網文屆風生水起。
外界關于他們兩個的消息層出不窮。
難怪王衎會這樣。
她無法辯解，無從辯解。
眼睜睜看着王衎面無表情轉身，又走進黑夜裏，仿佛剛才的一切都是她的幻想，并不存在。
可是劇烈跳動的心，還有萦繞在脖頸上的氣息，真真切切提醒她王衎回來了，并且不再愛她。
瑤瑤在一邊不敢上前扶她，即使喝醉的人搖搖欲墜。
渾身的凄清，更添一絲風韻。
歸途和來時一樣，打着熱空調的車內因為冷風灌進還是讓人凍得發抖。
顧宸瞥見前面司機和瑤瑤的細微動作，把前後座中間的擋板升起。
就留她獨自受冷風吹。
再冷，也抵不過心寒。
顧宸住在城市的另一端，全市安保最強的樓盤，一層只有一戶。
這房子說是用稿費置下的，其中摻雜多少姜晟的關系不得而知。
她也不在意，不過是栖身之所。
車子駛進地下車庫，清一色的豪車彰顯樓盤的住戶非富即貴。
司機穩穩當當停車，顧宸從半夢半醒之間被瑤瑤扶起。
攙扶着上電梯。
“叮”，十八樓到達。
一陣淩亂的高跟鞋敲擊地板的聲音，輸指紋開門。
晚晴在車上用手機調好室內光線，打開空調。
室內恍如春天。
一整個平層幾乎打通，正中間是特制的玻璃櫃，裝着顧宸的收藏品。
拍賣價近百萬的項鏈和路邊随處可見的幹花只不過一牆之隔。
每一方格根據時間排序，從上到下，只剩下最上面兩層還空着。
廚房和浴室都是雙倍，兩人分別擁有一個。
陽臺靠近牆的角落，立着一個類似電話亭的長方體。
三面是牆，一面是玻璃門，隔音效果極好。
這是顧宸的工作間，瑤瑤沒有權限可以進去。
卧室裏兩張床相鄰，只餘一人通過的走道。
和牆緊靠的黑色系大床是顧宸的，厚重的窗幔把整張床圍困起來。
躺在床上，幾乎伸手不見五指。
瑤瑤幫她卸妝，又把外面的衣服脫掉，好好把人放在床上。
人栽進雲被，長發散落在背後，有如暗夜裏的鬼魅。
極致的純白和暗黑，還有顧宸圓潤指甲上的暗紅色，組成一副誘人的美人圖。
美人翻身，連帶着被子從身上滑落，胸口露出不知高聳幾何的峰巒。
“王衎……”
瑤瑤正給她放下窗幔，聽見聲音以為是人醒了，湊近去聽卻是一個人名。
王衎？
今天遇到的那個人。
姜晟一早在聘用她時交代所有細節。
但是能否入職最關鍵還是在于顧宸能夠接納她的存在。
瑤瑤性格樂觀，天生帶着讓人快樂的笑容。
磨合一個月後，她正式成為顧宸的唯一助手。
年薪百萬，她售出自己的餘生。
負責顧宸的一日三餐。
在顧宸寫稿期間就坐在玻璃門外，除了上廁所不能離開。
晚上兩個人分床而睡，在顧宸做噩夢或者失眠時聊天或者講笑話。
剛開始的第一年，瑤瑤小心翼翼，唯恐丢了這份工作。
朝夕相處中，她慢慢發現，顧宸其實不像她外表那麽冰冷不可接近，就是一個平凡的害怕孤單的人。偶爾還會有些可愛。
尤其是在她犯了酒瘾以後，抱着酒壇子不撒手，一雙水汪汪的大眼睛看着她祈求。
不是姜晟有言在先，瑤瑤很可能就收不住她的懇求讓她喝了。
顧宸曾經割腕，就在一次醉酒後。
或許是酒精上頭她對着樓下燈紅酒綠的生活頓時失去興趣，手中的酒壇應聲而落。
碎片和酒液迸濺，右手拾起一片朝左手手腕滑下。
皮膚割裂的痛楚同樣帶來快感，血液流出，鮮紅粘稠……
顧宸的左手腕留着一道疤，醜陋難看。
收到過不少手镯，都在玻璃櫃裏放着，都是差不多在這之後姜晟送的。
