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3 章 VIP (3)
不客氣,笑眯眯的提要求,“我家小慧可不是開飯館的,不接受點菜,有什麽做什麽,做什麽吃什麽!”
“沒問題!”
“本來小慧只管我一個人的三餐,現在要準備這麽多人的飯菜,大家總得有點表示吧?”
“當然當然。”
“咱們都是同事,談錢傷感情,小慧肯定也不會要。”沈醉看看會議室裏的幾位,眼神閃了閃,雖然小慧的手藝不錯,開個小飯館或許也是條出路,可她證件都沒補全,再說一個小姑娘做這個也太辛苦……
“老陳,你家閨女不是剛過了自考專科?把教材給小慧看看呗,我看她也有點基礎,學個文憑也好找工作。”
老陳忙點頭,“行啊,要是她有不明白的,讓她找我閨女,那丫頭還想考個本科,有人做個伴倒是正好!”
“嗯嗯,”沈醉也點頭,黑漆漆的眼睛又轉到小李身上,“小李剛好有臺電腦要換代?不如借給小慧用用,現在找工作不會辦公軟件的可不行。”
“沒問題,什麽時候要?保證送貨上門!”小李的熱情早被那香噴噴的午飯吊起來,大方得很。
“那個,小陳,你能不能把那個……”這一輪數下來,沈醉可是幫安小慧讨了不少福利,基本上可以保證她從現在學起,直到找工作的所有想到出來的支持。
達到目的的沈醉暗暗籲了一口氣,送佛送到西,她總算能放心安小慧日後的生活,不至于再陷泥沼。
其實,她并沒有濟世救人普度衆生的宏願,只是盡己所能,幫得一個是一個。有人遇到類似的情況喜歡直接給錢,沈醉卻很少這麽做。
所謂救急不救窮,幫得了一時幫不了一世。如果被救助的人不能學會自立自強,永遠擺脫不了困境,誰都不能靠接濟過一輩子,若有一天救助的人不再提供幫助,又該怎麽辦?繼續窮下去?還是乞求更多的施舍?
無論哪一個,都不是好的出路。
對安小慧,沈醉更希望她能靠自己的努力站起來。不管以後想開餐館或是做別的,她都願意支持。
在路上遇到安小慧的那一刻,沈醉其實是佩服這個女孩子的。她在路上飛奔,周圍的行人對衣衫不整的她頻頻側目,卻在看到追她的兩個打手後,退避三舍。沈醉不想評論路人的品德,也不想指責權力機關的缺位,她只是看到了安小慧那雙堅定的眼睛,仿佛眼前只有她的這輛警車,才是唯一的目标。
或許正因為她有如此專注的眼神,才能從那樣消磨人意志的地方逃出來。
沈醉沒有親眼見過紅樓的小姐,不過據說人家內部施行的軍事化管理,每個小姐挂牌之前,必須經過嚴格的訓練,保證能在30秒之內從客房離開,以逃避警察臨檢。
不是每一個進了那裏的女孩子都願意做這行,許多都是象安小慧這樣被老鄉或是熟人騙了過去。可一旦進了那裏,管你是不是願意,最後都是一樣。他們有無數的手段摧毀你的自信,打擊你的自尊,折磨你的身體,最後“主動”要求去接客。
她以前接過類似的案子,也到過類似的發廊、夜總會取證,生活在那樣環境下的女孩子們,很少能堅持到底的,大都會在身體和精神的雙重壓制下妥協,反正一個也是做,兩個也是做,做得多了,也就不算什麽了。
所以她才會覺得安小慧的難得,難得她在紅樓那樣的地方,還能找到機會逃開。
安小慧在紅樓的時間不長,還沒有正式“挂牌”,提供不了太多的證據,她連“紅姑”都沒見過,更別提其它的幕後老板。
對她的證詞,秦副局長倒也沒覺得太可惜,像紅樓這樣的地方,是社會毒瘤不假,卻不太容易順藤摸瓜抓到背後隐藏的大魚,真正的黑手總會想方設法與這種明顯的違法生意脫開幹系。
有關安小慧的去留,秦副局長也沒過多要求,只要最後階段能出庭指證一下,也就可以了。
褚未染對秦副局長的決定一向不加幹涉,用人不疑這一點,他向來身體力行。當然,除了沈醉。
自從沈醉他們的特別工作組成立,褚未染會時不時過問她的工作進展。
沈醉就奇怪了,連秦師兄都不怎麽擔心她的進度,偏偏應該日理萬機的褚書記對她頻頻關心?要說他不放心調查的進展吧,怎麽對秦師兄的工作不聞不問?而且,平時也不見他怎麽檢查關秘書的工作,真是奇了怪了!
工作越來越多,人手卻是不夠。沈醉這幾天下班很晚,晚餐通常是就地解決,也顧不上美味了。不過,小慧會很賢惠的留宵夜給她。褚未染有時借口檢查工作順便送她回公寓時,偶爾也會上樓嘗一下。
要不是他一副可有可無的表情,她幾乎要以為敬愛的褚書記是為了這頓夜宵才不辭辛勞的一定要過來一趟呢。
褚未染今天的心情不錯,溫在砂鍋裏的蓮藕排骨湯有一大半進了他的肚子。
仔細看過她今天的工作成果,褚未染抿了抿唇,關掉電腦上的文檔窗口,再看一眼半開的屋門,幽幽睇她一眼,不太贊同的沉了沉嘴角,“把工作拿回來做可以,不過,要注意保密。”
沈醉愣了一下,怎麽突然跟她提這個?堪堪忍住翻白眼的沖動,提醒自己這個動作是如此的不淑女,堅決不能做啊……
她緩了緩情緒,掀了掀嘴角看他,“褚書記,你真當我這些年白混的嗎?”跟律師講“保密”?他可真有想象力!
“你放心,褚書記。”指指黑黑的本子,沈醉笑得莫測高深,“我的電腦請高人做過系統,普通的黑客攻擊跟本都是白忙活,更別提網路上流傳的那點小病毒!”想從她這裏“黑”資料?基本上沒有機會。
褚未染挑了挑眉,目光滑過黝黑電腦上白皙的手指,眼神一晃,淡淡點頭,“網絡上的攻擊要防,身邊的窺探,也不能輕忽。”
沈醉聽了這句話,忽地擡起頭,對上那雙沉如黑潭一般的眼,後背隐隐生寒。她隐隐看到裏面的墨流暗湧,卻怎麽也抓不住一絲頭緒。
“你指什麽?”她幹脆直接問出來。反正在褚未染面前,她才懶得跟他鬥智鬥勇,胡攪蠻纏的功夫她自問比不上他。
“沒什麽……”褚未染神色淡然,仿佛剛才的話只是閑話家常,是确确實實的“沒什麽”。
“你什麽意思?”沈醉最受不了他這種欲蓋彌彰,隐隐有些動氣。
“沒意思……”他撇撇唇角。
“褚、未、染!”她咬牙了。
“幹嘛?”他表情無辜,唉,這麽大人了,怎麽又生氣?
“……”
沈醉再一次在心裏提醒自己,一定、一定不要跟褚未染做這種無謂的口舌之争,跟本毫無勝算吶!
作者有話要說:百紫千紅翠。唯有瓊花特異。便是當年,唐昌觀中玉蕊。尚記得、月裏仙人來賞,明日喧傳都市。甚時又,分與揚州本,一朵冰姿難比。曾向無雙亭邊,半酣獨倚。似夢覺,曉出瑤臺十裏。猶憶飛瓊标致。
——晁補之
32 【小重山】
作者有話要說:【小重山】
春到長門春草青,紅梅些子破,未開勻。
碧雲籠碾玉成塵,留曉夢,驚破一瓯春。
花影壓重門,疏簾鋪淡月,好黃昏。
二年三度負東君,歸來也,著意過今春。
——李清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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過于遠大的目标容易讓人失去勇氣,因為太難了,索性放棄努力。
如何畫出一張激勵衆人前進的“餅”,引導他們一步步接近勝利,是劃分領導者優劣的标準之一。這個目标,即不能遙不可及,也不能一蹴而就。太遙遠了容易使人放棄,太容易了則失去魅力。
山城這段日子風平浪靜,一場滔天的巨浪被人悄無聲息的撥散,變成了不大不小不聲不響的小潮湧、小漩渦,偶爾也能激起幾朵小浪花,也都在掌控之內。這便是褚未染的本事,将一場新舊更替的震蕩消于無形,當然,也是百姓的福氣。