就算是有真喜歡的，比如那只雕着玉簪花的玉镯，顧宸會戴在右手。
她從沒有排斥過別人對她那次自殺的探究，傷疤大方地露在外面。
有次和瑤瑤開玩笑，到底誰才是老大。
“我不怕蟑螂！”瑤瑤脫口而出。
“我不怕死。”
一句定勝負。
“小暖，你那個時候在想什麽？”經過顧宸特許，她是第二個可以叫顧宸小名的人。
“向死而生。”顧宸把煙放在煙灰缸上敲兩下，吸一口，吞雲吐霧，“可惜老天爺沒讓我真正體會。”
顧宸是連死都不怕的人，可是面對那個男人時，她會顫抖，會害怕。
情之一字，果真能讓生者死，死者生。
安頓好顧宸後，瑤瑤走到自己的書房，準備用筆記本寫一封郵件。
原本是一周彙總，然後一次性發給姜晟。
今天情況特殊，她把筆記本合上，撥出一個電話。
“喂。”
“嗯。”
電話那頭傳過來一個帶點疲倦的聲音，也許還在公司裏加班，還能聽見敲擊鍵盤還有彙報的雜音。
“她見到王衎了。”
“情緒怎麽樣？”
“喝醉了，不過還好。”瑤瑤回過頭看一眼蓋得嚴嚴實實的大床，“已經睡了。”
“行，你好好看着她。有事再打我電話。”
嘟嘟嘟，電話成為忙音。
瑤瑤都在幹着急，人家舊愛都回來了，抱上了！
就您還雲淡風輕，人不被拐跑就怪了。
作為局外人，瑤瑤有很多的疑問，比如姜晟明明喜歡顧宸，卻從來不宣之于口，只是一直幫助顧宸，給她優渥的生活，難得的名利。
兩人的相處在顧宸的主導下，就真如兄妹一般。
顧宸的心态易碎，沒有人可以随意挑戰。
一次夜晚，家裏吧臺上放着沒喝完的酒，顧宸開瓶塞拿酒杯悶不做聲喝完一杯。
姜晟知道她的酒量在一邊陪着。
推杯換盞間，顧宸趴在臺子上睡了。
姜晟拿起酒杯坐在沙發的一側，沙發下陷，瑤瑤從書籍裏擡起頭來，正襟危坐。
“怎麽了？”
瑤瑤搜尋之前的日程安排，确定後回答，“她看了一會兒手機，然後整個人都變得很安靜，不跟我說話。”
接着用試探不确定的語氣說話，“我猜應該是看到了王衎的消息……”
姜晟面容有一絲顫動，雙手交握在膝蓋上。
室內一片靜默，只聽見顧宸的微鼾。綿長的氣息，無聲地告訴他們，她在沉睡。
無論談起什麽事，或者什麽人，她都聽不見。
姜晟站起來，抱起熟睡的人。
外面陽光大盛，室內空調來的有些久了，顧宸在他懷裏蹭了蹭，找一個溫暖的依靠。
把她抱到床邊，單膝跪在床上讓顧宸的下半身靠在他腿上。
右手掀開被子，再小心地把人轉移到床上，掩好被子看她繼續安睡後放下窗幔。
沒再繼續詢問，姜晟交代一句讓她注意不讓顧宸獨處就走了。
徒留瑤瑤在客廳，為男女之愛的複雜感嘆。
愛而不得，是所有付出者的可憐之處。
作者有話要說： 倒數開始。
今天漲的收比起前面那段時間多了，不知道是因為沖進了新晉前三十還是啥，總之很感謝各位看文的小可愛，愛你們。
其實新晉榜快下了，數據也一直不好，今天找了一個朋友聊天，他真的是我的錦鯉，上次的文也是和他聊天後開始漲收，今天也是。
他一直告訴我寫文應該是一件開心的事，安慰我收藏會有的，面包也會有的。所以如果這本可以倒v，我就要找他還願啦，請他吃飯。
最後，再次表達我的感謝，謝謝你們願意看我的文，我會努力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