安小慧在沈醉的引導下,也找到了自己的目标。她對學電腦很上心,經常趁沈醉在家的時候問東問西,偶爾有不明白的,也會請她當場示範。
沈醉當然不會推辭,面對虛心好學的人,她從來說不出拒絕的話。大概是遺傳自沈教授的壞習慣,每每誨人不倦而忘了別的,不止一次被岑檢察長批評為“好為人師”,可惜,她和老爹一樣,屢教不改。
安小慧很聰明,很快已經從初級班晉升為中級班,不過,沈醉回家的時間卻越來越少。
特別工作組的進展還算順利,除了不能碰的,基本情況已經掌握了不少,只能上頭一聲令下,大規模的行動便可以迅速展開。
由于并沒有正式授權,許多調查都是通過暗中進行。有些重點對象的一舉一動都已經被牢牢掌握,可一天沒接到命令,他們都只能悄悄的進村,打槍的不要。看着罪證确鑿的家夥們一個個招搖過市,心裏不是不苦悶的。
可是,上頭的命令什麽時候才能下呢?真愁人吶……
事情永遠都是幾家歡樂幾家愁,有整日唉聲嘆氣的,自然就有游手好閑的。
城東的開發區才剛剛拿到批文,設計規劃也才出爐,政府請了些有意向的開發商過來,其用意也就是提前打個預防針,順便探探他們的虛實。就像賣房子的搞預售登記一樣,想買的人多了,價格自然會水漲船高。
政府有的時候就跟開發商差不多,區別在于開發商賣的是房子,政府賣的是地。房子還有個成本價擺在那兒,時不時有人質疑一下:開發商是不是暴利了?可地皮這些事兒,誰說得清楚呢?
顧吾的差事辦得挺順利,看看規劃作作預算也就沒什麽事兒了。閑極無聊,只好出來騷擾沈醉。
沈醉剛跟工作組的同事碰過頭,千頭萬緒的糾纏在一起,頭疼的不止她一個。接到顧吾的電話,她也沒打算推開,反正以目前的狀态,再呆下去也于事無補,還不如出去緩緩心情,興許還能有點改善。
顧吾對美食的要求不比沈醉低,她也就懶得關心別的,只管靠着椅背閉目養神。倒是顧吾看不下去了,輕撫她的臉頰,“幹什麽去了,這麽累?”
“唔,偷瓜去了。”眼睛都沒睜開,只含混的應了一句,是小時候說慣的笑話。
顧吾咧開嘴樂得歡實,“呦,小醉還記得啊——”
挪了個姿勢,沈醉斜他一眼,“我又不像你那麽健忘,自然記得。”顧吾是B型血,最招蚊子,偏他總喜歡在晚上吃西瓜,起夜多又不小心,經常被別有用心的蚊子尾随,鑽進蚊帳裏關門咬人。
顧吾每回都被叮得滿身紅腫,自然睡不好,第二天頂着兩只黑眼圈就會被他們嘲笑“半夜又去偷瓜吃”。顧吾每次都發誓以後再不吃瓜了,可惜他總是好了傷疤忘了疼,待身上的疙瘩消去些,又是依然如故。
差點咧到耳根的嘴角抽了抽,顧吾幹咳兩聲,有點抹不開,“怎麽哪壺不開提哪壺啊?”嗔她一眼,又帶上幾分幽怨,“我看你才是健忘呢,以前你有好玩的都會想到我,可我都來了這麽些天了,也不見你把男朋友領來看看……”
見沈醉嘴角一抿,知道她又想找借口,立刻抄她後路,“就算是名義上的、假裝給別人看的、被設計的……緋聞男友,我也要看!”
沈醉瞪,可惜顧吾目視前方認真開車,看都不看她一眼。撇了撇唇,“你對他……很感興趣?”
“嗯!”
“非見不可?”
“沒錯!”
“多一天都不想等?”
“是。”
“一日不見如隔三秋?”
“……你什麽意思?”顧吾中氣十足的回答一次比一次心虛,怎麽這話頭兒越聽越不對味兒呢?
趁着紅燈,趕緊掃過去一眼,想看出點苗頭來。不過可惜呀,沈醉給他下套的歷史可以向前追溯到幼兒園小班,他又哪裏是她的對手?
沈醉笑眯眯,看着顧吾挂檔給油,才慢條斯理的開口,“鑒于小五對褚書記青天可證日月為鑒上可窮碧落下可至黃泉的崇拜與——”話音一停,顧吾的心也跟着一突,微微揪緊了,懸在半空。
接着,他聽見一把溫涼如水的聲音一字一頓的吐出,“景、仰、之情……”這才稍稍松了口氣,算這丫頭有良心,沒拿這個跟他開玩笑,不然——
顧吾的心思稍稍有點恍惚,并沒聽清沈醉後面說的什麽,只知道她撥了個電話,溫溫柔柔的說了幾句,然後告訴他,褚書記很快就到。
褚未染的速度确實挺快,沈醉和顧吾才坐下沒多久,他就到了。
顧吾早就收拾好情緒,對這個出現在沈醉身邊半年多的男人嚴陣以待。看他一本正經的樣子,沈醉很不以為然,“小五,他只是個朋友,用得着這樣麽?”
她不是不知道這幾個兄弟對她的追求者是個什麽态度,就是當年的阿铳,也沒有被他們真正的認可。他們家對她的管教很特別,長輩們一個賽一個的溺愛,從不幹涉她太多,反倒是幾位兄長對她事無巨細的督促,把“長兄如父”這句話貫徹的很徹底。
好在當年還有一個顧吾可以欺負,也算稍稍平衡了那顆被壓制的少女心。可不知從何時起,整天跟在她身後轉悠的小五,也開始習慣擋在她前面了,真是……讓人失落呀!
顧吾沒搭理她的小心思,動作熟練的泡着茶,“朋友就不能見了?”翻開蓋盅遞她一杯,清雅的醇香撲入鼻孔,舒緩了連日的煩躁。
“能見,怎麽不能見?”沈醉從善如流,埋頭喝茶。
開玩笑,說“不能”管用麽?誰不知道顧世派他來,擺明了沖着褚未染來的,不讓他見,難不成等顧老大親自出馬?沈醉一曬牙齒,褚未染麽,說到底是李師兄在父母大人的默許下,硬塞給她的“陷阱”,見一見也無妨。
當初也看在李師兄花了不少心思才策劃了這一出的份兒上,才勉強接下。本來她打算清者自清濁者自濁,等案子了結真相大白的那一天,緋聞不攻自破,世界也就清靜了。
可惜,天不從人願。
一向沉穩的顧家人居然這麽沉不住氣,連個招呼都沒打就派了小五過來,難不成是母親大人在旁邊添油加醋來着?不然以顧大的作風,不可能抓小五出這趟閑差。
沈醉也反思了一回來山城後的行為,是否有何不恰當的令人擔憂的舉動?仔細想想,就算是同褚未染之間,也是恩怨分明……那個……公私分明,要說真有什麽不妥的,大概也是給對手放的煙幕彈,沒想到,誤傷友軍了。
褚未染進來的時候,看見的恰好是沈醉低頭若有所思,顧吾在一旁細心的幫她布菜的情景,這兩人的相貌都極出色,坐在一起的畫面感十足,讓人別不開眼睛。
禮貌的打聲招呼,兩個男人面對面站着,親切握手。
沈醉在一旁支了胳膊眯了眼睛彎了眉毛,神情不動的看他們寒暄。無論官場還是商場,都有所謂的“行規”,當官員遇到奸商,規矩大起來可就沒邊兒了。等沈醉索然無味的低下頭去,他們的儀式才進行到一半。
“我說,你們兩個差不多就可以了!” 她的語聲泛寒,有明顯的隐忍,他們當這是接見外賓吶?還沒完沒了了!
顧吾抱歉的一笑,用甜得膩死人的語氣說了句,“褚書記別見怪,阿醉都是被我給慣壞了——”
話音未落,身後突然一陣劇烈的嗆咳,沈醉彎着腰掩着嘴,眼裏噙着咳出來的淚花,不可置信的扭過頭來瞪他,毫不留情,狠狠的瞪!
同樣一件事,從不同的角度觀察,總會有不同的理解。
沈醉那副恨不能嚼碎顧吾的表情,換個視角落進褚未染的眼中,已經變成了另外的含義。
一進餐廳,褚未染幾乎是立刻就注意到了靠窗而坐的他們,沒有什麽親密的舉動,卻有種讓人無法忽視的默契彌漫在兩人之間,他們相對而坐的畫面和諧得讓人眼紅。似乎沈醉同他在一起的時候,總是或怒或嗔的時候居多,如此靜谧的相處,卻是極少。
等到相互問候時,這個叫做顧吾的男人言語間的親昵已經一覽無遺,就是沈醉看向他的眼神,也是含羞帶怯的,蒙上了一層水霧的星眸善良璀璨,別具風情。
褚未染幾乎是下意識的別開眼,對顧吾示威似的舉動視而不見。他是真的寧願什麽都沒看見。可惜顧吾似乎誠心要與他作對,話裏話外不忘撩撥他的情緒,偏偏沈醉對此毫無表示,讓褚未染又郁悶了幾分。
除了有意退讓,還沒有誰能在言談間如此壓制過他。
當顧吾有一次有意挑釁,褚未染終于開口,要笑不笑的看了眼置身事外的沈醉,“小醉,不用介紹一下麽?”他自稱顧吾,卻不說與沈醉是什麽關系,從他講話的語氣來看,應該是關系很近的熟人。
沈醉被他這麽一看,也覺得顧吾有點過分了,不過,難得看見褚未染有形于外的時候,遂起了逗趣的心。她的眼神在兩人之間徘徊穿梭,心裏也有些感慨。自小看慣了顧吾的這張臉,卻也不覺得有多妖孽,而褚未染在他面前,竟然半點光彩都沒被掩蓋,反而有分庭抗禮之勢。
如此風格迥異的兩位妖孽美男面對面坐着,效果,絕對震撼!不信的話,光看過道上往來穿梭時不時朝這邊偷瞄一眼的女服務生,就可見一斑。
沈醉只稍稍猶豫了一下,便揚起笑臉,戳了戳顧吾的腦袋,“這是顧吾,我自小到大的……呃,玩伴!”她的嗓音本就清亮,這麽故意的咬字,聽上去更是清脆,一句“玩伴”,顧吾當即樂開了花,而褚未染——
他的反應竟然相當淡定,微微一挑眉,“玩、伴?”
顧吾嘿嘿一樂,補充,“嗯,青梅竹馬的玩、伴!”
沈醉一頓,心中隐隐有點不妙的預感,不過,事已至此,就是說謊也要有始有終不是?她只好硬着頭皮繼續為雙方介紹,“這是褚未染,那個,嗯,市委書記。”
最後幾個音節飛快的從舌尖滑過,像是小提琴最後勾起的尾音,輕輕的,極快的,滑落。
褚未染掃過她的眼神幽暗不明,比以往任何時候都更有壓迫感,好在他只是看了一眼,随即把話題岔開,沒再為難她。
沈醉偷偷抹一把汗,算計人的事兒果然不是随便誰都能幹的。褚未染平時算計起別人來面不改色的,怎麽輪到自己就這麽沉不住氣呢?
跟褚書記一起吃飯,話題當然離不開民生政務,再加上顧吾也是心系地方建設的優秀企業代表,自然就把重點放在城東開發區的招投标上了。
褚未染聽顧吾自報家門之後,瞥向沈醉的眼神又深了幾分,有些捉摸不定的流光從眼底滑過,像撒向大海的一瓢水,淺淺的激起幾個水花之後,很快消失無蹤,仿佛從未出現過。
挂起溫和無害的官方表情,褚書記自然而然的扮演着地方父母官的角色,知無不言,言無不盡,和顏悅色的為有意合作的大開發商解釋開發區今後的發展規劃。
顧吾卻并不買賬,這些話他在政府招标的見面會上早聽過一遍了,再聽便如同嚼蠟,提不起興趣。
沉了沉表情,顧吾撇開他的話頭,揚了揚唇,“褚書記對我們顧氏還不夠信任吶,我們既然打算參與,就沒想過只做一半的打算。”
褚未染挑眉,看向他,不置可否。
顧吾擡手幫他把茶斟滿,攤開手,“顧氏參與過的城建項目也不止一個,褚書記若是不放心,大可以去了解一番。每個項目我們都盡力做到雙方滿意,也沒什麽怕被人看的。”他停了停,看一眼對面的沈醉,突然一笑,“再說,就算我們有什麽歪心思,也要顧忌阿醉在這裏,總不能拆自己人的臺吧?”
褚未染濃黑的眉毛狠狠抽了抽,對上顧吾暧昧不明的神情,略略思索,鏡片後墨黑的眼睛縮了縮,沉如深潭,幽暗犀利。
沈醉舉手扣向顧吾的頭頂,輕叱,“小五,鬼扯什麽呢!”說什麽自己人,當她不存在麽?
顧吾的反應堪稱神速,幾乎在她伸手的同時已經迅速後退,即使避開了某人的毒手。退到安全地帶後,才朝她嘿嘿一樂,“阿醉,這可是老大的交代,有意見你跟他提去!”
沈醉忿忿的撂開手,正對上褚未染探尋的目光,有心解釋,卻又閉口未言。
褚未染既沒表态,也沒追問,慢悠悠的抿了口茶,突然轉頭對沈醉說,“把手上的工作整理一下,先交給老陳,下周跟我一起出差。”
“啊?”她一愣,下意識的問,“去哪裏?”問過之後才想起來,她現在是隸屬特別工作組,直接由秦副局長領導,即便有出差的任務,也該是秦師兄來通知她啊,怎麽會是褚未染直接說的?
沈醉還在糾結當中,褚未染溫潤的嗓音已經淡淡吐出兩個字:“北京。”
比當事人更震驚的是顧吾。
沈醉還沒提出什麽,他已經不滿的抗議,“為什麽啊?我剛出差過來看你,你就要出差回北京?那我還千裏迢迢跑來幹嘛?留在家裏等你豈不是更好……”
沈醉被他濃濃的抱怨生生給鎮住,這、這、這也不是她願意的好不好?罪魁禍首坐在這兒,不惦記着問清楚原因,光是逼問她有什麽用啊?
褚未染端着茶杯,悠哉游哉,笑微微的看着滿臉哀怨的顧吾,心情無比歡暢——小樣兒的,跟我叫板?哥教你知道什麽叫竹籃打水……
瞥一眼顧吾,褚未染很高興他能自覺的閉嘴,少了他的呱噪,這世界果然清靜不少。晃一晃冷掉的茶湯,他重新開口,“這次北上,有些事情需要你幫我處理,其它的事情,可以回來再處理。”
事情是向沈醉交待的,卻令顧吾不滿,“褚書記,難道市政府沒給你配秘書嗎?你去辦事,憑什麽讓阿醉跟吶?”當他家阿醉是跟班麽?何況孤男寡女的,雖然阿醉肯定是要回家住啦,可好說不好聽的,他難道就一點都不顧忌?
這回輪到褚未染樂了,唇角一扯,“顧先生,你就當我假公濟私好了,我也想趁此機會跟小醉多增進一下感情,沒什麽不方便。”
接着,他長臂一探,輕輕搭在沈醉座椅的靠背上,表情放松。
這一幕在顧吾看來,簡直就是紅果果的挑釁啊挑釁!恨不能立刻把沈醉拉到自己這邊,可惜,誰讓他當時選了面對面的座位呢?不像褚未染,來了之後就自覺的坐在了沈醉身側,這會兒隔着滿桌子的杯盤碗盞,笑得志得意滿。
本來他是要給這個敢打阿醉主意的男人一個下馬威的,結果,卻被人家反示威了一回,顧吾這個郁悶吶……
沈醉沒時間理會他們之間的較量,她只想知道一件事,“你要辦的事與我有關?”顧吾說的不是沒有道理,既然是辦公事,應該找關秘書啊,她一個律師,雖然在秦師兄手下挂職,也幫不上什麽忙吧?
褚未染點頭,再自然不過,“唔,我要見的這個人,想見你。”
“誰?”她愣忪,問,“什麽人要見我?”
“到時候就知道了。”褚未染似乎也不想多提,只敷衍了一句,立即提出了另一個誘惑,“你不是半年多沒回家了嗎,趁這個機會,也好回去看看父母。”
偶爾聽見她跟秦澍葆聊天時,會提起北京的父母,眼神裏流露出來的絕對是濃濃的想念,用這個做交換,她應該不會拒絕吧?
“阿醉不要啦,”顧吾扮可憐,企圖在沈醉動搖之前打碎某人的離間計,“一個人在這邊過中秋很凄涼的!你不會扔下我的,哦?”
沈醉确實有些動搖,想到沈教授和岑檢察長,她便不再那麽堅定的質疑他的解釋了,不管他出于什麽目的,能回去看看父母總是好的。總歸秦師兄是要等他們從北京回來後才動手的,也耽誤不了什麽。
至于顧吾……沈醉眨眨眼,誰讓他來前都沒跟她打個招呼,明顯沒把她放眼裏麽!索性晾他幾天,也算是給他個警告,突然襲擊也不是誰都能玩的!
“好吧,我回去就跟秦師兄講。”沈醉點頭,又想起一件事,“關秘書去不去?”
“他還有別的任務。”褚未染一臉的平靜,轉向顧吾,有些同情的意思,“倒是顧先生,恐怕開發區那邊這段時間的事情比較多,過節恐怕也得加班了。”
“公務員也加班?” 顧吾一臉茫然,“不是非工作日不辦公嗎……”
褚未染表情淡然。說起算計人心,顧吾根本是幼稚園水準,完全不在同一個層面,贏他簡直如探囊取物般輕松,半點成就感都無……
寂寞高手、高手寂寞呵——
33 【千秋歲】
作者有話要說:【千秋歲】
水邊沙外,城郭春寒退。花影亂,莺聲碎。飄零疏酒盞,離別寬衣帶。
人不見,碧雲暮合空相對。憶昔西池會,鵷鷺同飛蓋。攜手處,今誰在?
日邊清夢斷,鏡裏朱顏改。春去也,飛紅萬點愁如海。
——秦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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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東開發區是由上一任書記主導,免不了有些政績工程的影子在,不過,大方向是對的,只要稍加引導,不失為一個惠及民生促進發展的契機。
項目的招标會他沒到場,但各家開發商的應标說明是看了的,其中就有顧吾代表的顧氏。若按公司的規模和資質看,顧氏當然數一數二,但也不是沒有弱項,顧氏以往的項目多是由集團內部的下屬企業聯合完成,也因此具有很好的整合能力和競争力。
可當初的市委班子為了确保工程能給本地企業帶來更好的發展機會,特意規定了應标的企業必須與當地的開發企業結成合作關系,才能參與競标。而顧氏選擇的,恰是天江。
新城和天江都是本地知名的開發企業,表面上看起來,新城的發展勢頭似乎更勝一籌,就是他們的調查,最初也多是針對新城而展開。可是,随着時間的推移,調查的深入,各方彙集而來的消息卻拼湊成了一個十分有趣的現象。
這兩家看起來對立的地産企業,實際上卻在土地置換、資金往來、人員合作等方面,有着良好的合作關系。同一個行業內,不只能做對手,同樣也可以合作,尤其是在資源和優勢互補的前提下,合作以賺取利益,無可厚非。
如果這還算不上出人意料的話,有些從其它渠道得來的消息,就顯得更耐人尋味了。
新城和天江這兩家公司,同時開工的項目都不算少,所需要的現金流必然十分龐大。從賬面上看,竟然有些不同尋常的資金管道,同時出現在這兩家公司的財務報告上。
當然,這些渠道必然是經過層層僞裝的,只不過還沒做到風過無痕的境界,若是有新追索,不難被嗅出蹤跡。當時關思羽拿給他看的時候,饒是他早有猜測,也着實被那一筆筆的數字所震驚,已經不是數目巨大足以形容的,簡直到了嚣張的地步。
有如此財力,滲透個把政府官員簡直是小菜一碟,說是翻雲覆雨也不為過。怪不得,山城的銀行普遍盈利不佳,怪不得,政府幾番制裁所獲寥寥,怪不得,不少企業紛紛倒閉歇業,原來,根源在這兒!
可以想見,若是去查那些不正常倒閉的企業賬目,同樣的資金管道,也會在那等着他們。
深入的想一想,褚未染也會一陣陣的感覺恐懼。如果繼續放任這些人發展下去,動搖的恐怕不僅僅是經濟,國之根本也要岌岌可危了。
想要對付如此強大的對手,憑借他手中掌握的力量來看,還是有些輕忽了。所以,秦澍葆那邊仍是按兵不動,因為他要在打響頭一槍之前,做好萬全的準備。
以前并不想動用的尚方寶劍,這次看來,不得不出鞘了。
褚未染不常走上層路線,但不代表他走不通。
陳子墨當然是他的首選,不過,卻是有條件的——很簡單,他想見一見傳說中的“小師妹”。不管怎麽說,李進當初的計劃是經他默認的,無論沈醉還是褚未染,一樣都是讓人頭痛的角色,如果能碰巧擦出點火花,也不枉他們算計這一回。
褚未染對這個要求無所謂,當然,他不是看不出來陳子墨的算計,類似的情景這幾年早就不止一次遇到,不過,也談不上反感就是。
如果一定要他帶一個女孩子回